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伊瑟尔？”


    周然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他看着时邈此刻的形态，仿佛是目睹了一种超越现实的存在。


    “配合我，不要暴露我人类身份。”伊瑟尔的声音传来。


    它的身体修长，原本清晰的人形轮廓变得模糊，仿佛已经脱离了人类的界限。


    黑色的潮水般能量，自伊瑟尔的脚下涌动，如同深渊的触手，无声无息的蔓延开来，他皮肤光滑如同鲸鱼般的微光，将四周的光线彻底吞噬。


    最让周然无法忽视的，是他的脸——


    或许，更准确的说，那已经不再是一个普通的面孔。黑暗中的雾气遮住了所有的细节，只有那双金色的瞳孔闪耀着，既危险又优雅，让人无法正视，却又无法移开目光。


    整个空间仿佛随他一起扭曲，黑暗本身被赋予了生命，安静地环绕着他。


    而周然，某种意义上被它包裹着。


    “我没有想到，你会现出真身。伊瑟尔。”


    周然凝视着他，感觉到灵魂的震颤。


    “我也没有想到，你可以存在于我的梦境这么久。”伊瑟尔的声音再次响起在周然的脑海。


    “梦境？”


    周然皱了皱眉，心头猛然一跳。


    随后他意识到，这里并不是现实，周围的空间仿佛一瞬间凝固了，时间似乎停滞，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


    这是伊瑟尔所构建的某个空间，甚至，或许这是他的精神领域。


    “你很特别。”那个声音又再次响起。


    “很荣幸，但不意外。”周然再次开口，带着一丝骄傲的笑意，“我说过，我比你想象的厉害嘛。”


    伊瑟尔没有回应，周然感受到黑暗的潮水中一股极强的压迫感，来自伊瑟尔的力量就像黑暗本身，庞大无形，完全超出人类的理解。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周然提醒，“为什么要暴露真身，这不在我们的必要范围之内吧。你怎么想惹这么大麻烦？”


    他眨了眨眼。


    “这对我来说，反而更容易。”伊瑟尔最终开口，声音依旧平静，他的话语带着些许轻蔑，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调查局早已知道伊瑟尔的存在，我需要保全的，是时邈这份皮囊。”


    周然微微一愣。


    “我们为了融进人类，已经付出太多代价，这一次的计划，不能再轻易失败。”


    “其实我很好奇，既然我们如此强大，为什么还要忌惮人类？以我们的力量，难道不能将调查局彻底摧毁么?”


    周然目光微微一沉，


    “你，或者说王，究竟在担忧什么？”


    四周静默了一瞬，黑暗仿佛更加浓稠，周然的呼吸都感到有些艰难。他不知道伊瑟尔会如何回答，也不知道这个问题会触及哪些底线。


    但对周然来说，这是一次绝佳的探查。


    试探了我这么久，也到我回击的时候了。


    伊瑟尔沉默片刻，他没有实体，周然却能感觉到他的情绪，伊瑟尔的金色瞳孔微微闪动着，黑暗几乎吞噬了他的存在，只剩下那双眼睛看向周然的灵魂。


    “我们确实曾经拥有那样的力量。”伊瑟尔低沉的声音响起，仿佛从远处传来，又仿佛附在周然耳边耳语，“曾经，这个世界本该属于我们，我们是万物之主，人类……原本与我们各自为营，互不干涉。”


    周然屏住了呼吸，他感受到一丝危险，那股来自伊瑟尔的力量在这一瞬间增强了，压迫感让周然胸口发紧。


    “那后来呢？”周然抬起双眸，追问道，“为什么现在的我们却只能隐匿在阴影之中，我们拥有污染的能力，为什么要害怕人类？”


    伊瑟尔模糊的脸庞隐没在涌动的黑暗里，金色的眼瞳微微颤动着，仿佛在追忆，也仿佛在权衡。


    周然莫名地感受到，伊瑟尔身上一股复杂的情绪。


    “因为那个人的出现。”伊瑟尔终于开口，仿佛声音从时间的尽头传来，


    “他给愚者以信仰，给战争赋予仇恨，他让最渺小的人类族群，变得强大、可怕，蚕食我们的领土，觊觎我们的能力。”


    “那个人？”周然的眉头微微皱起，“是谁？”


    空气中充满着某种无形的张力，伊瑟尔高高在上的角低下，似乎垂下他高傲的头颅。


    “……一位故人。”半晌，伊瑟尔缓缓道。


    语气中，带着一丝莫名的感慨和冷漠交织的情感。


    周然意识到，自己距离真相越来越近。


    “所以，你的目的，其实是为了找到他？他很厉害么？”周然试探性地问道。


    “找他？”


    伊瑟尔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轻笑，嘲讽般摇了摇头。


    但周然却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了一丝悲哀，


    甚至是，遗憾。


    “不，他早已经死了，但……”


    然而，伊瑟尔的话还未说完，周然突然感到四周的黑暗，开始剧烈地扭曲。


    整个梦境仿佛都带有剧烈的情绪，在这一瞬间产生了剧烈的波动后，迅速分崩离析，黑暗退潮般离去，周围凝固的空间迅速瓦解，仿佛切割现实的力量被抽离，将周然从梦境中重新剥离出来。


    “梦境……要结束了。”


    周然低声喃喃，眼前的景象飞速旋转，时间在这一刻重新开始流动。


    破碎的梦境，如深海的涡流，迅速将他卷没。


    “喂——会玩火那个！快想想办法！！”


    庞仆的嘶吼声，唤回了周然的意识。


    他的声音带着愤怒，然而在他的身体前端，一道闪烁的光刃划过，他的血条猛然下降。


    【鳞幽：132.32/510（受伤）】


    血红色的数字在周然的视野中跳动，他的眼睛微微眯起，眼前的战场变得逐渐清晰，庞仆化为鳞幽的形态，巨大的鳞甲如同一座山岳般挡在周然面前，那些厚重的鳞片已被斩破，污染物的血顺着缝隙流出。


    周然看见他重重喘|息着，但仍然拼命地挡住更多攻击。


    “你不是很强吗？！伊瑟尔大人不是信任你了吗？！你快做点什么！”


    下一瞬，庞仆眼前炸开一片毒雾。他瞪着那个裹在毒雾中的周然，又一次替他挡下了来自调查局的一次致命攻击，


    “你……你不会就只能放个毒雾吧！”


    周然也无奈地看着自己发挥出的毒系基因碎片。


    【-22.5！】


    庞仆的血条再次下降，战场的嘈杂声涌入周然耳中。调查局的队员们与支援的低级污染物在四周交错厮杀，爆炸声和尖啸声充斥周然的耳朵。


    “……调查局果然是来真的。”周然低声呢喃。


    他的目光转向林允熙，那把弓箭——不，准确地说，是她的“义肢”，周然从未见过的造物。


    “弧刃序列……？”周然心中浮现出这个名字。


    这就是沈颜所说的，调查局近年来的顶尖研究项目，为了杀死夜魇一族而倾力研发。如今周然亲眼所见，那东西像是与林允熙的身体完全融为一体，它不再是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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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倒是林允熙更像是它的载体。


    浓烟战场之中，每一次林允熙拉弓、松弦，周然都能感受到弧刃序列上无形力量的波动。


    箭矢射出后，它们会自动追踪目标，如同一群活生生的吸血虫般，紧紧附着在污染物的身上，疯狂汲取能量。


    “看标记！伊瑟尔污染物在那边！”异常调查局队员大喊，纷纷远方吸引。


    远处，那黑暗无形的力量如同潮水般铺展开，伊瑟尔瞬间吞噬了一片异常调查局的队员，他人鱼般的尾钩，每一次扬起，都能轻易地撕裂战场。


    但周然敏锐地察觉到，林允熙的弧刃序列，正在不断射|入伊瑟尔那汪洋般的能力之中。


    “妈的，他要杀死伊瑟尔大人！”庞仆说道。


    “不，他们不想杀死他。”周然看着伊瑟尔的动作，眉头微微皱起。他的力量依旧强大，但那种强大背后，似乎有种无形的牵制。


    林允熙冷冷地站在战场的另一端，手中的弓箭不间断地射出，那些箭矢像是一个个鲜红的箭头，要将伊瑟尔一点一点钉死在空气之中。她的眼神冰冷自信，带着极强的杀意。


    “他们想要控制他。”周然意识到，调查局并不是单纯想击杀伊瑟尔，而是用这些诡异的箭矢一点点削弱他。


    伊瑟尔的夜魇黑暗虽然强大，但随着每一次能力的使用，他身上的箭矢反而越发增强，仿佛逐渐剥削他行动的自由。


    怒火在伊瑟尔金色的眼瞳中燎过，仿佛化为实质在，周围的空气都因他的怒意而扭曲。每一根扎入他身体的箭矢都像要将他锁住，强行把他钉在原地。


    “该死的虫子……”伊瑟尔的声音带着一丝嘶哑，低低从喉中溢出。


    他的手猛然挥出，黑色的触手般的力量扩散开来，再一次击杀一片调查局的队员，然而更多箭矢如同巨大的网，缠住了他的身体，让他的每一次动作都变得更加艰难。


    “看来这招你还挺受用的。”


    林允熙笑道，红发在风中肆意张扬。


    “你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伊瑟尔道。


    “不是么？”林允熙笑意更甚。


    那把弓箭散发出越来越耀眼的光芒，仿佛即将完成最后一次攻击。周然几乎能感觉到那股力量在空气中凝聚，寒冷刺骨的气息如同死亡的倒计时。


    不对。


    不对。


    这和预想的不同，这是一个阴谋。


    他不应该算漏的……


    电光火石之间，周然的眉头一缩。


    如果异常调查局将伊瑟尔控制住，凌迟而死，最终获益的不会是污染物，也不会是调查局，而是……


    “糟了。”


    周然身体本能地向前冲去。


    就在此时，林允熙的弓箭再次拉满，她的眼神中闪烁着寒光，最后一箭脱手而出，那箭矢散发出刺目的光芒，仿佛能够撕裂一切。


    “伊瑟尔！”周然猛然大喊一声。


    空气中的杀意，浓烈得令人窒息，但周然的目光却坚定无比。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


    伊瑟尔黑暗的力量正疯狂涌动，仿佛无数触手伸向那枚箭，试图挡住它，却又被身后的箭矢钉在原地。


    “你在干什么？”


    伊瑟尔低沉的声音在周然脑中响起，带着一丝不解和怒意。


    周然的身体瞬间动了起来，几乎没有思考地挡在了他面前。


    “你太慢了。”


    周然冷冷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


    下一秒，箭矢破空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