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溺在瘴气迷雾之中，大脑不由变得昏昏沉沉，沈霖拖着疲惫无力的身子，正准备昏过去，可忽而，一滴冰凉露珠滴落到脸上，她被惊地猛地睁开眼，看清眼前场景又是瞳仁微缩。


    暗沉沉的天，绣在暗幕之上交错的残败枝桠随冷风微微摆动。


    怎么还清醒着？


    目光从不远处成山的妖兽尸堆上掠过，寒鸦叫声凄切，沈霖心也凄切。


    亲眼看着那头顶开花的魔兽猛地吸气，那整整两人高低阶妖兽的残骸都随之卷入腹中，这处理速度之快，让沈霖有些呆住了。


    穿书以来，头一次见到这么活生生的捕猎场景，她僵直着身子，不由往更隐蔽的草堆里缩了缩。


    但很显然的，那魔兽没吃饱，敏锐地感受到活人的气息，它转动着身子，朝着沈霖的方向奔来。


    命悬一线，沈霖顾不得思考为何剧情会发生如此偏差，她连忙撑起身来，去捡几步外掉落的法器。


    那是一把精致小巧的袖箭，泛着淡淡青光，她灵力稀薄，并不能灵活地控制箭矢的方向，于是使出吃奶的劲，也只是堪堪射中了对方的一只眼。


    尖利的怪叫声瞬间传遍整个林子，大地随着这动静剧烈颤动起来，连带着风也疾驰。


    沙尘被卷起，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


    趁着对方失神，沈霖连忙撒腿迈开大步，朝着魔兽的后方跑去，沙土飞扬有些迷了眼，可她步子未停，只是抬手想要将眼中的土粒弄出。


    只是没想到，手还没触碰到眼睛，指尖却传来微凉的陌生触感。


    什么东西?


    沈霖心生诧异，忍着眼睛传来的酸痛，她隐隐约约看到一根紫玉色发带，正可怜勾缠住她的指尖，若即若离，似是马上就要被巨风卷走。


    辨认出那道熟悉的银色仙鹤云纹，沈霖眼尖地紧攥手指抓住发带，视线落在那覆盖在云纹还未干涸的的血迹上，她像是想到什么般，停住步子猛地回头。


    眼前仍是黑呼呼一片，不见半分人影。


    糟了！


    意识到刚刚只顾自己逃命，丝毫没注意湛廿尘早就消失已久，沈霖有些懊恼地揉了揉太阳穴。


    这小反派若是现在死了，剧情变了，她自己也得跟着玩完。


    可是，若这血不是湛廿尘的，她那么贸然闯出去，大概率也得玩完……


    沈霖白玉一般的手指烦躁地在丝绸质地的发带上来回摩挲，良久，待风渐渐平了，她咬了咬牙，弯腰收集了一些被风带来的符箓与法器，又从宽大的衣袖中摸出几颗短期增强灵力的丹药吞下，这才从发带上贴上一张追踪符。


    望着细长柔软的发带似是受到什么牵引般颤巍巍飞到空中，朝着西南方向飞去，沈霖脚下速度加快，也向着那处匆匆奔去。


    西南方向的路比来时的平坦的多，很幸运的，那只巨大的魔兽并没有出现在这条道上。


    感受到半束的乌发被带着槐花香气的清风拂过，沈霖有些诧异。


    在这样不见天日的荒蛮之地，竟也有槐树生长的条件。


    可再次向前，隐隐有血腥气传来，混合着槐花的浓香窜入鼻腔，是说不出的诡异。


    前方的发带来到此处，动作比刚刚更为剧烈了，它上下摆动着柔软的身躯，挣扎着向前方奔去。


    望见这一幕，沈霖目中凝重之色加深，朝前的步子也越来越快。


    待到那血腥气味浓烈的让人有些反胃，沈霖终于停下了脚步，几乎是同一瞬间，空中发带也停止摆动，像是怕触犯什么般，呆呆直直地立在半空。


    “姑娘可是在寻这位公子？”


    轻柔温和的女声自远处传来，空灵地如初夏落雨，让人顿生亲切之意。


    可身处迷雾之中，引路的发带又有了异状，沈霖并不会觉得开口之人是什么善类。


    “谁！”


    她警惕地厉喝一声，空中忽然掉落了一副浑身是血的身躯，对方那原本干净的紫衣现在变得残破了许多，宽大衣袖随风于空中上下飞舞，似一只折翼的蝴蝶。


    少年乌发四散，原本那张漂亮张扬的脸上沾满血污和泥土，苍白的唇上也沾上几丝血迹，整个人狼狈不堪。


    看到人的一瞬间，沈霖立马便扑上去探上少年的鼻息，丝丝微弱的鼻息从指尖绕过，确定人还没死，她翻了几颗丹药强行塞入对方口中，见气息逐渐平稳，这才安心长呼一口气。


    随后，她环视四周见眼下无人，正欲起身偷摸着将人抬走，那道轻柔的女音再次传来，只是这次比刚刚更清晰了些。


    沈霖下意识地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一眼，便让她愣在原地。


    那是个极美的女子。


    她手持白伞，一身绿烟罗裙伫立黑暗中，裙摆处的金丝槐花层层叠叠，在朦胧烟云间绽放出别样的光华。


    自女子为中心，层层叠叠槐花香气荡漾开来，不等沈霖开口，一股气压极强的妖力便带着花香向沈霖扑来，她正欲摸出怀中法器抵挡，哪成想对方根本没给她反应的机会。


    风起叶啸，沈霖被这股极强的力量压倒在地，背脊也不由得弯下去，感受到哪股压迫感越来越强，她心中却不知为何生出一股复杂的情感。


    鬼使神差的，她迎着巨大的妖力抬起头，骨髓深处传来的疼痛刺激着额头不断渗出冷汗，可她的头却越来越高，直至对上眼前青衫女子似笑非笑的眸子。


    “你，到底有何目的？”


    沈霖倔强地仰着头，固执地盯着对方，几近是咬着牙从唇齿间渗出这几个字。


    青衫女子仍旧笑而不语，沈霖却感觉到身上的气压更加深几分，僵持之下，沈霖终于有些支撑不住，她的脑袋昏昏欲沉，几近不能呼吸。


    可她仍死死盯着对方，坚持想从对方口中得到一个答案，


    不知过了多久，在喉中那抹腥甜几近想要喷出时，沈霖终觉后背一松，她如释重负般瘫倒在地。


    “还真是个意志坚定的孩子。”


    女子略带笑意的声音传来，谈吐之间却给沈霖一股毛骨悚然之意。


    “你好啊，我是穿书者余重乐，在此书中的身份是瀛洲妖王。”


    余重乐弯下腰，观察着沈霖的一举一动，看见她面上毫无波澜，她笑意更甚，向沈霖伸出手。


    “你呢，你穿来的身份又是什么？”


    闻言，沈霖心中泛起惊涛骇浪，双手不由攥住了。


    不对，这剧情不该这样发展啊，这穿书的妖王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但对方那带着秋水般眸子过于平淡无波，沈霖顿了顿，皮笑肉不笑地开口。


    “妖王大人这是在说些什么胡话，什么穿书不穿书的？”


    余重乐听了这话却是轻嗤一声又抬起手来，不过这次不是朝她，而是向着沈霖身后的湛廿尘放出一抹妖气，声音也冷下来。


    “同为穿书者我并不想为难你，只是按照剧情走这小子将来一定会取我的命。”


    “倒不如现在先出手弄死他。”


    当那缕妖气即将落到湛廿尘身上，沈霖下意识地掏出一把小巧的盾牌扑倒在妖气攻来的方向，心中却因余重乐的话再一次掀起波澜。


    对方竟也知道剧情这个词，莫不是这世界真的不止她一位穿书者？


    既如此，沈霖咬紧牙关，面上扯出一抹难看的笑，试探地开口：“那想必你也知道，影响了剧情的发展，是要被抹杀的吧？”


    威胁的话让女子停止了动作，她似是认真思考了沈霖的话，许久后，这才又将妖气化为两把利刃，分别架在沈霖和湛廿尘的脖颈上。


    她言笑晏晏，却是语气森然。


    “你既如此护他，便和他结下妖契吧，你生他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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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你死他死。”


    “他若威胁了我的性命，我便杀了你。”


    知道对方也在忌惮着系统的威胁，感受到利刃渐渐没入血肉，沈霖强忍痛意轻哼一声，终是举起手来表示赞同。


    她向来是个惜命的人。


    更何况结了妖契对她来说也没什么坏处，吃亏的还是湛廿尘。


    这小子是个妖力极强有心眼的，和她的命捆绑了，他定然不会任凭自己丧命。


    在余重乐强大的威压下，沈霖颤动着双腿站了起来，她一步步走向身后昏迷不醒的俊美少年，调动着体内为数不多的灵力。


    丝丝缕缕的红色灵力缓缓从指尖渗出，她矗立在阵法中央，抬起右手操控着指尖红气扶上右眼。


    霎那间，一道繁杂莲花图案的咒印浮现在眸中，她弯下身子将湛廿尘的指尖刺破，一滴血正巧落在阵法中央。


    于此同时，阵法之中闪烁着刺眼的乳白色光晕，和沈霖眸中同样的莲花花纹悄悄浮现在少年的后脖颈，即刻又消失不见。


    至此，契成。


    做完这一切，沈霖失力地靠在树干上，不知何时余重乐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周围的强大威压也顿时消散了许多。


    她阖上双眸正欲休息一番，却突觉身后一凉，熟悉的感觉蔓延至全身，沈霖护着脑袋身体翻滚恰好躲过攻击，即便狼狈，也是不冷不淡地开口：“想要我死，你也不怕跟着没命？”


    湛廿尘的声音同样如同深层寒冰，冷得蚀骨：“不曾想，姑娘竟也是那种落井下石，趁人之危的小人。”


    此话一出，沈霖有些气得发笑。


    真是好大一张脸，之前拿她挡刀，现在倒还指责起她卑鄙无耻。


    果然，这反派的思考方式就是清奇啊。


    “没错，我就是小人。”


    沈霖扭过头注视着少年那双带着怒气的漂亮紫眸，笑得得意。


    “小仙长半妖的身份既已暴露，又与我结了妖契，我若是不开心了。”


    “你的小命可不止我一人来收了。”


    威胁的话对少年来说似是重击，盯着沈霖风轻云淡的脸，湛廿尘气得胸腔起伏，他死死咬着牙，银眸中带上浓郁的杀气。


    “还有这次，你的小命可是我救下的。”


    “若不是我心善，见你浑身是伤地躺在那，还给你服用疗伤的丹药，恐怕你早就被那魔兽吃了。”


    “救了你一命，结个妖契你还不乐意了！”


    顶着巨大的压力，沈霖理直气壮地开口，丝毫没有半分脸红。


    怕对方生疑，她很聪明地绕过了余重乐，只想快些将这事翻篇。


    望着沈霖坦坦荡荡的神情，湛廿尘心中窝着火还发作不了，只好愤恨地甩了甩宽大的衣袖，恶狠狠地甩给沈霖一记眼刀，这才大步流星地朝着反方向走去。


    报复成功的窃喜感在心中微微荡漾，望着少年远去的背影，沈霖坏心眼的勾了勾手指，契约生效湛廿尘的身躯当即不受控制地扭头朝着沈霖的方向奔来。


    看着少年一身狼狈浑身血污，咬着牙无可奈何的屈辱模样，沈霖满意了。


    这才对嘛，原书中的反派，前期受人欺凌的小可怜，怎会是那样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


    就是眼下成婚结契的剧情已经受那个名为余重乐的穿书者的影响完全走偏了，不知道这系统会不会给她惩罚。


    怀着忐忑的心思，她小心翼翼翻开剧本，只是一瞬间，原本的文字完全被覆盖，沈霖拧着眉头，心中默读：“沈凛凛和湛廿尘在林中昏迷多日，后被清泠宗巡查的弟子发现并救下，但……”


    后面的剧情还未读完，远处却传来几道悉悉簌簌的脚步声，伴随着几人的轻语声，这让沈霖警惕地竖起耳朵。


    “师兄，你确定你在这感受到了余师叔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