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重逢的街头，心跳比我先认出你。——屈二对。


    —


    2019年1月。


    考试周刚结束，林悠然在家窝了一整天。


    睡觉睡得迷迷糊糊，肚子叫得难受，她掀开被子走到餐厅。


    冰箱的冷气铺面而来，林悠然准备明天回潼远，里面的东西都清空了，她轻叹一声，幸好还剩下几颗甜枣。


    将玻璃碗拿出来，许是冰箱关门的动静太大，冰箱门上的便利贴窣得一下落在地面。


    灯光照下来，白色的瓷砖地面很干净。


    林悠然愣在原地，视线久久不肯落下。


    随着那张便利贴掉落，被掩盖了近一年的秘密，得以重见天日。


    淡黄色便利贴上的字迹潇洒，工整间透出些不舍。


    “致小悠：


    如果我的存在让你感觉不适，那我们就下次见。


    祝好，希望再见时，还能做朋友。


    另，生日快乐。


    礼物在我床头，如果不想要就当它不存在吧。


    2018年2月7日。


    屈南山留。”


    约莫是过了半分钟，林悠然才醒过神，将冰箱门上的便利贴撕下来，揉成一团对准垃圾桶扔了进去。


    她走到厨房的水槽旁，月光悄然透过纱窗洒进来，水花落进装甜枣的玻璃碗内，没一会儿就溅到她的袖口。


    林悠然慌乱地关上水龙头。


    真没用啊。


    都快一年了，还能想起他。


    林悠然垂下头，从碗里捡出一颗甜枣甩了甩水含在嘴里。


    牙齿被突然被酸到，恍然像触电般。


    林悠然放下甜枣，咬口处泛了黄，竟坏掉了。


    幸好只剩下几颗，只是得委屈下肚子了，明早赶飞机再吃吧。


    林悠然又重新窝进被窝，她翻来覆去在床上饿得睡不着，只好摸出手机。


    说不清是鬼使神差，还是早已成了习惯。


    林悠然竟又点开了月亮贩卖机的视频。


    蓝牙耳机响起温柔的木吉他声，还有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熟悉到隔了很久很久，林悠然才反应过来，月亮贩卖机是他。


    如果不是那晚亲耳听见在南山海的弹唱，恐怕林悠然还是认不出来。


    “everytimeIlookyoureyes，心跳的律动总对不上节拍，他们说这叫爱……”


    耳畔刚好唱到这句，林悠然点进私聊框，她偶尔还是会给他发消息。


    毕竟这么大的博主，每天私聊他的人那么多，屈南山怎么可能注意到她。


    就算注意到了，也不会认出来。


    这里还是如从前那般，仿若林悠然的秘密花园。


    【阿双：不知道他那里一切都还好吗？】


    去年的自动回复变了个样。


    【月亮贩卖机：嗯，你说的我都有在听。】


    哦对自从屈南山离开后她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但两人很默契地没再聊过一句，连寒暄都没有，渐渐变成了朋友圈点赞的泛泛之交。


    林悠然想起前两天看见的朋友圈，屈南山好像又换了城市，听说他这一年走遍了全国，和彭遥栀一起搞起了.性教育和生死教育的免费讲演。


    她大概能猜到，这才是屈南山一直想做的事。


    可惜屈南山食言了，成功了也没有告诉她，他究竟想做什么。


    林悠然眼睫微垂，她默默打了一长段字又删掉，最后干脆扣上手机，用被子蒙住头。


    第二天早晨清醒过来，看着输入框的这段话。


    【阿双：贩卖机，希望你一世顺利。】


    没纠结直接删掉，林悠然庆幸没在半夜犯浑。


    *


    “小悠！”


    老姐站在航站楼门口，跳起来朝自己招手。


    “姐！”林悠然推着笨重的行李，赶忙跑过去抱住她，“你怎么来接我了？”


    “爸妈去旅游了，丁目目在京南巡演，你哥不知道在哪儿鬼混，”老姐挽住她，“家里只剩我一个，我肯定不能让你一个人呀。”


    林悠然弯了弯唇角，没听错屈南山没回来。


    过年也不回来，他还在躲她。


    林悠然莫名其妙埋下头，推着箱子便朝前走。


    一辆车从面前呼啸而过，老姐拽住自己的胳膊，皱眉，“走路得看路，怎么还跟小孩一样？”


    顿了半秒，老姐歪了歪头问：“有心事？”


    “没有。”


    林悠然抬眼，猛地摇头，极力撇清。


    老姐点头没再问下去，而是换了个话题，“你上次不是说，要大四了想去实习见见世面吗？”她走到车辆后备箱将林悠然的放进去，“我给你联系好了。”


    “真的？！”林悠然的眼眸一亮，果然从小最宠她的还得是老姐。


    “当然啦，走吧车上说。”


    “姐，实习是公司还是单位呀？”


    林悠然坐上副驾，连安全带都没扣上，便着急问。


    “是京南一个小公司。”老姐没憋住笑，“你就这么期待上班？”


    “我很久没跟着团队一起去实地勘探了，”林悠然垂下头，不自觉轻叹，“还有点想。”


    “你那个薛老师还没原谅你？”


    “我迟到了嘛。”她吸了吸气，手放在膝盖上，“不怪老师，是我自己没珍惜机会。”


    “没关系，大不了咱报他的研究生。”


    “读研？我其实还没想好呢。”


    林悠然还从没往这方面想，看着老姐天天泡实验室她还有些杵。


    虽没想考研，但实习她是真期待。


    在家没待多久，林悠然便提着行囊去了京南。


    老姐不知道托了什么关系，报道第一天部门经理都来接她了。


    自我介绍完，林悠然刚坐在工位上，身边就多了些碎语。


    人的耳朵，在听自己的坏话时总是很灵的。


    “她就是那个新来的关系户？”


    “听说还在读大学，打扮得这么漂亮，肯定是巴结老板才进来的。”


    “就是，我们公司招的都是研究生，她大学都没毕业就占了个坑位，也是不要脸。”


    “……”


    林悠然没再听下去，她没法堵住别人的嘴，只能埋头收拾起来。


    “林悠然对吧？”一个穿着驼色大衣的女人走过来，直长的头发垂到肩膀，她一手撩开大衣插进黑裤兜里，一手将资料递出去，“听说你之前画过成达鸡冠寺的全概，这是京南天峰塔的资料，先看看吧。”


    “谢谢……”


    “叫我丽达姐就行。”


    “谢谢丽达姐，我会做好的。”


    “你最好别说大话。”丽达上下瞄了眼林悠然，便急匆匆地走了。


    等丽达消失在视野里，旁边体型有些微胖的男人凑过来，两鬓都有些发白，看年纪看上去不大。


    男人瞅了眼林悠然手里的资料，大声调侃起来，“优秀啊，刚来就被委以重任。”


    林悠然的嘴角尴尬地止住笑意，她看见男人腰间的工牌，助理工程师于聪。


    她礼貌地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反正只是来这实习一个半月，林悠然不想给老姐惹麻烦。


    工作的时间过得比上学还快，林悠然还没来得及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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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天竟都过去了。


    勘探的前期工作做得差不多了，电脑上作图也快完工了，想来她还没去过天峰塔，不如这周末约苏蕴欢她们一起去看看。


    正巧她的生日快到了，上次苏蕴欢就提议在京南给她办场聚会。


    林悠然靠在工椅上，大大地懒了个腰。


    今日周五，往常和她一起加班的人都不见了影踪，空荡的办公室只剩她和旁边的于聪。


    不想加班，她还约了谭琏一起干饭，从公司到餐厅坐地铁还要一个小时。


    林悠然纠结半天，脸上的笑组织了好几次，终于鼓起勇气跟于聪说了声拜拜，便立刻起身提上背包往门口走。


    不想丽达走了过来，走廊内充斥着她飒气的声音，丽达在打电话，林悠然小幅度地冲她招了个手。


    对视不过两秒，林悠然就这样被她叫住，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她拉来了饭局，加班的于聪也在列。


    领导的盛情林悠然拒绝不了，她只好愧对谭琏。


    她掏出手机，藏在桌下，低下头打字。


    【然后的然：莲藕对不起，领导让我来撑场面，今晚我一定来找你负荆请罪。】


    席面在京南CBD最繁华的路段，传闻中的万梅餐厅她听苏蕴欢讲过一回。


    包厢比她家餐厅都大，天花板坠着古典式的吊灯。


    四个服务员站在门边随时准备斟酒。


    席面很是热闹，对方应该是某家大公司的李总，丽达端着满满一杯红酒起身巴结。


    林悠然自小不喜欢这样的场面，她摸了摸高脚杯的杯脚，服务员刚给她倒了半杯红酒。


    “这是我们公司的林悠然，”丽达二话没说将林悠然拽离凳子，揽过她的肩膀，冲李总笑道：“江阳大学建筑系的高材生。”


    而后丽达朝她使了个眼色，视线落脚在桌上那半杯红酒。


    林悠然看懂了，让她陪酒。


    可她从没喝过，并不知道自己的底线在哪里。


    记忆莫名闪回那晚，屈南山告诉她既然没法改变世界，她应当要学会喝酒。


    林悠然有些后悔，当初就该试一试自己的底线。


    “李总，”身边的于聪端着酒杯站起来，客气地，“她还是学生，应该不会喝酒，我陪您吧。”


    话罢，于聪干了一杯。


    林悠然震惊地看向他，她从没想过他会给自己解围。


    “好酒量啊！”


    李总笑出声。


    但丽达的脸却黑得要命，她死死盯住林悠然，拿起桌上的半杯酒塞进她手里，又笑呵呵，“李总，她虽然是我们公司的实习生，但这点酒肯定能喝。”


    话最终将全桌大半的人的视线扯了过来，林悠然盯着手里的那杯酒，尴尬地笑笑。


    思想斗争半秒，她仰头灌了一口。


    葡萄酒涩涩的，林悠然咽喉发紧，她紧抿双唇。


    “好，”李总朝林悠然碰了杯，“爽快！”


    看着他仰头干了杯，林悠然皱紧眉头，也一饮而尽。


    坐下后，服务员眼疾手快酒杯又满了，于聪凑过来，“你没事吧？”


    她晕晕乎乎的，“还行。”


    她想或许极限就到这里了。


    可开了头，桌上劝酒的人怎么会停下来，更何况是公司有求于他们。


    但她不能再喝了。


    丽达却满不在乎，将林悠然拽起来，她端着酒杯，又敬了个什么总一杯。


    伴着夸赞声一同传来的，还有破门的声音。


    不知是不是酒精上头的缘故，她竟然瞧见那个日思夜想的人拽住了她的手。


    对她说：“你不会喝酒，她的酒我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