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路并行，沿途可见府内仆从们尽忠职守往来穿梭的样子，大家脸上都喜气洋洋的，见到萧衍，远远地都要行礼请个安。


    莫林知被这种欢庆的氛围感染，脸上也有了点笑模样，她随手折了一朵花捏在手中把玩，直到两人走到岔路口，她才停住脚，侧首看向身侧的男人：“王爷，好好休息。”


    萧衍不答，静静凝视着她，像在端详一个瓷器，想透过那表面的完美无瑕看透内里。


    莫林知也毫不闪躲，保持着正面昂首的姿势，脸上的笑意纹丝不变，连眼神都不曾移开一瞬。


    旁人路过看到这一幕，恐怕都会忍不住会心一笑，只有身在局中的两人自己知道，此时在他们之间流转的气氛，远远称不上暧昧或者和谐，相反，有些隐隐的凝滞。


    不过这种凝滞，恐怕还是萧衍的感觉更深些，毕竟自从知道他安好，又亲眼见到他安全，莫林知心里唯一的大石就彻底落下了。现在，不管发生什麽，于她而言都只是微渺砂砾，拂手可去，所以，她怎么着都是泰然自若的。


    这样的泰然自若，在萧衍眼里就成了另一种暗示。可即便明知答案兴许要让自己失望，他也还是忍不住，想尽快问个明白。


    “这次能这么顺利攻下皇城，有你一半功劳。前些日子，每天站在城门之上，我的心里都有着同一个念头——如果身侧有你相伴就完美了。小知，这次回皇城，我除了给母妃准备了鸾驾，也给你准备了，你······愿不愿意，以另一种身份随我回去？”


    莫林知唇角弧度渐深，她移开目光，避而不谈：“王爷，您累了，应该等休息好了，再谈其他。”


    “不，如果不能从你这里得到一个明确答复，我绝不能安枕。”


    他这么说，莫林知默了。


    她本想体贴一点，别在这个时候扫兴，也别因为自己的答复而让他坐卧难眠。但，人嘛，本身就是得陇望蜀的生物，她也能理解。


    莫林知抬脚朝着自己院子走去。既然要谈，那就选个安静人少的地方，好好谈清楚吧。


    院子里，晚香远远看见两人一起进来，一见莫林知的眼神暗示就立马知机地躲出去了。


    听着身后的那道关门声，莫林知停住脚，转身对上他希冀的目光，微微一笑，果断且坚决地回复：“抱歉，我不愿意。”


    “我很感激你给的这个合作机会，也很感激你交付的全然信任，让我能重新大展拳脚，弥补了曾经的一些遗憾。但是很抱歉，我不是那种能安于一宅一院的性子，所以，我想要自由。”


    “果然······”萧衍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但尤有不甘，“可你对我明明是有感觉的，是因为那一次爽约吗？所以你就彻底放弃了这段感情。”


    “不是，应该说，我的人生目标从没变过。但是在沧澜城，意识到你对我的感情时，我确实是欣喜的，哪怕是现在，你出兵在外，我会担忧成疾，一半是怕我的出现会改变你原有的人生，让太妃娘娘伤心难过，另一半也是因为我自己在乎你。萧衍，你信任我，尊重我，从不曾以性别之见而轻视我，这一切美好的品质，都让我情不自禁对你心动。”


    轻柔地将内心情感袒露时，莫林知脸上的神情是温暖而珍惜的，这样的真诚一点点也抚平了萧衍的不甘，让他卸下急躁，放松心防，听她慢慢细说。


    “这么多年，我只对你一人心动过。可是，这样的心动，好像完全不能弥合我对这个世界的失望。萧衍，我太累了。从小到大，因为爹娘生养了我，所以我只能不断迎合他们的期望作为报答，直到我还清为止；而基于这一点，我在职场也只能不断往上爬。我被人狠狠背叛过，一度从头再来，也违心的同流合污过，排除异己，你知道那种整个生活完全不是你想要的感觉吗？就好像陷在一片沼泽里，我只能用力挣扎，才能摆脱不同身份带给我压力。”


    “我曾经快成功了，我赚到了足够的钱，我用其中一部分买断了为人子女的责任，将这个身份从我身上剥离，而剩下的，也足以让我继续剥离职场的身份和责任······但是老天爷玩我，他把我扔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让我一贫如洗，从头来过。”


    说到这里，莫林知脸上闪过一抹苦笑：“你和太妃娘娘是我生命中的贵人，让我重新认识了亲情，可责任就是责任，它是沉重的。那天爽约的事情发生时，我发现曾经累积的那些疲惫半点没有消失，它们一直存在。萧衍，不管我多喜欢你，我都不想再承担任何身份了，不管是你的妻子，还是一国之后，我都半点不想要。我只想要没有束缚，自由自在的人生。”


    “从此以后，天高任我飞，海阔任我游。我想要在一种完全无负担的情况下，去重新寻找活着的意义。”


    或许转了一圈，她可能还是会回到原点，重拾旧业。可即便如此，那对她来说，也是不一样的，一个是随波逐流，一个是从心选择。


    但不管怎么样，她需要一个彻底排空过往负累，重新出发的过程。


    莫林知的一番自白说得很恳切，也很清晰了。


    听到她说喜欢自己，萧衍是开心的，只是这样的开心，在最终的结果面前转瞬即逝。


    更无奈的是，他知道，自己是怎么都打动不了她的了。明白这一点时，萧衍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当初对她的爱慕始于才华，陷于人格，而今，也败于人格。


    她真的太清醒果决了，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放弃什么，且勇往直前，绝不后悔！


    这是那个世界带给她的独有魅力吗？


    这一刻，萧衍突然有些好奇，想去那个世界看看了。


    但也只是想想而已，这样的奇遇，从古至今也只有眼前一人遇到过······可这样的人出现在了他身边，这算不算是老天爷给他的恩赐？


    萧衍凝神思索半响，试探开口：“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愿意放下一切陪你走你想走的路，你愿不愿意等我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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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林知：······？


    恍惚几秒才反应过他刚才说了什么后，莫林知整个人都快裂了。


    什么鬼？她难受了好几天才痛下决心断舍离，结果······眼前人不爱江山爱美人？


    有那么一瞬间，脑子里各种狗血桥段上演，莫林知纠结半晌，迟疑开口：“那什么，你不会是想生个继承人然后和我远走高飞吧？我先说啊，我不接受一夫多妻妾。”


    “我没有！”萧衍立马叫屈，“我就是想着等萧瑾历练出来，皇位交给他就好了。”


    莫林知：原来是想坑弟。


    一时之间，她都有些不敢面对萧瑾。


    但这个提议还是很心动的，谁不想鱼与熊掌兼得呢？不过考虑到人的善变，莫林知还是没把话说死：“我觉得还是顺其自然吧。回皇城后我会把最后的工作收尾，然后就准备出发了。至于其他的，时候到了自然就见分晓了。”


    说完对上他紧皱的眉头，莫林知噗嗤一笑，抬手重重碾平眉心那一个“川”字：“别愁眉苦脸的了，对自己有点信心。”


    说得轻巧，毕竟为情所困的不是你。


    萧衍心一时狠一时软，来回摇摆。他抬眼，看着眼前人笑脸如花的模样，终究是长叹一声，再退了一步：“那你要是出去，我给你安排一队人马。”


    “可以，但不能超过5个，另外，我想带上晚香。”


    她这么爽快的样子倒是让萧衍宽慰些许，面色终于缓和了，见此，莫林知也心下稍安。


    虽然了解萧衍的秉性，可人终究是会变的，她还真不敢赌一个皇帝的心是不是和以往一样宽宏大量，能有现在的局面，已经是她预想的最好结果。


    感恩老天爷，感恩姓萧的人~


    莫林知偷偷拜了拜，然后推着萧衍回去休息。


    最关心的事情有了还算满意的答案，萧衍确实想歇一歇了，不过临出门时，想起回来路上的打算，他最后交代：“后天早点起。”


    “干嘛？”莫林知顺嘴问了下，同时脑子转得飞快，很快明白他的意图，“······你不会是想弥补之前的那个游玩计划吧？”


    见他那副神色，她就知道自己猜中了，满心无奈。


    ——真是败给他了。


    不过，不管是出于安全还是各方面考虑，莫林知都拒绝了：“我真的由衷感谢，但没必要，真的没必要。季节不对时机不对心情也不对，你啊，还是早点忙正事吧！”


    现在真正的自由就在眼前了，谁要为了过去一点小事耽搁啊！！！


    她一边推着人往前一边念叨：“求求了，尽快启程好吧，我这一摊子事儿呢！”


    说着手上一用力，将人推到岔路口的另一端就不动了，冲着回头的萧衍用力挥手。


    从他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估计这人心里正吐槽自己冷心冷肺没良心。


    但是whocare~她马上就要圆梦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