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雷声

作品:《长命百岁

    曲逢灯在回到教室后顾不得跟姐弟俩解释,她掏出新的本子就开始在上面写写画画。


    陈珏耐心地等着,陈却珺好奇地凑过去,曲逢灯也没藏着掖着,大方地展示给他们看。


    只见本子正中心画着一个大大的圈,圈内是“猎魇师”三个字,大圈往下伸出一个箭头,箭头下写着“爪馗”二字,这两个字的旁边又画了个圈,里面有个大大的问号——“职业?”


    而“爪馗”也往右伸出一个小箭头,箭头上写着“猎杀”二字,箭头下是“梦魇”。


    再下面是列出来的三条看起来似乎是这个叫作“梦魇”的来源和害处。


    1.自人的噩梦中诞生,互相吞噬


    2.以人的噩梦为食


    3.蛊惑人自相残杀后吞吃被害者的识魂(意识和魂魄)


    陈珺指着“爪馗”夸赞:“好酷的名字!”


    陈珏却一眼就看到了“猎杀”,她下意识一瑟缩,抬眼看向用笔尾戳着脸颊的曲逢灯,转移话题道:“所以你俩去哪了?”


    “小树林啊。”曲逢灯满不在乎地道。


    “小树林?”陈珏顿时露出了邪恶的笑容,“这个转校生可以啊,刚到我们学校就知道了小树林的用途。”


    越安中学的东北角种着一片小树,由于地处比较偏僻,所以那里一般都是小情侣幽会和“约架”的场地。


    当然她俩也会去那里偷吃辣条。


    没办法,辣条味儿太大了。


    “啥?”曲逢灯显然没往那方面想,但她直觉陈珏这丫头定是没想什么好事,便指着本子上的内容耐心地解释道,“他把我拉过去是为了消除昨天的记忆,但不知道为什么又给我讲了这些东西。”


    “他消除你记忆也没用,你都告诉我们了,到时候我们再告诉你不就行了!”陈珺找到漏洞,没心没肺地捧腹大笑。


    “别笑了,薛昉的事还没解决呢。”陈珏想起来这件事,她忧心忡忡地撑着脑袋,叹了口气。


    “别担心!”曲逢灯赶紧拍拍她,“越云暮跟我说了他会去解决的!”


    “这样!”陈珏闻言眉目都舒展开来,“那太好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们就是很信任越云暮,觉得他一定能解决薛昉身上的坏东西。


    上午的第一件坏消息搞定,还差第二件。


    “不过灯你不是说这两天曲阿姨的情绪都很稳定吗?”这回轮到陈珏拍拍她了,“别太担心。”


    “说不定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呢……”陈珺难得跟陈珏反过来,他有些悲观地道。


    曲逢灯:“……”


    陈珏抄起一本书拍过去:“陈珺你就不能说点好的!”


    -


    “……逢灯妈妈,我观察了一下,曲逢灯这一周以来上课的时候虽然偶尔会开小差,但跟上周一那种情况相比好多了……”


    上午放学后,高一教学楼一楼的办公室里,班主任和曲银登面对面坐着谈话,曲逢灯看似面无表情站在养母身边,实则内心慌乱如麻。


    办公室外,姐弟俩趴在不隔音的门上偷听,但因为这道门不隔音,所以二人也只是听着里面的动静不出声。


    曲银登迟迟不发言,只是当一个合格的倾听者,这让三个孩子都慌慌的。


    因为之前初中家长会都是曲逢灯的养父路金石来参加,包括曲逢灯难得的惹祸也是他来跟老师谈话。


    曲银登因为工作原因鲜少出现在姐弟俩的视线内,他们几乎只在曲逢灯的生日会上见过她。


    姐弟俩对这位曲阿姨印象还可以,因为她的脸上总是带着温柔的笑意,举止娴雅言谈大方,不知道为什么曲逢灯会害怕她。


    而曲逢灯现在正暗暗祈祷养母维持这两天的表象,别当着班主任的面对她说些什么不好的话。


    可惜神仙似乎没有听见她的请求。


    窗外阴云密布,看起来似乎又要下一场大雨,但屋内通明,头顶的灯光将三人的影子聚集在脚底,即便这样,垂着脑袋的曲逢灯也看见了——


    曲银登脚底的一团影子正咕嘟咕嘟冒着泡,好像有生命力一般的疯狂蠕动着,好像有粘腻的触手要从里面爬出来。


    又来了。


    她失措地抬起头,眸中划过一丝惊惶,扭头想跑,却被牢牢地缠住双脚钉在原地,她下意识拼命喊着什么,却好似无济于事。


    窗外有一条闪电划破天际。


    同时有什么在狂笑:“你是灾难,是不详,是带来苦厄的祸首!!!”


    此刻,不知何时出现在姐弟俩身旁、站在走廊窗户边的越云暮看见了。


    少女背后有一只分辨不清颜色的梦魇,那魇庞大到占据了半个办公室,它就紧紧攀附在少女的身上,逸出的雾气将她牢牢包裹住,一双尖利的大手在雾里虚虚地掐着她的脖颈,还有一双则捂住了她的双耳。


    曲逢灯一边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一边痛苦地掐着自己的脖子,这把钟庆和曲银登都吓坏了,二人一个赶紧开窗透风一个去拉她掐着自己的手。


    在这危急关头,门被“砰”地打开,少年冲进来给了梦魇一拳,然后使劲扒拉着被打懵了的梦魇的爪子,时不时再来几拳。


    在钟庆和曲银登眼里,他就是突然跑进来然后在女孩背后做些什么奇怪的动作。


    但现在需要关注的是曲逢灯,钟庆便也没有理会他,而是紧张地瞅着自己的学生:“她是不是呛到什么东西了?”


    曲银登闻言赶紧问大女儿:“逢灯,你是不是呛到了,是的话就点点头!”


    曲逢灯此刻什么也听不见,一张脸憋得紫红,直翻白眼。


    姐弟俩直愣愣地杵在门口,看样子像是被吓得呆住了。


    霎时间,一道响彻天际的闷雷适时响起,正抓起越云暮准备将他丢出去的梦魇像是被重创似的低吼一声,随即被打回原形一般,慢慢缩回曲逢灯的脚底。


    曲逢灯得以挣脱桎梏,她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在不知所措的两个大人眼里,这孩子就是面色逐渐变为正常的红润,气突然缓慢地捋顺了。


    窒息感完全消退后,曲逢灯慢慢站直身子,面上也是茫然的神情。


    只有姐弟俩看见新同学刚才有一瞬悬在空中,在雷声响起后才掉落回地面。


    越云暮迅速调整好姿势稳稳落回地上,表情冷静淡然,像是早就知道那梦魇会逃掉一般。


    至于为什么不赶紧将它除去,是因为在普通人面前不能动手,刚才贸然动手是没看见闪电远近,不知道雷声会不会传到这里来。


    梦魇喜欢阴雨天,却畏惧雷声,也许是因为能够制裁它们的“柒元”之一就是“雷”。


    再加上它们讨厌和害怕特别大的声响,慢慢地就演变成了只要是阴雨天,低阶梦魇就不敢出来。


    而黄页及以上的梦魇如果受重伤,在实力大大减退的情况下,也会被雷声重创。


    看不清那梦魇的颜色,有点担心自己刚收的小弟会不会噶掉,越云暮还是冒失地冲上去了。


    见雷声如约而至,他放心地冲班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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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点点头,然后离开了。


    钟庆没理越云暮,年轻的班主任第一次真实地碰上自己的学生出现这种情况,他快速地在脑子里想着怎么跟家长委婉地说“您家孩子或许有些病症在身上”。


    只有姐弟俩目送着越云暮高大的身影远去。


    办公室里,双手搭在大女儿肩上的曲银登则蹙着眉,想起了最近的上周六下午,曲逢灯也是出现了这般的异样。


    这次也是捂着耳朵,不过多了失心疯一般地喊着“院长爸爸救我”。


    难道是……这位母亲美丽的面容上第二次出现了凝重的神情:难道禁制松动了吗?


    -


    “院长爸爸救我?”曲逢灯沉默地指着自己,神色茫然且不可思议,“为什么我会说出这种话?”


    陈珏犹豫地道:“你之前不是在福利院里面生活吗,喊福利院院长应该都是喊‘爸爸’吧?”


    陈珺知道姐姐想说什么,他嘴快地补充道:“她的意思是可能你之前在福利院遇到过危险!”


    “什么危险?”曲逢灯下意识问道,但又觉得自己问了个蠢问题,赶紧找补,“我的意思是在福利院能遇到什么危险?”


    “你上午在学校办公室都差点噶了,”陈珺难得对她无语一回,“更何况是福利院这种在小说里开头必出事的地方。”


    “啊说到这个,我还要感谢越云暮呢,”曲逢灯转过头去看了眼单施蓉旁边空缺的座位,又扭回头来,撑着下巴惆怅地道,“你们都说应该是他把坏东西赶走的。”


    “又欠他一个大人情呢。”


    而另一边,姐弟俩口中救了曲逢灯一命的越云暮手中拿着一个巴掌大的罗盘,他来到熟悉的别墅门口,被高高的围墙挡住。


    他后退几步,只见罗盘上的指针翘起,直直地指向二楼朝着这边的小阳台。


    阳台靠卧室里是一面大落地窗,此刻被拉上了厚重的窗帘,阴暗的空间方便某些坏东西任所欲为。


    不久前,汐以本体的形象出现在薛昉的床边,这一大团雾的颜色已然更深。


    她幻化成一个眉清目秀的女人模样,伸出烟雾缭绕的手去狠狠地掐住薛昉身上的灰魇,只听那魇挣扎着嘶哑求饶:“大人!您再给我一点时间!很快了!”


    “废物!”汐将他抓到自己眼前,低声呵斥,“连个普通人类都侵吞不了!”


    然后她就立刻将那灰魇塞进自己体内快速消化着,小麦似的浅黄眼睛因吞噬了灰魇而变成了更深的黄棕。


    再看向薛昉,她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贪婪:“连灰魇都能抵抗的意识,定不是个普通人类。”


    说着,她就迫不及待地从薛昉的脑袋钻入他的识魂中。


    半边灰白半边斑斓的世界随即展现在眼前,少年就站在二者混浊的分界线上,似乎是听见了动静,他蓦地抬眼。


    琥珀般透彻的眼瞳直直地盯着不速之客,但疲惫的面容暴露了他此刻的状态。


    汐狞笑一声,携着满身痛苦朝他扑去。


    就在这时,卧室的房门恰巧被推开,薛昉的父亲薛辉终于到家了,他的目光落在躺在床上的儿子身上,声音不大,却平静得过了头:“阿昉。”


    许管家就站在门边,目光晦暗地落在小少爷的身上,似乎看透了什么,他嗤笑一声。


    而连续昏迷四日的薛昉有了回应。


    他猛地坐起,让薛辉多了一分警惕。


    “薛昉”睁开双目,一双黄棕色的眼睛望向薛辉,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笑:“父亲,您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