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白夜司

作品:《长命百岁

    曲逢灯的注意力都放在那缕黄雾上,完全没有注意到平日里最不起眼的小小手饰绽了一隙金光。


    那金光像是自小钟内悬着的铎舌发出,但过于微弱且只一瞬,因此完全没有被注意到。


    虽然自失忆以来就一直带在手上,但曲逢灯对它的了解仅限于养母曲银登口中的“只是一条手饰而已”。


    没看见金光不要慌,小钟有的是办法。


    “泠——”


    那声音像一颗水滴入深井,又喈喈然犹如洪钟,一下就敲中她的脑壳。


    曲逢灯下意识收回手,同时一个女人尖细的叫声短暂,又刺激了她的耳膜。


    而那黄雾好像被什么击中一般差点消逝,好不容易凝聚在一起,也再没有力气去撞击薛昉的脑袋。


    她感觉黄雾好像骂骂咧咧地又从窗户底下的缝隙钻了出去。


    平时怎么摇这小钟都不出声,现在却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曲逢灯唯一担心的是会不会吵到睡觉的同学。


    事实证明她还是需要担心一下的,因为陈珏和薛昉都醒了,二人明显没睡着,揉着眼睛一脸懵懂地循着声音的来源看向曲逢灯。


    只有陈珺睡得跟死猪一样。


    哦不止他,连聊天的同学都好像没有听见这声音,也没有投来询问的目光。


    她再次摇晃了一下小钟,后者岿然不动。


    曲逢灯:?


    “怎么了老壁灯?”薛昉看着一脸疑惑摇着手饰的后桌,“和善”地问道。


    “?”曲逢灯的注意力完全被转移,毫不犹豫地出拳挥向前桌,“都说了不许叫我‘老壁灯’!”


    薛昉熟练地格挡,快速转移话题:“刚刚是你那千载难出声的铃铛响了?”


    曲逢灯没有上当,但她一边快速出拳一边回答他的问题:“不出意外应该是,不过……”


    “好像只有你和珏听见了。”


    听见如此诡异的回答,薛昉不禁愣了一下,就在他呆住的一秒,曲逢灯找到破绽,一拳砸中他的肩头。


    力气不小,薛昉捂着左肩疼得龇牙咧嘴,但不忘表达疑惑:“什么叫只有我跟珏听见了?”


    “就是,”曲逢灯示意他们凑近点,然后蹙着眉道,“我记得之前跟你们说过‘雾’的事情吧?”


    二人点点头。


    “刚刚有一缕黄色的雾好像想钻进昉的脑袋,”薛昉听到这,整个人差点跳起来,还是曲逢灯眼疾手快地按住他,见快上课了,她继续快速地道,“然后我手上的小钟就响了。”


    “同时黄雾差点被什么打散一样,再凝聚起来后就跑掉了。”


    三人都看过幻想类型的动漫和小说,能听懂曲逢灯详细但不可思议的描述。


    但面对这就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三人觉得这有点过分不可思议了。


    就在陈珏蹙着眉想再说些什么时,上课铃准时响起打断了她的话头,便不得不拿出英语书准备上课。


    薛昉不管上课,毕竟曲逢灯刚刚说的“黄雾”可是想钻进自己的脑袋啊!


    三年好友的情谊虽短,但他就是相信曲逢灯说的话。


    可能是中二期作祟,也可能是曲逢灯的表情难得认真不似玩笑。


    虽然最大可能是少女曾经为身处低谷的他提供了莫大的帮助和支持,他才如此相信她。


    总之薛昉还是强行将注意力集中在课堂上,在渡过了此时觉得异常难熬的英语课后,他迫不及待地转过身去压低声音问道:“你是不是没戴眼镜?”


    因为窗边摆着几株绿植,其中一株开了黄色的小花,所以薛昉觉得曲逢灯只是眼花加臆想。


    曲逢灯没说话并冷漠地给了他一个暴栗,任凭后者捂着脑袋“诶哟诶哟”,然后看向偶尔旅游算是见多识广的两姐弟:“你们也觉得我是编的吗?”


    陈珏很快摇了摇头,陈珺则摩挲着下巴一副深沉的表情看向姐姐:“我记得中考完的暑假跟你去首都玩的时候路过一个小巷子,是不是有个奇怪的人递广告来着?”


    见陈珏点头,他便扭头对曲逢灯道:“你知道最神奇的是什么吗?在我看来白纸一张的广告,陈珏却能看到字!”


    曲逢灯瞳孔微缩:五年前在越州中心的越州市,也有人给她递过广告。


    虽然那个人的样貌在脑海里模糊不清了,但她清晰无比地记得曲银登接过了广告纸,边走边打量手中的广告,还说了句“给张白纸做什么”。


    曲逢灯也好奇地踮起脚尖伸头看了一眼,而她看见的是一张写满了字的纸,印象最深的就是最底下印着三个白色大字——“白夜司”。


    于是她转头看向陈珏,仿佛知道她要说什么似的,后者点了点头:“对没错,我看见了。”


    “什么广告纸,让我也看看!”见三人都见过那张神奇的广告纸,薛昉十分好奇。


    曲逢灯蹙着眉没理他,她撑着突然开始一阵一阵疼的脑袋不知在想些什么。


    “没带过来,下午再给你看。”陈珏更关心突然消沉的曲逢灯,“灯,你没事吧?”


    曲逢灯放下手,抬起头看向他们,她的双手交叠放在下巴处,一脸深沉,语气有种怪异的平静:“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


    事实证明曲逢灯的预感是正确的。


    薛昉也能在那张广告纸上看见字:


    “一、职位名称:彀陶,括号,捕捉者、縻貘,括号,封印者、爪馗,括号,猎口者、净观,括号,净化者;


    二、岗位职责:如上述括号内容所示;


    三、任职要求:不限年龄,不限学历,道士、法师、战士等相关专业背景优先;


    四、招聘人数:各岗位均不限制录用人数;


    五、薪资待遇:随心所欲不逾矩


    咨询电话:111-222-33333


    地址:璟州昭衡市清宜区顺友街道233号荣白大厦


    白夜司诚挚欢迎您的到来!”


    陈珺:“括号就不用读出来啦!”


    曲逢灯:“猎什么者?口?”


    薛昉:“好像被屏蔽了。”


    陈珏:“?”


    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遗忘了。


    “所以,”陈珺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只有我看不见?!”


    “从试验结果来说,”试验就是他们刚才还将广告纸给了周边的同学看,结果令薛昉露出遗憾的神色,摇着食指欠揍地道,“不止你一个噢。”


    二人不出意外地又扭打起来。


    陈珏没管自家弟弟,任他们打闹,她撑着脑袋,有些忧愁地道:“总感觉这个世界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相较于三个人各自波动的情绪,曲逢灯就冷静许多:“它就没正常过。”


    陈珏歪脑袋看同桌,她感觉曲逢灯好像总是一副爱咋咋地的模样,没有什么能激荡起她半点惊慌。


    但在跟他们打闹的时候又如此鲜活,只有那时,陈珏才感觉萦绕在她周身消沉的气息散去。


    “所以这可能是个隐藏的神秘组织,只有特殊的人才能看见他们的招聘广告。”薛昉一手按着陈珺的脑袋,思索着道。


    陈珺虽被压制着,身体却不服,他毫无章法地挥着拳,一边还不甘心地道:“再让我看看!为什么陈珏能看见我却看不见!”


    陈珏安慰他:“看不见或许是件好事。”


    陈珺撅着嘴不说话,他可希望自己跟别人不一样了,那多酷啊!


    虽然这个单纯的想法在之后的某一天会被他自己推翻,并且痛彻心扉。


    总之接下来的几天,四人照常上课,除了找间隙狂抄课本外,曲逢灯放学照例和路为开一起回家。


    只是到了星期四,曲逢灯作为值日生和陈珏一起留下来打扫教室,路为开便先一步离开了学校。


    “跟妈妈说我晚点回家吃饭,你回家的时候绕远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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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在就别走那条小巷子了。”高一教学楼楼下,曲逢灯叮嘱完后,亲眼目送着妹妹出了校门。


    而过了一段时间,二人才出了校门,一起走了一段路之后才分别。


    见天色欲晚,曲逢灯十分自然地抄小路进了巷子。


    这条巷子她已经走过千八百回,跟住在里面的人也混得挺熟,不让路为开走的原因还是毕竟小巷子,她不放心。


    绕过一个拐弯处,在必经之路上,夺目的黄色再次刺入眼帘。


    昏黄的路灯下,一位老年男子抽搐着瘫坐在不远处的角落里,单拐倒在他的身边,他的周身环绕着薄如蚕丝的黄雾。


    而那雾不似暖黄的灯光般柔和,它散发出来的温度令她战栗,同时感觉有一阵刺骨的寒凉从脊背窜到尾椎骨。


    曲逢灯刚迈开腿,那黄雾就仿佛有所察觉,加快了侵入老人身体的速度。


    此刻她的心底莫名冒出一个想法:这个时候不能叫喊,不然会有更多的人受到伤害。


    于是她紧闭双唇,脚步快速地接近了孟爷爷,但没有靠太近,因为她此刻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曲逢灯直觉黄雾不是什么好东西,为了防止自己被突然袭击和担心孟爷爷,她选择站在不近不远的地方观察着事情的发展。


    而就在她终于想到应该转身离开去找救兵时,孟爷爷动了。


    那条本应动弹不得的左腿竟先一步曲起,支撑着他从地上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单拐仍旧倒在一旁。


    由于震惊,曲逢灯呆滞地杵在原地。


    孟爷爷是这条小巷子里的住户,据曲逢灯跟他平日里聊天所知的就是左腿是因为在几年前出了车祸,落下了病根不能动弹。


    而儿女都说着有自己的家庭要照顾,便理所应当地将他独自放在家乡,但给他请了护工照顾。


    护工呢?


    护工去哪里了?


    曲逢灯刚要冒起疑惑的问号,就被孟爷爷的下一步举动打断。


    “他”看见了曲逢灯。


    像是饥饿许久的怪物看见了近在咫尺的美味佳肴,迫不及待要饱餐一顿。


    那种具有强烈侵略性的狂热眼神……令曲逢灯觉得好像有块大石头压在心上一样喘不过气来,双脚也好像被钉在原地不能动弹。


    孟爷爷的右手五指成爪,双腿一蹬就朝着她冲来。


    不过曲逢灯的心理承受能力比正常人强一些,只见她快速镇定下来,将爪子当成平时在武馆里跟人练习对打时的拳头,急急侧身躲避他的攻击。


    在曲逢灯躲开孟爷爷的攻击后,后者凝滞一瞬,似乎没反应过来眼前这个人类竟然躲过了自己的攻击。


    释放出的威压与杀意也在一刹消散,直到这时曲逢灯才终于解放出双脚,她一刻不停地朝前方跑去。


    下意识地,曲逢灯抽空扭头看了一眼孟爷爷,只见他已然转过身来,紧盯着自己的双眼变成了小麦似的浅黄色,垂下双手上的指甲暴涨出尖锐利爪。


    曲逢灯这才明白孟爷爷现在可能不是本人在操控身体了。


    不对,现在不能叫“他”孟爷爷了,“他”是怪物!


    似乎是不太适应这具残疾的人类躯体,那怪物没有像小说里那样一瞬间就来到她身前。


    凭借着对小巷子的熟悉程度,曲逢灯还是有惊无险地绕了好几个圈把怪物甩开跑了出去。


    在出去之后,曲逢灯也没歇着,她赶紧找了个路人拨打报警电话,思考一下还是编了个详细的借口说有个老人在巷子的B区6栋楼底下摔倒了,自己扶不起来。


    报完警后,曲逢灯单手叉着腰喘气,顺便抬手一抹,才发现自己出了一头冷汗。


    好险跟为开说了别走巷子。


    她心有余悸地这么想着,慢慢走回了家。


    只是没想到接下来的变故来得如此之快。


    一向身强体壮活蹦乱跳的薛昉病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