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权力巅峰的斗争持续了整夜。次日傍晚，整个京城鸣起丧钟。


    帝王薨逝，丧钟九响。


    太子薨逝，丧钟八响。


    今日丧钟响了十七下。


    这场华挽月误入的大戏，终于尘埃落定。


    楚王妃和长公主进宫，华挽月则在送走他们二人后回了仙子巷。


    她手下所有还没有回渌州的人都集合在仙子巷里，听见整个京城丧钟打仗，心中隐约也猜到了些什么。


    华挽月道：“收拾收拾，各店铺正常营业吧。”


    接下来的事儿，就都和她没什么关系了。


    华挽月在二楼的办公室发呆，黛衣抱着孩子走了进来。


    华挽月回神，接下孩子，放在怀里哄哄，扬起一个温柔的笑逗他：“宝宝来啦，有没有想姨姨呀？”


    大胖小子如今已有四个月，抱在怀里很大一只，沉甸甸的，一件华挽月就嘎嘎笑，胖手手还在摸华挽月的脸。


    黛衣跟在华挽月身边问，担忧地问：“小姐，您没事吧？”


    华挽月虽然在笑，但眉眼之中总是弥漫着一股愁绪，黛衣是从小跟着她的，别人看不出来，她却非常敏感的一语道破，“是不是在想世子殿下？”


    华挽月顾左右而言他：“你很久没有回泸州了吧，想家吗？”


    黛衣叹了生气，“当然想，我娘还没有见过团子呢。”


    “那不如我们回渌州吧？”华挽月看着她，眼中闪现出些许光亮，“你和温大陪我时间最久，也很久没有回家，我们回去探亲！”


    黛衣立刻笑起来，“好啊！”


    华挽月说走就走，当时就让人收拾了东西，带上另外几个想回渌州的人，一起上了回家的马车。


    这次回家是临时起意，时间上不紧迫，再加上有小宝宝跟着，华挽月一行人便都不着急到家。


    一路边走边玩，遇到喜欢的小镇子还会住下几天，买些特产和小玩意儿。


    瑜君倚君都玩疯了，别看她们已经成了华挽月手下的大将，实际上只在渌州和京城的一亩三分地儿待过。


    姐妹俩看哪都新奇，咋咋呼呼的一点儿都没有在京城当掌柜的气势。


    舒晴跟她们姐妹俩混在一起，让整个车队日日都洋溢着兴奋的笑声。连带着华挽月也忘了烦心事，每天一睁眼就是思考今天吃什么玩儿什么。


    黛衣看着欣慰极了。自从楚王府造反开始，她就没见过华挽月脸上出现过这么多笑容。所以虽然带着孩子的旅途有些疲惫，但黛衣还是愿意和大家一起慢慢赶路。


    只是不知道世子在京城找不到小姐，会不会跑到渌州去。


    黛衣的担心转眼就被华挽月的笑容挤到角落。


    罢了，还有什么比小姐开心更重要的呢。


    出门正正一个月时，一行人在小镇客栈落脚，点了些东西吃。


    忽然从店外弥漫过来一股浓重的腥臭，舒晴嫌弃地在鼻子前面扇扇：“好臭啊，小二，你们什么东西坏了？”


    小二明显是知道臭味来源，赔笑道：“是卖咸鱼的来了。客官稍等，我这就把人轰走。”


    “咸鱼？”华挽月皱巴巴的表情舒展开，仔细嗅了嗅，面上浮起一丝回忆，“是哦，好久没闻过这个味道了！”


    舒晴掐住鼻子，声音闷闷地道：“这还能吃？”


    “能啊，闻起来臭，吃起来香。”华挽月轻快地起身，几步小跑到窗边，没看到小贩，只看到个头发半白的大爷提着咸鱼在走。


    她手撑着窗子朝外面喊：“大伯！你的咸鱼哪里买的？”


    大爷一脸疑惑地看着她，嘴巴里吐露出一串听不懂的方言。


    华挽月叫来客栈的小二当翻译，小二叽里咕噜地问，那大爷叽里咕噜地答，几个来回过后，大爷走了。


    小二对华挽月道：“南边儿来了个走贩，卖的都是海里的东西，鱼卖的便宜，还有很多其他的珠子贝壳，小姐若是感兴趣，可以饭后过去看看。”


    华挽月明媚地回头，问她们：“你们想去吗？”


    舒晴一边嫌弃臭，还第一个举手：“去！我想去！”


    倚君思索着问：“那走贩是从海边来的，这个镇子离海很近吗？”


    瑜君立刻就懂了她的意思：“你想去看海？！”


    看海好啊！


    华挽月也很久没见过大海了，她兴致勃勃地看向温大：“这里离东海还有多远？”


    温大找出舆图摊在桌子上，一群小脑袋都挤了过去，他估摸着道：“三日的车程。”


    华挽月笑起来：“想去看海的举手！”


    歘歘歘。


    几乎所有人都手臂高举，就连平日闷声不作响的温四也流露写热切，隐隐兴奋道：“听说海蛇极毒，我想看抓一条看看。”


    华挽月拍板：“好，那咱们就走一遭。”


    去海边之前，华挽月光顾了卖咸鱼的摊贩。


    那摊贩满身鱼腥，小推车的车轮子都磨去了大半，车上的鱼也不新鲜，甚至可以说是在腐败的边缘试探。这种程度虽然吃不死人，但体弱的人吃了准会拉肚子。


    不过这鱼很咸，人家买回去可以省些家里的盐，价格又便宜，所以买的人还挺多。


    小贩说他每个月来这个地方卖一次鱼，从海边步行过来，快着还要小半个月，鱼自然也就不新鲜了。


    华挽月上手挑了一条，问：“您这样的走商税款有几成？”


    商户的商税由朝廷统一定下，但像是这种走商则是各州自己管理，一些小范围内的小生意什么户籍都能做，以物易物也常有之，要想统一管太难。


    所以小商户也是最难做的，不受朝廷管就不受朝廷庇护，如果当州知府或封地的主人吝啬些，指不定还要向他们收税。


    小商贩道：“我们那是三成。”


    瑜君惊呼：“这么高？！”


    小商贩苦笑着叹息：“没办法啊，海边粮食少，各家各户打渔为生，吃不完，只能用来卖。”


    但卖也不好卖，能走这么远的人少，海边的人想吃自己就去打了，用不着花钱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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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挽月若有所思，见他身上还有一些奇形怪状的珍珠贝类，掏钱买了下来，还邀请他坐他们的马车一起回海边。


    那商贩感恩戴德的应了下来，一行人等他卖完商品，一起出发。


    他们从南下变成向东边出发，历经三日车程，到达了商贩家乡的滨海小县城。


    滨海的村子潮湿，地理位置已经偏南，所以不是很冷。空气到处弥漫着咸鱼的咸腥味，走进大海，海风会吹散一切，只剩大海新鲜清新的海水味。


    辽阔、一望无际的水面展现在众人面前，这三日车程的艰辛全都值得。


    华挽月脱了鞋，光脚跑上沙滩，踏进海浪里，溅起一圈浪花。


    清脆明亮的笑声在小范围荡漾开，放肆开怀。


    她跑跑跳跳，用脚撩拨着海浪泛起的白沫，干净明亮的日头照在她身上，整个人比天上的太阳还明媚些，眼前景物晃了晃，竟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黛衣远远地跟着她，“小姐！小心些！”


    华挽月跑回到她身边，坐在海滩上，气喘吁吁又难掩快活：“我看见大海很亲近，说不定前世我是海边的人。”


    黛衣用帕子擦了擦她额头跑出来的汗水，欣慰地笑道：“所以小姐今生才如此钟爱珍珠珊瑚？”


    华挽月嘿嘿一笑，“对！前世的我一定是个出生在海边的女儿。在父母宠爱下长大，当了个妆品店的小二。我约莫是个没什么大志向，每日只想多卖一些货，过自己的小日子，遇到路边的乞丐也会有怜悯之心，会施舍一些吃食，却从未想过要拯救世间所有的可怜人。”


    黛衣道：“这样的日子也很好，平淡又幸福。”


    华挽月望着海天相接之处，歪着头，靠在黛衣肩膀上，“我们从京城出发多久了？”


    “三十三天了。若是让夫人知道我们三十三天还没从京城走到家吗，甚至离家越来越远，定会唠叨小姐。”


    “唠叨就唠叨吧，为这三十天潇洒日子挨一顿骂，值了！”华挽月双手扩在嘴边，豪气云天地朝着大海大喊，喊道整个身体的力气都用完，才拍拍屁股起身，道：“走，去捡贝壳，我教你做个风铃。”


    波澜壮阔的大海令人心旷神怡，这个时代的人大部分终其一生都无法看到如此景象，小分队每个人都舍不得离开。


    华挽月干脆在滨海小城找了个空置的院子，请人收拾后，让所有人都住了进去，打算再玩半个月再回渌州。


    他们每日清晨都去渔民那里买最新鲜的海鲜，混熟了以后，温大他们有时会跟着出海，女孩子也会经常去赶海，玩得不亦乐乎。


    清晨，天光微亮，太阳还未升起。


    厚厚的云层盖在海面上，海水退潮，露出光秃秃的滩涂。


    华挽月起床后随意抹了把脸，就卷起裤腿，提着舒晴给她编的小竹篮，猫着腰在滩涂上翻石头挖坑。


    华挽月对人的视线很敏感，刚抓到一只小螃蟹搁进框子里，就感觉到背后好像有人。


    她回头，只见李随昱正牵着一匹马，在不远处静静地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