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夷陵老叟VS五元醉仙鸡3^^……

作品:《我在江湖送外卖

    苏椰抬起手背来,擦了擦眼角的泪。


    睁开眼睛的一瞬间,电影院里的回光灯也亮了。


    很不是时候!


    她的眼睛久浸黑暗,受到刺激,又本能地闭上了。


    待昏黄的光线,在眼皮上酝酿一会儿,做好了心理上和生理上的双重准备,才再次睁开。


    她的身边已经没有人了,前排、后排也都空荡荡。


    大荧幕上,字幕已经出到了最后一行——


    出品公司:长春电影制片厂


    最后一幕——


    哈尔滨1944(下)


    敬请期待!!!


    ***


    苏椰拎起了腿边的食盒。


    保洁阿姨扫到了她这一排——


    一脸冷漠,身材微胖,从半白了的两鬓判断年纪,大概五十多岁了。


    在她面前,木桩子一样地站定了。


    没有嫌弃她慢腾腾地,耽误了自己的时间,也没出声叫她让座。


    当然,也没有露出什么和颜悦色。


    就只是站定了——


    洒扫中途,遇到障碍物,本能地站定了。


    苏椰怪不好意思地,抱歉地冲她笑了笑,起身拎起了她的大食盒——提把嵌在大肚身上四分之一的地方,设计合理,拎着稳当。


    保洁阿姨从她的笑,看到她的“葫芦”,嘴角抽了抽,却始终没有扯出一丝丝表情来。这不是冷漠,是麻了。


    她不知道她的经历,但不难联想。


    抗日战争结束了,并不意味着,小老百姓们从此过上了安定幸福的生活。


    抗战后的内战正式爆发,在1946年的6月。


    现在是1946年的3月,国、共两党在东北起了冲突,新一波战争的火苗呲啦啦地往外窜,即将从隐秘的局部的摩擦,转为明面上的全方位的交战。


    天灾降临前,小动物们都能感知到。


    战争尚未真正结束,小老百姓的心里,也都慌慌的,害怕在即将蔓延过来的战火中,再多失去一个亲人朋友;而已经失无可失了的人,则麻麻的,由内麻到外。


    苏椰起身让路时,问了句,“阿姨,想跟你打听一下,南京路上的孔宅,离这里远吗?”


    她也就是随口一问。


    没指望这位看上去心如死灰的保洁阿姨,能搭理她。


    果然,好半天没回应。


    她想,还是出了影院的门,找个活泼机灵点的,卖报的小报童,打听一下到孔宅的距离,再叫辆黄包车过去,比较实际一点。


    嗯,她想起了小六,六爷。


    隔了将近二十年的时光,不知两次带她到达目的地,那个热情的小报童,现在怎么样了?平安活着,还是不幸遇难?是蹉跎成了一个碌碌无为的庸人,还是富贵险中求,发了大财,真的成了六爷?


    他们大概不会再碰上了。


    “不远。”


    保洁阿姨居然开口了。


    在苏椰即将走出放映厅的时候,提醒她,“离这十几公里,不用坐黄包车,走一会儿就到了。”


    ***


    保洁阿姨是个好人。


    生于战乱年代,吃了很多苦头,心底仍留有良善色彩。


    她见苏椰穿的朴素,又是正经中山装,像个进步女青年,一点都不娇气,十几公里嘛,红军长征五万里,这才哪到哪儿?日本鬼子好不容易赶跑了,大家要开始新的生活了,能省一点是一点。


    但关键是,苏椰不认路啊!


    一趟黄包车的钱,是必须要付出去的。


    她问小vi,“这个年代,十几公里坐黄包车,要多少钱?”


    “五角。”


    小vi答完了,反问她,“你要预支五角钱?”


    “要的。”


    说完,她以为会像上上次来民国,向小vi预支完了钱一样,口袋里有明显的一沉,但这次一点感觉都没有。


    难道是,五角太少了,没份量?


    她疑惑地掏了掏口袋,掏出了一小张纸币——


    大小跟她小时候见过的,墨绿色的,2角钱纸币差不多。


    底色是蓝色,左边一座泛于水上的亭子,右边一座浮于云层的远塔,她眼拙,没认出来是两个什么建筑。


    轻飘的一小张。


    怪不得它的出现,她一丁点感觉都没有。


    她忽然想起了一个生财有道的法子,就问小vi可行不——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在这个时代,向你支了钱,又没有花完,带回到21世纪,是不是可以把剩下钱,当成古董,拿去拍卖行交易?”


    “那你将失去超时空外卖员的资格。”


    小vi严肃了起来,“并且,将被古今招聘app拉入黑名单,永不录用。”


    ***


    同样一家大光明影戏院。


    如今里面的座椅和门头的匾额,都不及前两次来的时候,瞧着光鲜了。


    唉,二十年不见,终究是旧了。


    战后,街头上往来的轿车少了,要么被强行征收了,要么被炮弹轰没了,要么提前开走了,开离了上海。


    人们消费降级,黄包车的需求,不降反增。


    苏椰一出门,就见左右两排,停了不少黄包车,车夫们都穿着粗布衣衫,或坐或站,三两交谈着的,都挺兴奋,新时代、新生活嘛!低头抽着旱烟的,表情则比较淡然,牛马人、牛马命,什么时候都一样。


    见有人看完了电影出来,马上跃跃欲试地上前。


    看清楚了,苏椰穿的是中山装,都纷纷退了回去,恢复了原状。


    他们跟那位保洁阿姨的想法一样——


    穿中山装的人,无论男女,都不娇气!


    坐黄包车,两条腿是舒服了,但哪有脚踏实地走在路上,心里头舒坦?


    默认了不可能是他们的客人。


    苏椰便走到一个看上去二十多岁,正一脸憨笑同身边老叔闲聊,精神头挺足的年轻车夫,询问拉车服务,“去一趟南京路上的孔宅,五角钱够了吧?”


    “够了,足够了!”


    年轻的车夫受宠若惊。


    他的脸上,露出了劳动人民特有的淳朴和干劲。


    苏椰便从口袋里取出仅有的五角钱,递给了他,“我去孔宅,辛苦师傅了。”


    年轻的车夫道了声谢过,迅速收好钱,等苏椰上了车,调整好姿势,便全身心地投入到今天的第一单生意中去了。


    他拉的又快又稳,脸上还总挂着快乐的笑,一看就对生活充满了希望。


    苏椰挺满意,她喜欢笑面人。


    他还哼起了歌,“每条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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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街小巷/每个人的脸上/见面第一句话/就是恭喜恭喜/恭喜恭喜恭喜你呀……”


    这歌苏椰听过。


    北方过年,超市里总放,叫人听了,特别想买串儿糖葫芦来吃一吃。


    原来,这么早就有了啊。


    不过……


    她随口唠了一句,“现在三月了,年都过了吧,您还在唱拜年歌啊?”


    “拜年歌?”


    年轻的车夫反对,“这是抗战胜利纪念歌!”


    啊?


    这么喜庆的嘛……


    “我……我平时都当拜年歌唱的,不知道还有这一层意义。”


    苏椰在他的背后,羞愧地低下了头。


    暗自回忆着,都有些什么歌词来着?


    “您这身中山装啊,可真是……白穿了!”


    年轻的车夫忽然一回头,“不会是偷穿了家里大人的吧?”


    苏椰红着脸,点了点头,“我错了。”


    “唉,我就说嘛,能穿上中山装的,都是有文化、有觉悟的人,怎么可能十几公里的路,都走不下来?”


    年轻的车夫见她小孩一个,没文化也没觉悟,就不哼歌了,开始板起了脸,教育她了,“这首歌叫《恭喜恭喜》,是去年抗日战争胜利,为了纪念中/国人民苦尽甘来而作。不过,发表的时候,刚好是农历新年。记住了?”


    苏椰受教点头,“记住了。”


    嗯,这份工作怎么说呢,除了能挣钱,还挺涨知识的。


    武侠,和武侠以外的知识。


    ***


    孔宅到了。


    很高、很大,门楣是苏椰身高的两倍,一眼望去,不知占了方圆多少公里地,已经1946年了,要不是姓孔,怕是不能有这样的排面。


    大户人家,有保安护院,不能直接进入。


    苏椰礼貌地问,“夷陵老叟……就是常福为常先生,是住这里吧?”


    “你找常先生,什么事啊?”


    大肚保安看了一眼她,又看了一眼她手上的大号“酒葫芦”,用力嗅了一鼻子,尽显酒鬼本色,“这里边,是好酒么?”


    “呃,这里边是药汤,听说常先生他病了,我家阿妈专门做的。”


    苏椰是个聪明的,赶紧暗中向小vi支了50块钱。


    然后,伸手向口袋里一掏,掏出一张手掌大小,底色枯黄,图案为京张铁路的50元纸币,塞给了大肚保安,“叔叔,这是我的零用钱,孝敬您喝酒!不多,您别嫌弃。”


    蚊子腿儿也是肉啊!


    大肚保安当然不嫌弃,只不过……


    “你这个小姑娘,心肠是顶顶好的,晓得孝敬长辈。”


    他面露为难,“但叫我为难啊!我干这活,是给人看家护院的,说白了,跟条狗没区别。孔家规矩大,不能随便放外人进去!”


    说着,将纸币推了回去。


    心中颇为不舍,瞅了一眼又一眼,眼神都快拉丝儿了。


    “我不算外人的!能不能帮我通报一声?就说……就说,我是孟霄的女儿。我想,常先生他会愿意见我的。”


    苏椰编完了,赶紧又将纸币塞还给了大肚保安,诚恳地拜托,“叔叔,麻烦您了!”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


    这是一句圣言,放之四海而皆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