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是一年过去了。


    云七修为晋入宗师第六境，提前达到青云学宫标准，可以毕业了，至于以后她能否晋入逍遥境，那就要看个人的悟性和机缘了。


    季临、姬无忧、金连年、高田繇和金天星耀，俱是五境圆满，离晋入六境，就差临门一脚，还得继续留在学宫打磨。


    离开青云学宫后，云七更忙碌了。她从玄元瑧那里接了一个大订单，帮着兵部研制一批长弓，在射程、准度上面都要比现有长弓提高三倍。


    云七没日没夜泡在工坊里，总算顺利完成了这笔订单，实现了自己此生第一个小目标。


    银钗阁生意如今也是蒸蒸日上，每个月都能给她带来一笔不菲收入。


    每次季临他们来找云七时，大部分都见她抱着账本看得眉飞色舞，向他们炫耀自己又赚了多少银子，惹得他们好气又好笑。


    他们算是看明白了，云七的眼里，只有银子，没有男人。


    这丫头是打算以后嫁给银子吗？


    云七反唇相讥：搂着银子睡觉，每晚都会做美梦呢，若是换成男人，多半会做噩梦。


    众人落荒而逃。


    ……


    这天晚上，云七正在工作间里忙碌，清风飘过，屋子里突然多了个人，牧风越一身白衣，含笑看向她。


    “越，你回来了？”


    云七又惊又喜，这一年来忙着赚银子，在空闲时才会偶然想起牧风越，倒也没太多感觉，可是见到他的这一瞬间，一颗心突然欢喜得仿佛要炸开。


    也许是因为他带来了好消息的缘故吧？


    云七立刻接受了这个解释，无视自己在这一瞬间早就忘记了血凝符的事，只是单纯见到他这个人而欢喜的现实。


    牧风越突然上前，轻轻抱了抱她，笑道：“是的，我回来了，我和师父终于研制出了血凝符的解法。”


    云七被他揽在怀里，听到他胸膛下面有力的心跳声，闻到他身上清冷淡香，突然有些懵，相识已有十年，两个人还是第一次如此亲近。


    而她不仅没有排斥这样的亲昵，反而心神荡漾，身体像是要融化，比抱着银子睡觉还要欢喜，这是怎么回事？


    是因为久别而心生欢喜吗？


    帝京第一算账高手此时却怎么也算不清自己的心思。


    牧风越静静拥着云七，一年没见，少女个头又蹿了一截，头顶已经到他鼻尖，光洁的额头正抵住他的下巴，鼻端都是独属于少女的微香。


    半晌，他才放开云七，淡淡笑道：“解血凝符的法子，有些麻烦，你得跟我回浮生谷闭关半年。”


    “半年就半年，只要能解了血凝符，别说半年，就是三年也没问题。”云七开心道，虽然她从没有表现出来，但血凝符始终是盘亘在她生命里的一道阴影。


    她赚了那么多银子，可不想在还没享受人生的时候，就变成了行尸走肉。


    接下来，云七用最短时间安置好银钗阁一应事宜，又跟季临、姬无忧、高田繇、金连年、金天星耀和玄元瑧等人一一辞行。


    他们虽然不舍，但是知道云七此去是为了解除体内的血凝符，心中自是无限欢喜。


    云七对着他们说出一句豪情万丈的话：等我回来，赚光帝京有钱人的银子！


    众人忍俊不禁，离别的伤感不知不觉竟都被冲淡了许多。


    ……


    第一缕晨光亮起时，云七和牧风越坐着马车，悄然离开帝京城。


    牧风越并没有急着赶路，一路上赏玩风景，品尝沿途美食，足足走了一个多月，才到了浮生谷。


    浮生谷花草繁盛，飞瀑流泉，宛若仙境。


    毒医仙是个须发皆白的老头，笑眯眯看着云七时，让她想起了外婆。


    在浮生谷安顿下来后，云七开始了治疗。每天先在药池里泡半个时辰，然后躺在由草药鞣制而成的药席上，服用配置好的丸药昏睡两个时辰。


    这两个时辰里，由牧风越给她金针刺穴，导引出阴寒之意。


    因为牧风越已经提前告诉了云七整个治疗过程，所以她很清楚每一个步骤。


    但其中最重要的一个环节，牧风越没有告诉她。


    在她昏睡的那两个时辰中，牧风越是以自己指尖为针，将她体内的阴寒之意，导引到自己体内。


    血凝符无法可解。


    牧风越和毒医仙研究出的唯一解法，就是将血凝符引入牧风越身体。


    而且这个法子，除了牧风越，其余人都不行，因为他曾经服用过九转紫金丹，灵窍重塑，方可容纳承受血凝符的阴寒之意，并用自己的修为一点一点化解掉这股阴寒之意。


    而他为此所付出的代价，就是自身境界会不断下跌。


    当云七体内的血凝符彻底解开的那一天，牧风越最好的结果，是成为毫无修为的凡人，最坏的结果，全身被阴寒之意侵蚀，筋骨宛若冰封，无法动弹，成为卧床不起的废人。


    毒医仙自然反对牧风越用这个法子治疗云七，但牧风越说他如今大仇得报，再无遗憾，而且他炼制的手串，只能帮云七压制阴寒之意，但无法化解，压制越久，阴寒之意积蓄越深，终有反噬的那一天。


    牧风越宁可自己成为废人，也不愿意看到云七成为行尸走肉。


    毒医仙最是了解自己这个唯一亲传弟子的脾性，见他心意已决，也就不再劝说，只是暗中想办法，如何才能不让徒弟成为废人。


    云七在浮生谷，日复一日重复着药浴、服药、昏睡、醒来这四个步骤。


    只是自从开始治疗，她再也没见到过牧风越。


    毒医仙告诉云七，因为牧风越施用金针，极其耗费修为，所以施针结束后，需要回静室涵养神识，才能在第二天继续施针。


    云七不疑有他，心想等治疗彻底结束后，自然就能见到牧风越。


    半年时间一晃而过，终于到了最后一次施针的时候。


    夜晚结束，清晨来临，朝阳从东方缓缓升起。


    云七像往常的每一天那样，完成了药浴、服药、昏睡、醒来这四个步骤。


    当她睁开眼睛，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确定血凝符已经彻底化解，体内没有一丝一毫阴寒之意的痕迹。


    横亘在生命里的那抹阴影彻底消除，这感觉真不错。


    她迫不及待想要和牧风越分享此时的心情，但立刻想到，他应该正在涵养神识，也就不急着去找他。


    明天，应该就能见到他了吧。


    第二天、第三天……云七始终没有见到牧风越，毒医仙也没了踪影，问起谷中童儿，只说师父正在帮越调养身体，不能打扰，若是云七已经无恙，可以自行离去。


    云七自然不可能离开，在谷中耐心等待。


    三十天后，童儿送来毒医仙的一封信，说是师父叮嘱，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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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三十天过后，云七还没离开，就把这封信给她。


    云七拆开信，信中毒医仙告诉云七，牧风越为了解血凝符，修为受损，昏迷不醒，他带着他去了百草潭，借助百草潭积蓄千年的药气，维持他生机不灭，如果云七愿意牺牲所有修为，甚或性命，或可救牧风越一命。


    云七看完信，一言不发，按照信里画的地图，径直前往百草潭。


    百草潭上浅绿色的雾气氤氲，散发着浓郁的药草气息，深碧色的潭水就如天地熬制成的药汤。


    牧风越白衣如雪，双目紧闭，躺在潭水中央，衣衫随着潭水漂浮，宛如沉睡的仙人。


    毒医仙盘坐在潭水中的一块大石上，看着云七到来，很是高兴：“我信上说了，你若想救越儿，会修为尽失，甚至可能丧命，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云七：“我既然来了，就不会后悔，前辈只管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毒医仙哈哈大笑：“不愧是我这个徒儿愿意用命来救的女子，你不用担心越，他性命无虞。很好，很好，你们都很好。”


    他说完很好两个字，缓缓闭上眼睛。


    云七大惊失色，一跃而起，落到石上，发现毒医仙已经没了气息。


    此情此景，她自然已经猜到，老人家是用自己的命，保住了牧风越的命。她若是没有等到三十天就离开，若是没有来到百草潭，她将再也见不到越了吧。


    那样的她，在毒医仙心里，定是不配再见到越。


    云七眼泪簌簌而下，真是个可爱又调皮的老头儿啊，换做是外婆，也会这么做吧。


    ……


    云七在潭水边的一棵大树下，安葬了毒医仙。


    然后她就在潭边沉默等待，直到很多天后，牧风越才醒来。他变成了普通人，如果要回复当年的境界，不知道要再修习多少年，或者，永远都没有那一天。


    牧风越很平静，这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甚至是意外之喜，他本是做了最坏的的打算。


    云七带着牧风越，来到毒医仙坟前，把毒医仙临死前说的话复述了一遍，一个字都没有错漏。


    牧风越跪在坟前，给毒医仙磕了三个头。


    随后，他起身缓步向浮生谷走去，对云七道：“我送你出谷。”


    云七有些恼怒：“谁说我要离开浮生谷了？”


    牧风越神情微异：“你不准备回帝京城吗，那里有你的银钗阁，有你的朋友，你不是要赚尽帝都人的银子吗？”


    云七离开帝京城的时候，可是豪情万丈誓要回来赚光帝京有钱人的银子的。


    云七笑道：“帝京城里的有钱人又不会跑掉，想赚他们的银子，着什么急？”


    牧风越想了想，笑道：“也有道理。”


    云七：“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牧风越：“我想把没有去过的地方都走一遍，看看我没见过的风景。”


    云七：“你现在没有修为，路上遇到危险怎么办呢？”


    牧风越展颜一笑：“那你愿不愿意保护我呢？”


    云七眉开眼笑：“要收保护费。”


    牧风越沉思了一会：“把我余生都抵给你，够不够？”


    云七：“那就说好了，余生，我们一起过……”


    牧风越握住了云七的手，并肩慢慢向前方走去。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