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第六十章

作品:《但为君故

    嘉定十三年的初夏,媛媛并没有盼来樱桃果。


    中秋之后,她却迎来了一场伤心。


    这日她在掖庭宫的西门见到了喻柬之。到底是在宫里供职多年,又曾是一众宫女的心上人,是以私下里托个宫人转告她来此一见,倒也算不上难。


    大概城门郎和她混得很熟,此时余人皆退得远远的。西门之外,便是长安城的外城郭,仅一门之隔,她的人生就被圈在这万仞宫墙之中了。


    两人隔着门缝相望,他看到媛媛略带紧张的面容,媛媛看到他英俊且坚毅的脸上挂着……愁楚。


    见此,她莫名心慌,不等他开口,就急问:“是我家里出事了?”


    喻柬之没有说话。


    “是我阿婆,还是……?”她说到这里忽然气短,直至消了声。


    顾林生在军中多年,身上背了不少上,而岭南在千里之遥,天气炎热,瘴疠盛行,他并不适应,又兼心中烦郁,更添病痛,不及两载,便撒手人寰。其母崔氏上了年纪,担忧媛媛的同时又惊闻长子噩耗,也就跟着去了。


    媛媛听后,登时天旋地转。


    面容越来越靠下,喻柬之也随之蹲下了身,隔门说:“你要撑住啊。”


    缓了半晌,媛媛问:“有说我阿爷安葬的事吗?”


    向来左迁官薨于任上,需上章乞求归葬,圣意恩允后方可魂归故里。


    媛媛能问出这句话,实在是被傅祯的绝情伤得体无完肤。


    顾林生薨逝的消息是潮州刺史报给了吏部,吏部只是依规矩上报给了尚书省。


    后来中书令赵腾得知了消息,自然惋惜于一代名将就此身陨。即便他之前其在废顾皇后一事上表了态,此刻却不愿在这事上闭嘴。便欲请示今上。


    文融却说:“他既去得匆忙,未上表请求归葬,或心存他意。”


    赵腾问他:“何人不愿落叶归根?”只怕是你要趁机羞辱顾家!


    文融解释:“赵相公别误会,某是说,或许他没有上表请求归葬是担心淑景殿。圣心岂是你我能轻易揣测的,即便是他要归葬,宜应请其子陈情,若是他人怀好心却不巧会错了意,或会招致……”说到此处,他抬手向上指了指。


    赵腾就不再说话了。


    没多久,顾恒请旨回洛阳安葬父亲的奏疏呈至御前,傅祯一时恍然。


    他心中是个什么滋味?


    说不出来。


    好在他能给顾林生死后体面,追封顾林生为上柱国,命国朝大儒撰写祭文,勒石刻碑,颂其功绩。


    尽管如此,媛媛依然自责:“是我害了他。”


    如果那年她能阻止裴翊举荐父亲留京任职,便不会生出“私交吐蕃”的诬告。裴翊固然有想结党之嫌,却也是为了她好。如果当初她不和傅祯硬顶,父亲也不会被贬去潮州。尽管父亲身上有旧伤,留在京城或是回洛阳老家也不至于这么快就离世。


    他是名将,是英雄,应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而非这样孤零零死在岭南。


    喻柬之又道:“顾恒让我和你说一声,现如今你叔父一家要带崔阿婆往洛阳去,他则先往岭南迎柩,再回洛阳。他很担心你,希望你一切保重。”


    媛媛擦了把脸,却是泪眼婆娑道:“你和我阿兄说,我一切都好,请他们放心。”


    喻柬之却不太放心,关切道:“不管遇到什么事,你一定要保重。或有别事,可托使者送信,我救过她家中兄弟,你可以相信她。”


    “好。”


    媛媛的衣裳一向鲜艳,而她又在穿戴上挑剔得很,是以能找出来的素色衣裳不多。自居掖庭以来,宫人们敷衍对待,她没添过一件衣裳。


    贺贵妃曾派人来问,她却实在怕了傅祯,尤其淑景殿修了一年有余依然未闻竣工之信,她便明了其中之意,起初不过是为说给天下人听,她这个废后不至于被苛待,实则就是让她来掖庭受罪的。


    她唯恐多得一些本该得到的东西又触了他逆鳞,把贵妃也牵连上,便就干脆说她这里什么都不缺。


    如今祖母和父亲亡故,二叔和兄长皆去洛阳守孝,想来宫人们能看出她顾家再无宽阔青云之路可行,自然也会越发冷漠相待。


    将来的日子只怕会更难过。


    媛媛换了素服后,神情恍惚了许久,而后,她想绘了一幅画。


    幸而许尚仪还能照常给她送纸来,媛媛算得上欣慰。


    她绘了一幅喜乐图,自行裱在了她之前从含凉殿带出来的观音宝像背面。


    画上有阿婆和翁翁,有父亲母亲,叔父婶母,还有几个兄弟姊妹,年深日久,她记不准离世之人的相貌了,而在世之人也多年未见,唯一庆幸的是,她还记得他们。


    浮于纸上,刻于心间。


    自然就更易引来伤心。


    媛媛伤心之时,傅祯已无聊了许久,他并不知喻柬之早与她相识,只在王顺问及是否告知她这事时,摇了摇头。


    他怕她伤心,还是怕她恨他?


    不少人会恨他吧?


    恨他又能怎么样呢?君王不是因为得到民心才能得到天下,是先得到天下,才有可能得到民心。


    可是,论及她呢?他对她如何?


    他是不愿承认,还是不敢承认?


    是……是她太不受教了。他又不是没给过她机会,是她不识相……


    所以,他就不要她了?


    傅祯烦闷地推了茶盏,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不要想!不要想!


    偏是近来皆是烦闷,且烦闷至极,他准备出去走走,却是看哪都烦,干脆出了宫。


    齐王府内,傅练正在书房写字。


    因着吴轩致仕,傅练就不再去礼部听讲了,字却一直没落下。


    既然他已在京城建府,亲王府的一应规制皆全,有文学一职负责文献校对和撰写,倒也比他博闻强识,他平常读书或有不解之处,请教他们便可,倒也省了往来宫中的麻烦,多了写字的时间。


    这是他刚出宫建府时,媛媛给他描摹的《真草千字文》,彼时他拿给吴轩看,老师频频点头,而后说字迹匀称,笔势圆劲流利,虽不比真迹,却也十分难得,又问他是何人所书,他可没敢说是皇后亲笔,反而笑呵呵说这是他从市面上买来的,给了不少润笔费。


    盖因老师是书道大家,经他一说,傅练更当宝一样好好收着媛媛的字,连同嘉定五年腊月那对桃符,一块锁在长匣中。


    媛媛在淑景殿时,云舒总是婉拒他的请见,后来傅练听说淑景殿起火,她又挪去了掖庭,更不便见。


    其实,他很遗憾。


    说不清为何想见她,总之,见不到她,心里就空落落的。


    或许许谦的话点明了他。


    “顾废后已不再是六大王的嫂嫂,六大王于她来说,只能……只能算是个外男,如何相见?不大便宜!从前年岁小不显什么,现如今六大王长大了,闹不好明年陛下给六大王指一门亲,咱们王府就要有齐王妃了,您呐,更不便去见顾废后。”


    傅练听后没说话,然而火气没处撒,终是抬腿狠狠踹了他一脚!


    许谦挨了揍,步子却不敢慢,又狂奔着进了傅练书房,气都没喘匀,便着急忙慌地指着外头说:“六大王,圣驾、圣驾已经往内宅来了,就快到书房了。”


    傅练立刻搁下笔,才一出门,便迎上了傅祯。


    他见了个礼,就道:“陛下要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像是臣失礼了。”


    傅祯一边看着他府上的金黄一边说:“闲来无事,出来走走。你这景色不错。”


    傅练嘻皮一笑:“也不看是谁赏臣的,能有错吗?”


    傅祯笑着虚指他一下,就往里去了。


    听说他在写字,傅祯不免一笑,随即说起他从前让吴轩揍到哭的时候,傅练忙摆手道:“幼儿贪玩,陛下别提臣的窘事了。”


    “哦,那如今不窘了?”


    傅练有些惭愧:“倒也不是。”


    傅祯就说:“拿来,朕看看。”


    傅练只得拿给他看,傅祯一看这字深觉眼熟,便问:“在临《真草千字文》?”


    “是。臣才多大,不临那个,旁的更不行了。”傅练不敢隐瞒,却后悔方才出门太急,忘把媛媛给的那幅字收起来了。


    傅祯往他书案去,有意看看那幅千字文,立在案前反着看倒没觉什么,捞起来正对着看就不大对味了。


    嘉定五年腊月,她在阿婆宫里写桃符,他一眼就辨出她临过《真草千字文》,他赞了一句,她应了声是,他立刻说他厚颜,她则赧然说以为他在夸智永,而后笑问他,是在夸她吗?


    是呗,他承认,她比他写得好。只是她故意问的时候,他反而说不出口了。


    不过,傅祯放了手里文字,说:“这字功力欠妥,不宜临摹。”又吩咐王顺,“回去之后,让人去内府把智永的那幅真迹送到齐王府。”


    “喏。”


    傅练谢恩后也没多废话,只是默默地把案上那幅字小心收起来了。


    那日傅祯离开齐王府,却和喻柬之说:“朕累了,不想骑马了。”


    登车后,一行人辘辘往丹凤门赶,隔着车窗的密编竹帘,依然有光亮在他面上打出栅栏似的阴影。


    他觉刺眼,便抬手盖在了脸上。


    一行人就要到丹凤门了,他忽然问:“顾将军家在哪?”


    喻柬之勒马,抬眼看向车厢,却没有应声,王顺就说:“在亲仁坊。”


    “哦。”


    哦。哦是什么意思啊?


    “回宫。去朕内帑里取三百金,给顾家治丧。”


    王顺立刻道:“陛下已追封将军为上柱国,有司会依制度治丧,况且顾将军即将魂归故里……”


    “那就送到洛阳去。”


    “喏。”


    回到紫宸殿,王顺就去找智永的《真草千字文》,转而让秦通送至齐王府后,天黑前又到傅祯跟前复旨。


    他听罢只点了个头,却忽然问:“顾家报丧的事齐全了吗?”


    顾将军追赠上柱国的恩旨早就送到礼部了,顾家报丧的事自然也就没落下。是以秦通正要回话,却被王顺抢了先:“还差一人。”


    “嗯。”傅祯点了个头。


    嗯。嗯又是什么意思啊?


    本以为这茬就这么揭过去了,偏是夜间安寝时,帐内忽然传出来一句:“告诉她!”


    冯全听得发懵,直至翌日一早问了王顺后才明白了何意。


    王顺去掖庭时,却没在从前的那个院子看到媛媛,也没见到有人居住的痕迹,不禁纳罕。


    掖庭宫中部是无宠宫妃、宫女和女官的居住地,北部为宫人教艺之所,西南是内侍省。


    掖庭令立刻道:“淑景殿尚未修好,顾废后亲自选了一个小院。”


    王顺就问:“果真是亲自?”


    掖庭令赶忙解释:“这种事某不敢胡言。”


    王顺也知媛媛的脾性,犟起来连傅祯的面子的都不给,这下又是烧房子又是挪地方,她指定心里不舒服,赌气往别处搬并不稀奇。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她亲自选的居所会如此破败。


    媛媛因祖母和父亲的离世过度伤心,本不愿见任何人,却因父亲追封上柱国后不敢再和紫宸殿使性子,于是面对王顺时,她表现得还算正常。


    王顺与她说完之后,媛媛只是点了点头。


    王顺哪知她已知情,看她无悲无喜,又居此处,不免疑心她神智失常,想劝几句,媛媛已经送客了。


    王顺无法,只能提醒云舒小心侍奉。


    他回紫宸殿复旨时,傅祯才反应过来淑景殿自起火至今已一年有余。


    说到情有可原,也的确有几分道理。


    彼时将作监的人或流或贬了许多人,即便有人顶上去,可那些营造的工匠却被挑剔很了,又要看图又要取木,还得注意细节以免招灾,如此,需要的时间就多了。


    却也太过耗时。


    不是让皇甫昭仪去做这事?


    她可是越发放肆了。


    倘若问罪,她指定要说将作监无能,兴许又会攀扯出贵妃或是德妃又或是贤妃,几人来紫宸殿争吵一番,傅祯烦都来不及。他谁也不想见,谁也不想问,直接令道:“知会将作监,淑景殿务必在年关前完工。”


    有了圣意,自是无人敢懈怠,淑景殿的敲敲打打声越发频繁起来。


    皇甫昭仪听说顾林生追封上柱国时便心有余悸,如今又有敕令命淑景殿加紧营造,越发忧心,只能不断提醒自己稳住。


    可她光稳住有什么用?文融相劝她尽早得一个皇子的好意,她即便有心,却也不能如愿,现如今她往紫宸殿去,不是王顺便是冯全说朝务繁忙,就把她打发了。


    淑景殿果真在嘉定十三年的腊月完工,可惜媛媛却忽然病重,起不得身,因而移殿的事就耽搁下来了。


    傅祯听后,居然以为媛媛那股烦人的倔劲又附了身,欲跟他作对让世人骂他苛待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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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便就什么也没说,默许她爱搬不搬!


    而后王顺委婉提到此事,他根本不理。她惯会如此,他要赏她时,她作态拒绝,等他冷脸了,偏她又来献媚!他不愿惯她这臭德性,从前如此,今后也如此!


    谈什么今后!他和她早已没了今后!


    正因无明旨让媛媛迁回淑景殿,加之顾家的人全在守孝,宫人们便有胆子给她使眼色了,而她这一场由风寒引起的病,养到嘉定十四年的正月才转好。


    嘉定十四年的春,天气转暖,樱桃树上绽出花苞,没两日,一树粉色迎着煦煦春风微微晃动,地上就接了不少花瓣。


    媛媛换上了单薄的素色春衫,要和云舒去抬水。自从季符和冬雪几人病故后,这主仆二人的日子的确过得艰难。


    宫人们越发作践起她来了。


    媛媛内心烦闷,可身在掖庭,便不愿与他们起争执,云舒气急了,与他们分辨几句,他们居然做势要打,幸而被媛媛拉开了。


    能怨谁啊?他们遵循圣意而已。


    可是她一再退让,非但没得到应有对待,却招致了让她难以忍受的折辱。


    掖庭宫西南是内侍省,宦官之中也分高低贵贱,有了权势后便活跃了心思,居然把主意打到媛媛身上来了。


    少女时期便乖巧可爱,居于掖庭时更显性子淡泊,春衫之下的笔直身段,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哪怕他们都称不上是男人,却比正常男子更具叵测之心。


    起初只有一个内侍拐弯抹角说可以帮她,媛媛全然当做听不见,谁料之后竟有几个内侍于她取水路上欲逼迫于她。


    傅练瞧见时,尚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熟知宫中险恶的许谦已先一步喝住:“你们在做什么?”


    任谁也没想到,曾经的大卫国母,险些沦为几个腌臜泼才的玩物。


    傅练其实早让许谦打听到了媛媛的住处,可惜云舒一直在挡他,他便顾及许谦口中提到的“外男”二字,不宜硬闯。尤其许谦后来又和他说,若是他做得太过,会害了她,他便就更加小心。


    听说她会外出抬水,是以他每每进宫之际,总借口来太极宫,偶尔能远远看上她一眼。


    今日多看了她一眼,是她从未在他面前展示过的脆弱。


    傅练紧急解下身上披风,走上前去,欲给那受惊之人一个谈不上慰藉的相助,却看她的脊背明显一僵。


    这时死死护住她的云舒已经扭过头来,见到他时,忽然喜极而泣,接过他手中之物就给媛媛裹在了身上,嘴上还在念叨:“没事了没事了。”


    的确没事了,可惜媛媛却忽然失了声,几次张口,均未闻其音。


    傅练送她回小院后,狂奔至太医署,搂着太医令问:“人在受惊时是否会失声?”


    太医令年岁大,浑身上下骨头也松了,此刻被他拽得一颤,回过神来才点头说:“的确会如此。”


    “如何医治?”傅练又补充一句,“方子里还需来点安神的药。”


    太医令这次真看清他了,要给他行礼,他则烦闷托着他手道:“得得得!”


    “六大王失声了?”


    傅练不由瞪眼:“我这不在跟你说话?”


    太医令脸上多了褶子,慢吞吞地赧然问:“六大王要医何人?”


    “要你管!”他说完又觉不对,赶紧换了口吻找补道,“要你管一件事。”


    “究竟是何人病了?”这老头又慢吞吞道,“医家看诊讲究望闻……”


    “嗨呀你这人真磨蹭,难怪你去不了尚药局!”傅练急得直抒胸臆,“就你这样给圣人看诊,病都好了,你话都没说完!”


    他气,太医令也气。这老头最听不惯他太医署不及尚药局的话,于是直接顶了一句:“六大王既看不上臣,去找尚药局的医官好了!”


    他哪敢啊!顾娘子落难至此,纵然有宫人的践踏,却少不得是层层之间揣摩到了圣意,他自然就不便去请尚药局的医官,万一问起来他们其中有人开方子,双方都得惨,顾娘子会更惨。


    傅练不管不顾地上前搂着他的胳膊道:“哎呦我的大卫杏林圣手,今日我求一剂医治喉疾外加安神之药,可否行个方便?”


    他磨破了嘴皮才让那老头开了恩,事后只说:“我这是为我幼时旧友所求,你只管记我名字就好,诊金和药钱,我会送到你府上去。”


    媛媛这喉疾来得快,得妙手之方,自然也就恢复得快。


    吃了大半个月药,夜里不再有噩梦搅扰,也能发声了,不过音色尚未恢复如初。


    这也足够云舒欢喜一场。


    得亏有六大王出手相助,不然她们不知要如何活下去了。


    不仅如此,听说内侍省的内侍监都挨了一巴掌,他们虽是宦官,却也有身份,只不过在傅练面前却不敢发作,捂着脸委屈地问:“这……这是哪得罪六大王了?”


    那几个罪大恶极之人自不敢张扬,是以内侍监并不知情。


    傅练反而理直气壮道:“前阵划到我家里的人多半不懂规矩,我不来找你难道要去找陛下理论?”


    内侍监十分无语,却又惹不起这尊佛,“哎哎”了两声后,又发誓从今日起,他必定仔细管教他们保管不给陛下丢脸。


    傅练也不便多与他们理论,毕竟顾娘子清誉更为要紧。


    傅练再次出现在掖庭时,已经是初夏了。


    媛媛的喉疾算是痊愈,奈何声音尚有些沙哑。她穿着一件素衣,可惜她没几件能更换的素衣,是以身上这件略有缝补处,朴素之上显出几分凄苦。


    不过,与之相对应的是,她手上端着一盘新鲜又喜庆的樱桃果。


    她往前一递,他则摸着头问:“……给,我的?”


    “相救之恩,无以为报。以此答谢,实在鄙陋,却也是……却也是我用心择的。”


    实在惭愧,她没什么拿出手的玩意,这棵树头次结果,这一盘樱桃也请他先尝。


    傅练急着接过,媛媛却是攥紧了那个盘子。傅练意识到她的艰难时,居然撩起自己的衣摆去接。


    媛媛蹙眉看他,他却无所谓,又问:“你舍不得了?”


    哗啦啦,果子尽数投入他的衣摆里,他两手一合,避开许谦伸来的爪子,捧至腰间,洋洋得意地走了。


    他正要先去紫宸殿洗一洗,却是不巧,行至拐角处,被紫宸殿的内侍撞了个满怀。


    骨碌碌,果子散碎一地。


    傅练看着满地圆润的红晶莹,气得发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