八天后，夜深人静，云七再次翻墙来到牧风越房中。


    曜日神弓摆在桌上，白衣青年站在桌边，脸色比往昔苍白许多，就连唇色，都淡到只剩浅浅一抹粉。


    云七还是第一次见到牧风越如此虚弱，小声道：“你还好吧？”


    她真的没想到，在弓身上刻符文，竟然会让九境符修憔悴至此，原来是这般难吗。


    牧风越：“无妨。”


    他慢慢抬手，伸出食指，在弓身上方凌空虚画，冰晶般的指尖有流光若隐若现。


    云七只觉赏心悦目，但随即又有些心虚，牧风越呕心沥血帮自己，自己这样子会不会天不厚道……


    淡金色符文在弓身上逐渐浮现、清晰，天地之炁在弓身四周波动，弓弦颤栗着，发出低沉嗡嗡声。


    云七不由自主屏住呼吸，神识感觉到，符文正在和赤铁弓身相融，弓身仿佛变成了承载符意的符纸，既是兵器又是符箓，本来绝对不相容的两者，渐渐合为一体。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滴汗珠从牧风越额头滚落下来，掉在地板上，发出极轻极轻的“答”声。


    云七一下回过神来，记忆中，好像第一次看到牧风越流汗。


    当年破除桃花杀阵，生死一线，都没有见到他流汗……


    这、这、这究竟是怎样的地狱难度？


    云七此时才真正意识到，她是给牧风越出了怎样的一个难题。她怔怔看着他的侧脸，心中翻涌起复杂难言的情绪。


    是不是这六年来，她已经习惯了牧风越在身后默默兜底，所以才会天马行空去设计曜日神弓？


    ……


    牧风越收回手指，弓身上的符文先是发出明亮的光泽，整个屋子都被照亮，随后光泽暗下去，直到所有符文隐入弓身，彻底消失。


    凡人肉眼看不到符文，但修士能用神识感应到弓身的符文。


    大功告成！


    云七慢慢平复情绪，长舒一口气：“真是太震撼了。”


    牧风越：“符文和赤铁融为一体，相当于在弓身上设置了一个小小的符阵，挽弓射箭时，激发天地之炁相助，让射程延长三倍。”


    云七：“这符阵是只能用在弓身上，还是可以用在别的赤铁所炼制的器物上？”


    牧风越：“可用在赤铁上，但还需要根据器物的形状、大小调整。”


    云七：“如果是高田繇这样的四境符修，知道这个符阵，他能否在赤铁弓身上复刻出来？”


    牧风越摇头：“至少也要是逍遥七境的符修。”


    云七确定了心中的猜测，她确实给牧风越出了一个地狱级的难题，心中莫名有些愧疚，她脱口而出：“这把弓我赚了一百袋金珠，咱们一人一半。”


    牧风越眼底浮现出一丝戏谑笑意：“五十袋金珠，难怪当初不要我的银子，原来有日进斗金的本事，既然如此，那我就笑纳了。”


    云七说完后其实暗暗肉痛，希望牧风越拒绝，毕竟他一直给她一种从来不差钱的感觉，也许不想用金钱玷污和她的兄妹之情。


    啊，他居然要收下五十袋金珠？


    云七痛恨自己，为啥嘴巴要比脑子快呢，下次绝对不能这样了！以后顶多三七，不，二八分，牧风越二，她自己八！


    ……


    第二天傍晚，云七从青云学宫回到银钗阁，玄元瑧已经在店里等她了。


    她把玄元瑧带到客厅，自己去工作室，拿出一个长长的木匣，放到桌上，打开盒盖，露出里面的曜日神弓。


    赤金色的弓身，上面细密纹路如流动的岩浆，又像丝丝缕缕的霞光。


    浅黄色的弓弦呈半透明状，反射着弓身的赤金色，仿佛跳动的火焰。


    玄元瑧用神识感应着弓身上的天地之炁，轻轻荡漾宛如潮汐，但只要开弓射箭，就会生出滔天巨浪，裹挟长箭一往无前。


    他伸出手指，指尖轻轻滑过弓身，像是在抚摸一件易碎的珍宝。


    “好弓。”玄元瑧轻声赞叹，“阿青到底是什么人？既然能炼制出如此神弓，却又骗我是家族长辈所炼，为何要假托他人？”


    云七突然心中一跳，隐隐觉得不妙：“这弓是阿青姐姐炼制的吗？我好像听她说是家中长辈所炼。”


    玄元瑧：“我以前也这样认为，但上次在胡姬酒肆，我曾说要在府中给她起一个最好的炼器坊，让她留下来，她说她有事在身，不能长留帝京……”


    云七终于明白是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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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么地方不对劲了。


    六年前玄元瑧订制赤血古刀，她说是家中长辈炼制，可是上次在胡姬酒肆，她忘了这一茬，自然而然说是自己炼制曜日神弓。


    而玄元瑧当时就意识到了不对，却不动声色，提出给她一座炼器坊，让她留下来，而她的拒绝，让他更加确定，根本没有精擅炼器的长辈，她自己就是那个炼器大师。


    皇宫那种地方长大的，果然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


    云七更是打定主意，绝对不能让“阿青”再出现在玄元瑧面前。


    玄元瑧倒是没把云七和阿青联系在一起，毕竟云七是武修，跟炼器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在他眼里，云七是极够义气的朋友，阿青对她另眼相待也是正常。


    他一番感慨后，继续把玩曜日神弓。


    弓身上刻下符阵，让符和器融为一体，这想法本就匪夷所思，而对方竟然做到了，这更让玄元瑧惊叹不已。


    最后他收起盒子，掏出一叠银票放到桌上：“这些银票，只要是在大玄的地界，随便哪个钱庄都能换成金珠或者银子，麻烦你转交给阿青姑娘。”


    云七瞟了一眼银票，控制住清点银票的冲动，不动声色点点头：“好，包在我身上。”


    玄元瑧走之前，回头笑问云七：“你向来无利不起早，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愿意帮阿青姑娘做事？”


    云七耸耸肩：“她说每一单给我提成百分之一。”


    玄元瑧大笑：“哈哈，这报酬，确实丰盛得紧。”


    ……


    忙完曜日神弓的事情，云七终于有时间去找花萝。


    上次在湛庐净房，时间仓促，外面又有婢女，两人只是匆匆一谈，她还需要详细了解一下花夕村惨案的情形。


    用完晚食，云七以要练功为由，早早回房歇下。


    反正这段时日她为了炼制曜日神弓，下学后除了吃饭，几乎从不出屋，娟娘都已经习惯了。


    熄灭烛火后，她从里面闩上门，换了一身男装，改换了面容，从后窗出去，悄无声息翻墙离开。


    她走出一里多路，折去车马行，雇了辆马车去湛庐，毕竟是有五十袋金珠傍身的人了，能坐车的时候，也就懒得走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