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十六颗星星

作品:《一闪一闪亮晶晶[校园]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第三圈。


    第四圈。


    ……


    跑到第六圈的时候,陈真气息已经有些紊乱了,步伐越来越慢。


    周清越故意跑到她前面逗她:“不是要争第一吗?”


    陈真脚步渐渐慢下来,越来越慢,直至停下,她弯着腰,微喘着气。


    “周清越。”


    “如果我们某一天也要很久不见,你会不会也忘了我长什么样子?”


    两人之间隔了大概七八米,中间竖着一根路灯,昏黄的灯光照在他们身上,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周清越听见她的话,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她,清冽的声音意味不明:“你想什么呢,肯定会忘啊。”


    “……”


    陈真发誓再也不要跟他这种人好好说话了,狗嘴吐不出象牙。


    她调整呼吸,接着往前跑,不打算再搭理他。


    周清越跟上她,两人一起慢慢跑着,路过一个又一个班据点。


    跑到第十圈的时候,陈真已经忘了刚刚问的问题,满心只想着不停止、不走路坚持跑到最后。


    周清越跑着跑着却突然开口,语气有些认真地叫她的名字:“陈真。”


    陈真累得快成狗了:“干嘛?”


    他微昂着头,专注地目视前方,光影投在他的脸上,他一边跑,一边漫不经心道:“如果真有那一天,我努力吧,不会忘记你的。”


    陈真的脚步顿了一下。


    她思索了一会儿,才明白他在回答之前的问题。


    她随后应了一句:“哦。”


    这人怎么反射弧这么长。


    快到一班据点的,陈真听见有人在给他们俩打气,此起彼伏的打气声和呐喊声从前方传来。


    “还剩一百米,要不要比一比?”周清越在旁边问。


    陈真看着前面那些看不清面孔,却能听见她们声音的身影。


    她转头看向周清越,眼角微挑,语气挑衅:“比比啊。”


    “我可不放水。”


    陈真目光盯着前方:“敢放水你就完蛋了。”


    周清越笑起来:“那就比比咯,数到三,就跑。”


    “一。”


    “二。”


    “三。”


    他收敛起笑意,看向目的地,专注而认真。


    “跑——”


    _


    有人说,全力以赴的感觉,在青春里总要体验一次,那种全然的,不顾一切的感觉,或许过了年少时就不会再有了。


    既然如此珍贵,那就彻底地沉浸在当下吧。


    耳边是呼啸不止的晚风,遮盖住了前方的加油与呐喊,那晚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也灌进军训服里,路灯在眼中的世界摇晃。


    什么都忘了,只剩奔跑的感觉。


    直至到达终点的时候,她仍沉浸其中。


    率先恢复的是听觉,她听见耳边响起不尽地掌声。


    然后感受到自己被人揽过去,抱进怀里。


    “太棒了陈真!”她听出来是庞欣畅的声音。


    随后是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


    她的脑子清醒了一些。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应该是跑赢周清越。


    于是她惊喜地跳起来,大喊到:“周清越,我就说我能超过你吧!”


    喧闹的人群顿时安静如鸡。


    周围寂静下来。


    陈真笑容渐渐放下,声音变小:“……不是吗?”


    庞欣畅把脸侧过去在一旁偷笑。


    最后还是许愿憋着笑告诉她:“是周清越比你快两秒啦。”


    “不过你已经够棒了,真真!”


    听到这个消息,她喘着气调整过来,:“没关系啊,你们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她的声音坚定有力量:“流水不争先——”


    她朝向一班。


    大家都默契地异口同声接道:“争的是滔滔不绝!”


    在这空旷的夜色中。


    在喧腾的人群里。


    她的视线撞进周清越的眼睛。


    那是一双含着笑意的,漂亮的,漆黑清透的眼睛。


    -


    军训结束后,一班获得了优秀班级奖,陈真获得了优秀个人奖,她把她的那牌奖状拿了回家,郑重其事地摆在书架前的书桌上。


    这是她上高中后获得的第一个奖状。


    坐在书桌前欣赏了好一会儿奖状,陈真忽然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于是她开始仔细观察镜子里的她,似乎没什么变化,就是皮肤变黑了一点,眼睛变亮了些。


    像是想起什么,她忽然站起来,光着脚小跑到门口的墙边,边跑边甩掉脚上的拖鞋。


    然后靠着墙站直。


    粉色的墙上贴着刻度标,从下延伸上去,从一米三一直标到一米八,刻度标的顶端挂着一个粉色牌子,写着——公主成长大事记。


    刻度标的旁边密密麻麻贴满了各式各样各种颜色的贴纸,是她从小到大发生的“大事”。


    133cm的位置写的是:


    真真第一天上小学咯,妈妈留。


    142cm:


    真真第一次参加演讲比赛,拿了全市三等奖!鼓掌鼓掌!爸爸留。


    149cm:


    小姑娘长笛八级考过啦!妈妈留。


    ……


    152cm:


    小屁孩上初中咯,而我要上高中了,小屁孩永远慢哥一步,略略略。


    宇宙无敌大帅哥留。


    后面的几乎她自己写了。


    比如156cm旁边,写的是:本美少女成功拿下了跆拳道红黑带!!以后脚踩张嘉泽,拳打周清越!


    ……


    她已经好久没有去测量过自己的身高了,上次测身高还是中考前的体检,当时测的是162。


    她闭上眼睛,把头靠到墙上,心里不停默念长高、长高、长高……


    心砰砰跳个不停,不想直接面对,于是她只微微睁开一只眼睛,这样如果结果太残酷,她就当没看到。


    朦胧模糊的视线里,她顺着自己比着头顶的手,看过去,对着的数值是——


    164!


    三个月前测还是162,她长高了两厘米。


    她一下两只眼睛都睁开了。


    真的是164!


    她激动地跳起来。


    窗外的蝉鸣适时响起,一声比一声响,热烈得像是在给她庆贺。


    “真真!”


    门外传来陈玉亭的声音。


    “走啦!怎么还不出来?”


    “知道了,来啦!”


    她应着,然后郑重地用笔在164旁边写上——高中军训结束了,我长高了整整!两厘米!!


    今天张嘉泽大学开学的日子,他要求必须给足排面,于是在他的死缠烂打之下,最后决定全家出动送他去机场。


    哦,还有一个周清越。


    一出门,张嘉泽就给她戴上一个粉色棒球帽:“外面晒。”


    “戴着热。”陈真想拿下来,她没有带帽子的习惯。


    张嘉泽手一把按在她头上,不让她拿下来:“戴着。”


    “凭什么要听你的?”


    “凭我是你哥,这个理由可以不?”


    “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跟你说,我刚刚量了,我长高了两厘米。”陈真说,“我以后会长得越来越高的!”


    “哦哦哦。”张嘉泽敷衍应到,抓着她的脑袋往前走。


    “放开我的脑袋。”


    “不放。”


    “放开我!”


    “可以啊,求我。”


    “张狗泽!”陈真抬起脚要踹他,但被他摁着脑袋,使不上力。


    于是恶狠狠放话:“我迟早踹飞你和周清越。”


    “踹飞谁?”


    “你、还有周清越。”


    “踹飞我啊?”声音从后面传来。


    她艰难转头,看见周清越就站在楼道口,慵懒清爽的黑T搭工装裤,戴着棒球帽,单手插在裤兜里,看不清神情,声音满满地无奈。


    “我又惹你了陈真?”


    “哼。”陈真自知不占理,瞥他一眼,冷哼一声,挪开了视线。


    轿车在马路上飞驰,粉色的夕阳映满整个天空,透过车窗玻璃照进车里,成了一道道拉长的漂亮光影。


    两个大人坐在前面,三个小孩坐车后座,互相挤来挤去,顺便挤兑对方几句,差点又要吵起来。


    张嘉泽又跟陈真杠上了:“我都要离开家了,你就不能让让我?”


    “你比我大,肯定是你让我啊。”


    “哦,那我比你年长,你平时尊重我了?”


    “你为老不尊,不值得被尊重。”


    被骂老又不被尊重的张嘉泽:“……”


    张嘉泽又说:“天天盼着我走,现在我真要走了,开心了吧?小屁孩。”


    陈真低着头,皱着眉小声说:“我哪有天天盼着你走。”


    _


    到达机场,陈玉亭他们要去停车,于是嘱咐三个人注意安全,又跟张嘉泽说了许多好好休息,早睡早起之类的话,然后才依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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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舍地放三人走了。


    下了车,陈真走在两个人中间,垂着脑袋,闷闷不乐。


    张嘉泽伸手拍了她一下:


    “不许装病逃课。”


    “我才没有……”


    “不许打架。”


    “知道了……”


    “不许早恋。”


    “你又管不着我。”


    “周清越就是我的眼睛,要是让我发现你和哪个混小子早恋……”


    “你想怎样啊。”陈真昂起脑袋,犟嘴道。


    张嘉泽笑起来,一副凶狠的样子,手上动作不停,左右挥舞:“我先把那个跟你谈恋爱的狗东西打一顿,再把你打一顿,然后告诉爸妈,给你男女混合双打一顿。”


    “哦,”陈真淡淡看他一眼,“那你可能直接输在第一步。”


    “放屁!”


    “本来就是,你可能根本打不过。”


    “那我叫周清越一起打。”


    专心喝旺仔牛奶的周清越:“……”


    张嘉泽好像使唤他使唤惯了:“周清越就是我的爪牙。”


    ……


    “我可去你的吧,滚。”周清越不给他留面子,当场踹了他一脚。


    距离闸机口越来越近。


    周清越放下他心心念念的旺仔牛奶,转头开始和张嘉泽理论起眼睛和爪牙这事。


    只有陈真默不作声。


    “你干嘛不说话?”张嘉泽问。


    “你管我。”


    “我确实也管不了你了。”


    ……


    过了一阵,陈真才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几个月之后吧。”


    几个月。


    陈真在心里复述了一遍。


    他们之前好像还没分开过这么久。


    记忆回拉,那是高三那年。为了全力备战高考,张嘉泽几乎每个周末都住在学校学习,基本每月回一次家。


    但真要说起来,她和张嘉泽根本不算一个月见一次,相反,那段时间他们几乎天天见。


    那事是瞒着爸妈做的。


    起因是张嘉泽说学校食堂的饭菜不好吃,吃得他想吐,偏偏南川高中又管得严,不给学生点外卖。陈真看他可怜,刚好她每天放学去坐公交车的路上会经过南川高中,于是她会顺便带一些吃的偷偷给他送去。


    之所以叫偷偷送,是因为南川高中有个很偏僻隐蔽的小门通向外面,很少有人知道那扇门,也没有保安管。可张嘉泽是个老油条,他知道那扇小门,于是陈真每天放学之后就会在路上给他买点吃的喝的,然后从小门送进去。


    她还记得那扇门是通体斑驳生锈的铁栅栏门,只能隐约看出原本的颜色是红色,上面攀满了绿色的藤蔓,她就是从那扇门里偷偷给张嘉泽递吃的,有时候是炒面炒粉,有时候是几杯奶茶,有时候是外面的快餐盒饭。


    当然,这场偷摸的活动不止陈真参与了,还有周清越。虽然那扇小门特别偏僻无人看管,但有时候保安巡逻会路过,好几次他们俩差点被发现,于是意料之中地,周清越被拉了过去,准确来说,是被张嘉泽千般求万般请,求过去了。


    所以后面就变成陈真给张嘉泽递东西,周清越站在旁边望风。这样的日子,一直到张嘉泽高考完才结束。


    这是他们三个人之间的小秘密,除了他们三个,无人知晓那段两个初三生“探监”一个高三生的时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他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直到最后消失在闸机口,彻底看不见。


    陈真站在那,周围人来人往,她望着那个地方出神。


    自从她六岁和张嘉泽认识,他们之间最远的距离不过几千米,分开最长的时间就是一个星期。


    只是这次,千里之隔,是真的要好久不见了。


    -


    回去后,陈真兴致缺缺地趴在书桌上,过了许久,才发现张嘉泽给她戴的帽子还没摘下来,她伸出一只手,拿下那个粉色的鸭舌帽。


    指尖碰到帽檐时,摸到了凸起,是刺绣的触感。她坐起身,把帽子拿下来,上面是用粉色线绣上去的三个字母,绣得不太整齐:


    Z&Z


    真与泽。


    陈真愣了一下。


    臭张嘉泽,居然搞煽情。


    之前在家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对她好一点,现在要走了,留下这个东西。以为她会因为这个哭吗,她才不会,这么一个小破帽子,有什么稀罕的。


    她躺进被子里,窗外的天黑漆漆一片,楼下隐约传来行人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倒是家里变安静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