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多钟。


    永安大爷家已经敲响了丧钟。


    这是村里的习俗。


    四禾亲眼看着，二溪和几个邻居一起将永安大爷的遗体搬到他的床上，由于遗体已经僵硬了，所以放到床上后，会看见他的双手抬得高高的，为此二溪他们还捣鼓了半天，才终于，将他僵硬的双手摁了下去。


    接着，四禾还看见一个中年妇女从别处找来一块白布，给永安大爷盖上。


    四禾也才知道这个中年妇女就是永安大爷曾经提起过的阿梓。


    由于永安大爷一生未婚，也无子嗣后代，所以他的后事将交由村支部那边来办，已经有人给村支部打电话通知了，也联系到等天亮以后，就会有人过来安排后事。


    四禾站在这屋里面，就像一个局外人，完全插不上话，她只能去永安大爷的床前，为他敲起第一天的丧钟。


    此时此刻，永安大爷的遗体就躺在她的面前，盖着一块薄薄的白布。


    这画面，令四禾不由得伤感了起来。


    她想起永安大爷总是热情喊她“表妹”的样子。


    想起了自己双眼看不见的那段时间里，他特意抱来猫崽子陪伴自己的事。


    也想起了前些日子，他帮自己把自行车打好气，又帮忙修好刹车的事。


    在四禾的眼中，永安大爷只是一个和善又热心肠的老人家，却偏偏落得这个结局，也难怪她心情沉重。


    早上八点多左右，村支部和村委会都来了人，加上同社的人，一下子坐满了永安大爷的家，共同商讨他的后事操办问题。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讨论后，村支部代表人向阿梓一家进行了商量，因为阿梓的老公是唯一和永安大爷有亲戚关系的人，哪怕不是很亲，也算亲人。


    村支部这边希望阿梓家能以亲人的身份为永安大爷操办后事，只要阿梓家愿意，村里将同意把永安大爷的房子和财产都给阿梓家，不然按照现在的规定，在永安大爷去世后，他留下的房子和财产都归于村里，但现在村支部同阿梓家商量，只要他们家愿意承办永安大爷的后事，那么永安大爷留下来的一切都可归于阿梓家。


    阿梓和老公阿平听完后都有所犹豫，毕竟他们家有好几间房子，不缺永安大爷家的这一间房子，何况永安大爷也没留下多少财产，他们还真不惦记。想来是村里懒得操办这些事，才打算交给他们家来做，毕竟按照村里的风俗，只要有老人去世，基本都会给办一个体面的葬礼。


    不过到最后，阿梓和她老公还是被说服了，总归是有点亲戚关系的人，他们要不答应的话，难免日后会被左邻右舍说闲话，所以夫妇二人决定操办永安大爷的后事。


    周围过来凑热闹的邻居们听完后，无不对她夫妇俩的作为称赞叫好。


    村支部和村委会的人对他俩的回应也是非常的满意，表示村里会出一部分的钱来给永安大爷办葬礼，剩下的一部分钱自然由阿梓家来出。


    就这样，一群人把永安大爷的后事安排给谈妥了。


    待村支部和村委会的那帮人走后，其他邻居纷纷过来和阿梓说，等出殡的那天，他们愿意出人来给永安大爷送行。


    同社的人都是这样，出不了钱，就会出人出力，反正一定会帮忙做点事。


    阿梓自然感谢大家的热心肠，毕竟要办葬礼，还真需要人手来帮忙，光靠他们一家是忙不来的。


    四禾昨晚一夜没睡，等她补充完一觉，醒来时竟是傍晚了。


    她匆匆洗漱完，立马出门跑去隔壁的永安大爷家。


    自打永安大爷过世后，他家的大门就一直敞开着，并且时不时的有人来探望，再帮忙做事，反正是挺热闹的。


    四禾又来到永安大爷的床前，是因为丧钟摆在那，二溪的徒弟阿河正面对着床，坐在那里敲丧钟，于是她和阿河坐在了一起。


    忽然想起刚才在门口看见二溪忙碌的身影，四禾好奇的问阿河：“你师父什么时候起床的，我记得他和我同时回去休息的，因为我俩昨晚一夜没睡，又熬到了早上。”


    阿河仔细回想道：“好像是下午一点多的时候，反正没睡几个小时。”


    四禾心想：是因为永安大爷吗……他才会这么积极。


    夜里十一点多的时候。


    阿河见永安大爷的家里没人了，冷冷清清的，只剩下一具遗体躺在那，于是他准备关上门，然后回家去休息。


    刚好二溪过来，阻止了他。


    “你干嘛呢，不能关门。”


    “为什么啊师父。”


    阿河迷茫的问。


    二溪说：“没有为什么，即使没人也不要关门，一直给它开着。”


    阿河听完更加迷惑了。


    “可是现在都半夜了，永安大爷的家里也没有人了，不关门的话，安全吗？”


    “屋里就剩下一个死人，谁会那么无聊大半夜的跑去他家，反正你给它开着就行。”


    二溪还是没说原因，只要他把门敞开着。


    阿河真是弄不懂师父的心思，唯有听从师父的话，不关门了，就让它一直敞开着。


    午夜，二溪和四禾来到河边的那片树林，将红衣女阿丽给唤了出来。


    自打永安大爷逝世后，红衣女也跟着消失了，没有再现身于那间瓦片房的屋顶上，所以两人才会来河边找她。


    面对突然的召唤，红衣女显得很恼怒。


    “又是你这个爱管闲事的土地神，从以前就一直和我作对，现在特意把我叫出来，该不会是你才知道永安已经死了的事吧。”


    二溪淡定的回她：“我确实迟了一步，也晓得是你夺走了永安大爷的性命，所以才会来找你。”


    “呵，死都死了，还来找我做什么！”红衣女挑衅道。


    二溪横手，愤怒地指着她道：“看看你的身上，仍是满身的戾气，说明你的怨恨并未消除，那么足以间接的说明，永安大爷并非是你真正要复仇的那个人！”


    红衣女身形一怔，却又嘴硬的不肯承认道：“他怎么就不是我的仇人了，如果不是他害的我，二十七年前，我怎么会死呢……”


    “那是因为，你的记忆出现了错乱……”


    这句话是四禾说的。


    红衣女惊愕地看向她。


    “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四禾严肃道：“我问你，你可知你的原名叫什么，你的从前又经历过什么，才会变成一个疯疯癫颠的人，接着与永安大爷相遇，并和他同居了两年。”


    红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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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她的从前，是什么，她完全想不起来。


    二溪接上四禾的话：“我俩正是看出这一点，认为你可能丧失了过往的记忆，才想着帮你找回记忆，直到我们真的去过你昔日生活过的地方后，才知道，原来你的前身是那么的凄惨和可怜，你也是个不幸的人啊！”


    红衣女满眼震惊的听着。


    她的昔日，究竟都发生了什么。


    四禾在这时候，娓娓道来她的过往。


    “阿丽，以前的人是这么叫唤你，因为大家都不知道你的全名叫什么。”


    “三十五年前，年仅十八岁的你被卖到了山区一户人家里做媳妇。”


    “就此，你凄惨的命运开始了，因为你碰上了这世上最歹毒的一家人，他们不仅没有善待你，还强行逼迫你，虐待你，甚至让你不停的怀孕再流产。”


    “从十八岁到二十三岁，五年时间里，你前后共流产了八次，身体早已不堪重负，加之精神上的痛苦折磨，终于你彻底被逼疯了，你变成了一个疯疯癫颠的女人，不再有正常的意识，甚至选择性的忘记这段痛苦的过去。”


    如此平静的一段话，却说得红衣女眼眶红了。


    这真的是她的过去么。


    四禾继续道：“二十九年前，二十四岁的你，因为得到邻居的帮助，总算逃离了那个魔窟，之后你开始了流浪，你漫无目的地到处走，在冥冥之中走到了这个村子，并和当时村里有名的老光棍永安大爷相遇。”


    红衣女目光投向四禾，用眼神在询问她，真的是这样的么……


    四禾有点心虚，因为接下来要说永安大爷的不是了。


    “当时的永安大爷或许真的是孤寡太久了，才会饥不择食，强行把你这个已经精神不正常的疯女人带回家，并强迫了你……”


    话到这里，清晰可见红衣女身上冒起了凶恶的怨气。


    二溪赶忙出声道：“永安大爷是强迫了你，但他在后面的日子里，并没有伤害你，对你可是悉心照顾，要知道你那时候已经精神不正常了，生活上完全不能自理，你每天在房间里吃喝拉撒，全部是他在清理，他一次也没有嫌弃过你这个脏乱的疯女人，宁愿麻烦自己，也要把你打扮得干干净净的。”


    这番话似乎有点效果，立马就让红衣女冒起来的怨气降了下去。


    二溪顿然松了口气，接着说：“在这件事上，永安大爷固然有错，却不至于让你对他怨念这么深，我想当初阻止你的那位土地神，应该是看到了这一点，才会出手制止，只可惜他的道行太浅，无法将你彻底驱逐，只能把庇护风铃挂在永安大爷家的门口，以此来防止你找永安大爷寻仇。”


    这一刻，红衣女总算明白了前因后果。


    “原来是这样，难怪后面出现的你和我从前见到的那位土地神，给我的感觉，气场上完全是两个不一样的神明，明显你要更加厉害些。”


    二溪心想这不是废话，他才是本尊，其他的都是分身，当然没有他这位本尊来的气场强大。


    红衣女接着傲慢道：“即便你们二人所述的那些事都是真的，又能怎么样，不也间接说明了，永安亦是昔日伤害过我的人之一，如此我找他复仇依然是对的，我并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