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来看我了。”杨达坐的板正，手藏在了桌底下。


    此刻他脱下了西装，身上穿着单薄的卡其色狱服，大背头已经被推平，寸头反而显得他年轻几分。


    秦翡雁坐下。


    杨达露出讨好的笑。


    突然恍惚，秦翡雁好像看见了十几年前坐在孤儿院的院子里，忐忑等待能否被带走的小杨达。


    秦翡雁来之前也很犹豫，知道杨达也在这里是一个意外，徐参来家里找陆远亭，她虽然无心要听他们俩聊天，但家里毕竟就那么大，陆远亭也不避着她……


    徐参大概是想买个好，主动提起了杨达。


    原来杨达不是没有被判决，而是因为参与的案件太多，越挖越有，但为了降低对金视传媒的影响，徐参和杨达都默认了低调处理，徐参更是用外部资源压下去热度。


    而杨达不是艺人，所以热度几乎没有。


    是徐参说杨达和秦瑜慈待在同一个监狱。


    秦翡雁纠结了半天，大概是被陆远亭看出来了，他说:“见见吧，说不定是最后一面。”


    陆远亭当然不大方，他自然不想让秦翡雁和杨达再扯上关系。


    但是见到才会真的放下。


    “被判了几年？”


    “出不去了。”


    “挺好。”秦翡雁点头，最后那点可能性也消失了，没有杨达出钱出力，秦瑜慈进过局子，应该很难有人再敢用她。


    这不止是说娱乐圈没人敢用，就算是其他行业，也会对此略有偏见。


    杨达听到这句话，不怒反笑:“对啊，挺好的，四舍五入也算是有编制了。”


    秦翡雁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你心态现在也太好了，秦瑜慈也进来了你知道吗？”


    杨达有些迟疑:“好像没有见过。”


    其实见过，只是他没有认出来，秦瑜慈也不会主动和他打招呼。


    “嗯。”秦翡雁沉默下来，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杨达体贴地不催促她，甚至主动提起她最想知道的事情:“姐姐想聊陆沁曜的事吗？姐姐应该听陆远亭说了很多吧？”


    秦翡雁点点头。


    “他说得对。”杨达不管他说了什么，“我确实不喜欢他的女儿。”


    秦翡雁:“所以你是主谋还是帮凶？”


    “姐姐指什么？”


    “所有事情，和曜曜有关的。”


    杨达:“都说不上吧，我只是纵容了秦瑜慈，姐姐知道吧？她那双眼睛和你很像，她看着我求我的时候，我就给了她一点小小的特权，至于陆沁曜，她不喜欢她，我也不喜欢，所以没有插手。”


    表面上承认，实际上句句在说和他无关。


    秦翡雁安静地听完:“杨达，你真的很自私，你其实只爱你自己。”


    “你以为你爱我？不，以前的你只是想要一个稳定的家庭，你在害怕，你害怕你对秦家没有用，你怕你被赶出去，所以你想和我在一起，想通过和我结婚，来拥有一个稳定且富裕的家庭。”


    “后面发现没办法绑定我，应该很着急吧？打着要自由要成长的旗号，从我爸那里拿了多少钱？创业过程中又用了多少秦家的人脉？”


    “我们所有人出国，你其实很庆幸吧？你的黑历史再也没人知道，所以也会这么多年从来没想过找我们。”


    杨达听见秦翡雁的话，脸色越来越难看:“我没有。”


    “你有没有，只有你知道。”秦翡雁把所有想说的话都说完，“我只是想告诉你，你仇视陆远亭，仇视曜曜都是因为你自己把自己也骗了过去。”


    “好自为之。”秦翡雁站起身，“不要以为故意装作乖巧，以为我会心软，以为我会想办法帮你减刑。”


    “你所有的好运都用在了那年。”


    杨达没有歇斯底里地否认，只是脸色苍白地目送秦翡雁离开。


    他甚至不知道，秦翡雁说的是不是他最真实的心声。


    他也不了解自己。


    陆沁曜杀青那天。


    秦翡雁和陆远亭早早地等在了空山山脚下。


    徐午虽然对待拍戏很严肃认真，但也很有仪式感。


    这也是陆沁曜第一次杀青。


    徐午安排了蛋糕，也安排了鲜花，甚至给所有工作人员发了个红包。


    等陆沁曜下山，已经是傍晚。


    “妈妈！爸爸！”秦翡雁还没看见人，就听见了曜曜的声音。


    秦翡雁立刻下车。


    然后怀里就扑进来一个……黑蛋？


    陆沁曜抬头，露出洁白的牙齿，笑得阳光:“好想妈妈哦~”


    秦翡雁立刻:“妈妈也想你，今晚要不要和妈妈一起睡？”


    陆沁曜:“好耶！”


    陆远亭站在她俩旁边，一脸无奈:“能加上爸爸吗？”


    母女俩齐齐回头:“当然不能。”


    迟迟没取得进展的陆远亭，偷偷叹气，他还以为陆沁曜回来后，秦翡雁会搬回来。


    他故作可怜:“爸爸也很久没见曜曜了，也想曜曜啊。”


    陆沁曜被陆远亭说的犹豫了，她下意识地看向秦翡雁。


    秦翡雁:“……那就让你爸爸打地铺吧。”


    三个人，两人心满意足，只有秦翡雁偷偷对着美滋滋的陆远亭翻了个白眼。


    半年时间，好像在家人之间没有什么变化，陆沁曜只是比之前更爱说话了。


    用她的话说:“拍戏的时候实在是要把她憋坏了。”


    陈虹非常积极，都已经晚上了，还要秦翡雁拍一张陆沁曜的照片，她要在大眼平台上营业。


    黑不溜秋的小姑娘照片发出去，秦翡雁都担心掉粉，不过没想到大家很高兴地评论，都在夸陆沁曜敬业。


    陈虹截图发来的评价，让陆沁曜又高兴了好久，晚上吃饭都多吃了一碗。


    这还是一家三口第一次进行家庭夜谈。


    房间里只打开了一个小夜灯，陆沁曜激动地坐着讲。


    “……然后徐午导演就把我骂了一顿。”陆沁曜顿了顿，“之后我去问了那个小演员，她居然是山脚下的村民，我问她为什么上几年级了，可她说她没上过学。”


    秦翡雁有钱了之后，也继续捡起了之前的慈善事业，她之前设立过一个基金会，去世后陆远亭也有持续往里面投钱，所以她也继续默默投钱。


    不过她现在的想法和以前又有些不一样，以前是单纯地跟风，别人在搞慈善，她也不能输，也要跟着学，还要做得更好，现在她也是有目的的。


    她在赚功德，算是为了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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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馈阎王放任她活在这里的感谢。


    “那你听了之后有什么想法吗？”


    陆沁曜借着床头微弱的光，偷偷打量妈妈的神色:“想帮她们……”


    “怎么帮？”


    “她们没办法上学是因为没钱，妈妈，我可以把我赚的那些通告费都拿去给她们当学费吗？”


    “你要直接给钱？”秦翡雁一直在引导她。


    “嗯。”陆沁曜点点头。


    秦翡雁问:“那你怎么能保证你给的钱会花在她们身上呢？”


    陆沁曜苦恼:“那我把她们的学费直接交了吧，不交给她的父母。”


    “那她父母会愿意让她去学校吗？她不上学，可以在家里干活做饭，说不定还有个弟弟需要她带，但是她去上学，这些活没人干，她的父母什么都没得到，还损失了一个劳动力，她的父母不会愿意的。”


    陆沁曜听得吃惊地张大了嘴:“……还会这样吗？”


    秦翡雁之前也没想到会这样。


    她之前都只是投钱花钱，等到学校建成后，装模作样地看一遍，就不会再去现场了，偶尔问两句情况，每次得到的都是“很好”。


    还是在这半年内，她亲力亲为地跟了一回，不打招呼地偶尔出现，才看见了这些血淋淋的事实。


    她才意识到，钱不能解决问题，但没有钱又解决不了问题。


    陆远亭加入对话:“当然，孩子上学不上学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是因为她是女孩吗？所以父母不关心她上不上学吗？”陆沁曜拍的这个电影，其实讲的就是男女不平等和女性意识的觉醒。


    “不仅仅是。”陆远亭说，“有的人生孩子就是为了能解放自己，所以不停地生，不论男女。”


    秦翡雁补充:“不过大部分人还是因为重男轻女，觉得女儿迟早要嫁出去，不值得投资。”


    她语气嘲讽:“养孩子被他们搞得像做生意，还要考虑回馈。”


    陆沁曜干巴巴地说:“可是义务教育……”


    秦翡雁摸了摸陆沁曜脑袋:“肯定会有人管，有人劝，但总有些无赖的父母，你劝，就让孩子去两天，然后又让孩子待在家里。”


    “这是一件违法，但又不需要付出太多代价的可以耍赖的事。”


    看见女儿垂头丧气，秦翡雁问她:“你还想帮她们吗？”


    “想……”陆沁曜点点头，“可是我好像没办法保证真的帮到她们。”


    秦翡雁和女儿说那么多不如想让女儿放弃，而是提前和她打预防针。


    想让她知道，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是需要坚持并且很久之后可能才会有结果的事。


    “宝贝，也许你能做得很好呢。”


    陆远亭刷存在感:“对，爸爸也支持你。”


    陆沁曜想着她遇到的那些村民，想起和她说话那个小女孩羞涩的笑，觉得好难过。


    “我要去做。”


    陆沁曜知道爸爸妈妈会同意她去做，她只是惊讶，世界上有那么多不爱自己孩子的父母。


    秦翡雁提醒女儿:“这件事暂时先交给妈妈，你还要高考呢，宝贝，老师今天下午还给我打了电话。”


    “明天你就要去上学啦～”


    陆沁曜:“……好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