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第七十八章 理想

作品:《续命丹

    陆萸想起“东山再起”这个成语就是出自这个东山,到了平行时空,机缘巧合下,她竟然有幸来到这个后世如雷贯耳的地方,冥冥之中的缘分让她的信心大增。


    在养伤赶路期间,谢洐给她讲了一个故事,也解开了她之前有的一些疑惑。


    先帝好武,陈郡谢氏因出将才而得先帝重用,两个皇后皆出自谢氏,先帝驾崩后,谢洐的祖父成为曹启皇帝的太傅,一时权倾朝野。


    朝权臣和帝王之间的博弈持续了十几年,最后谢氏和党羽被曹启皇帝斗出朝堂,半年后,谢太傅病逝,皇帝又念起他的好,于是给庸碌无为的谢氏在长子封了个承恩侯。


    谢太后无子,曹启皇帝后嗣也单薄,因此打算去承恩侯府选个孩子养在太后膝下,就这样,生母早逝的庶子谢洐被选中养在了永宁宫。


    他入宫后,和长公主瑶光成了青梅竹马的玩伴,随着年龄增长,二人渐生情愫。


    当他将想要求娶瑶光的想法告诉谢太后的时候,谢太后告诉他:皇帝忌惮谢氏,不会把公主嫁给他,也不会让他在朝中任要职,他这一生注定只能做个闲散官。


    他那时候天真的以为,只要两情相悦,只要他足够诚心,就一定能打动帝后。


    可现实他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瑶光被出自杨氏的皇后指婚给了表兄杨三郎。


    苦求帝后收回成命无果后,两个年轻人想到了很多办法,私奔、假死、或者殉情,考虑再三后,二人决定找专给太后请脉的御医配一种假死的药丸。


    药丸成分复杂,配起来费时费力,好在最后还是配成了两颗。


    按原计划,他们二人一起服药,让皇后知道二人殉情的决心,待收敛尸体的时候再偷梁换柱,自此以后海阔天空,二人可以隐姓埋名度过余下的人生。


    计划和畅享的未来都看似很美好,可到约定的日子,谢洐吃下了药丸,瑶光公主却失约了,她把药丸送回了永宁宫,毅然接受了赐婚。


    从永宁宫醒来的谢洐猜不透心上人为何突然变心,苦苦求问原因却不得后,他瞬间消沉,日日在洛阳街头买醉,恰在这时,爱慕谢洐多年的萧氏女郎再次主动向他告白。


    早就对她烦不胜烦的谢洐为拒绝她,醉醺醺地问;“既是真心爱慕我,想必是不在意身份的,你可愿做我妾?”


    萧氏怎会让嫡女做妾呢?可萧嘉卉听后,仅愣了一瞬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就这样,谢洐稀里糊涂地答应了萧嘉卉会选个吉日将她抬进谢府。


    酒醒后,谢洐想起这事,后悔过,但听说瑶光公主的婚期已定,心高气傲的他一气之下真的差人去萧府抬萧嘉卉。


    萧嘉卉深得父兄的疼爱,他们认为谢氏是在折辱萧氏,所以不但拒绝让女儿入谢府还派人将谢洐毒打了一顿。


    后来,萧嘉卉绝食反抗,出于对她的疼爱,萧氏还是答应让她以贵妾的身份进谢氏的门,只是自此以后,萧氏和萧嘉卉断了所有联系。


    瑶光公主出嫁后,谢洐也算看透官场,辞了身上的职务一心想要行商。


    他虽为庶子,却是被陈郡谢氏寄予厚望的,他们都指望他能继续先祖的荣光,为此,他和家里长辈闹了很久。


    许是又想起太傅的好,又或许是因为没让他娶瑶光而愧疚,皇帝突然将食盐的分销权交给了他。


    自西汉起,盐铁售卖都归朝廷管理,大魏的盐由朝廷开采加工,再由朝廷亲自售卖,这期间参与管理售卖的人太多,不好严格把控,故曹启皇帝进行了一项改革。


    采盐和加工皆由朝廷官员监督管理,但朝廷只出面统一定价,售卖环节不直接参与,而是让世家分销,世家分销后按销售总额提取佣金,这样朝廷官员只需要监督最后由世家交回的销售额。


    谢洐拿到了食盐的分销权,然后开始全身心投入到了开辟商路的事业中了。


    那时候,所有人都嘲笑谢洐作为天之骄子,竟然堕落到去行商时,唯有萧嘉卉一直默默地支持他。


    他开辟商路需要走南闯北,萧嘉卉亦任劳任怨跟在他身后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谢洐的生意越做越大,产业越来越多,萧嘉卉却积劳成疾,几次有孕皆无故流产,好不容易生下一个女孩却是先天不足。


    这是谢洐的第一个孩子,他自然非常上心,于是在治疗到五岁后,眼看孩子越来越虚弱,他不顾萧嘉卉反对,执意要带孩子回洛阳医治。


    孩子被送回洛阳医治的头一年有好转的迹象,但在第二年冬日感染风寒后再也没有康复,次年春天便病逝了。


    谢洐知道萧嘉卉自和孩子分离后身体每况愈下,所以也不敢告诉她实情,只和她说一直在治疗,而萧嘉卉许是思念女儿成疾,慢慢的,精神变得不正常起来。


    陆萸问:“你女儿叫什么名字?”


    “谢知鱼,卉娘说取自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世间唯有卉娘知我”谢洐答。


    谢知鱼被偷偷下葬的那年,陆萸在华彩阁讲了《追鱼》的故事,所以,一开始,谢洐并不是真看上陆萸设计的图纸,而是因为女儿。


    谢知鱼比陆萸大一岁多,若是活着,如今已年满十六,谢洐曾想过让陆萸暂时去骗骗萧嘉卉,可每每看到萧嘉卉那期待的眼神,他又于心不忍。


    今年初,医师言萧嘉卉病入膏肓,可能活不过半年,他急匆匆回北方请医问药,这才错过了华彩阁的事。


    他在永宁宫找药的时候,从已经致仕的老御医的徒弟那里探听到,皇帝身边的庆平让致仕的老御医配制当年的药。


    因瑶光公主当年背叛誓约后不给他任何解释,他恨了她半生,也怨了半生,不曾想,她也不过是身不由己罢了。


    谢洐道:“我太了解陛下是怎样的人,他能让君期拼死送密信去西域,就能拿你做人质威胁君期,若我不提前出手,最后的结果不是你受完刑后被陆氏带回去,而是余生都受制于他,直至他驾崩。”


    陆萸一开始也疑惑谢洐为何要冒那么大的风险救自己,毕竟五十鞭下去,也未必会死。


    此刻,她终于想明白,若她不死,不足以平卢氏的怒火。


    陆氏或许也曾存着侥幸心里,以为她能扛下五十鞭活下来,但又担心卢氏将怒火发泄在北上的大伯父身上,所以行刑时没有制止卢大公子换人。


    向来喜欢玩弄权术,制衡各大世家的曹启皇帝也不愿意看到那种局面,所以,哪怕判决只是鞭刑,她也注定是必死的。


    她不知道皇帝答应了曹壬什么条件,曹壬才会冒着生命危险送信,但她知道,曹壬是因为自己,破了杀戒。


    思及此,陆萸忍不住潸然泪下,她欠他的太多太多,这一生都还不清了。


    见她如此,谢洐心里也难受,他轻声安慰:“好在你已被我救下,以后,君期只要想,就算回不了白马寺,也可以做个游僧,苦行参禅。”


    犯杀戮之人,成为游僧,苦行参禅游历人间,只为积攒功德,为求得佛祖原谅。


    做个苦行僧,虽然清苦一些,但也好过被皇帝一而再、再而三的利用。


    “你是已死之人,为了君期的安全,不要贸然去联系他,只要都活着,日后总会有机会相见的”谢洐道。


    陆萸擦了擦眼泪,点点头,“多谢九叔提点,我知道分寸的。”


    谢洐之前说的想请陆萸帮忙,就是暂时冒充一下谢知鱼,陪萧嘉卉走完最后的时光。


    陆萸没有犹豫就答应了,那样勇敢果决的女郎,她既心生佩服又替她难过。


    正如她说的“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或许在她家人看来她这种义无反顾的行为恋爱脑到极致,可能够陪在心爱之人的身旁,或许也是她能熬到现在的原因。


    陆萸背上的鞭伤已经开始结痂,但内伤还未完全康复,所以这样看起来脸色惨白弱不禁风的样子,倒也稍微有一点点像谢知鱼。


    萧嘉卉的情况果真一点不好,陆萸见她的时候,她正一个人晒着太阳哼着童谣,看到有人进了她的院子,也没有马上做出反应。


    而是过了好一会,才缓缓转头,呆呆傻傻地看着谢洐,“谢郎,小鱼儿今日会回来吗?”


    小鱼儿就是谢知鱼,仅看了一眼,陆萸便忍不住想要落泪。


    此时的萧嘉卉骨瘦形销,广袖衫裙穿在她身上就像挂在树枝上,高高的颧骨凸起,显得那双装在眼眶中的瞳孔更加明亮,而此时,瞳孔里全是希冀。


    想来谢洐对这样的她早已习惯,立马笑着走上前,扶起她,“我把小鱼儿带回来看你了。”


    萧嘉卉闻言,眼中顿时大放光彩,欣喜的问:“在哪里?我的小鱼儿在哪里?”


    “她就是,是我们的小鱼儿”谢洐指着陆萸回。


    陆萸忙上前行礼,“小鱼儿见过阿娘,阿娘受苦了。”


    萧嘉卉先是一喜,待看清陆萸后,却是大叫,“她不是小鱼儿,小鱼儿才六岁,她不是我的小鱼儿,是我没本事,不能生养好她,是我的错。”


    说着,她突然痛哭不止。


    她又发病了,她不记得今夕何夕,只记得小鱼儿六岁了,她经常反复念叨,还做了很多六岁女童穿的衣服和布老虎。


    一旁的侍女好似都已经习惯她这样发病,立时有条不紊的将她架回了屋子里。


    谢洐一脸悲伤地看着萧嘉卉离去的背影,“她现在有时候连我都不认识了,说谢九郎不是这样的,应该是风度翩翩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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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服手持刀扇的少年郎。”


    “要不,我明日再来看她?”陆萸也没和母亲认真相处过,不知道怎么去扮演好谢知鱼的角色,才不会让萧嘉卉抵触。


    “也罢,最近你也累了,先休息好了再说”谢洐一脸凝重的回。


    第二日,刚用过早膳,侍女青琼就兴冲冲地告诉陆萸,“萧夫人清醒过来了,女公子快去。”


    谢洐给陆萸配了两个侍女,名青琼和玉瑶,二人皆以为她就是一直在洛阳治病的谢知鱼,所以听闻萧夫人清醒了,都替她开心。


    陆萸忙穿戴好衣裙就赶去萧夫人的院落。


    萧夫人只是贵妾,但谢洐一直没有娶妻,之前也有过其他妾氏,却都没人生子,所以大家都已经把萧夫人默认为是主母了。


    她住的院子很大,伺候的人也很多,今日趁着天气好,侍人们忙忙碌碌的替她晒起书来。


    “小鱼儿快来看,我正在给你阿娘画锦鲤”谢洐对着门口的陆萸欢快的喊道。


    萧嘉卉刚好扭头看着陆萸,一副明明很想上前相认,又害怕相认的样子,两眼饱含泪水地看着陆萸,“小鱼儿都长这么大了呀,昨日没有认出你,你可会怪我?”


    都言女人是水做的,也常用柔情似水来形容女子,陆萸却是第一次看到这一切被具象化。


    清醒过来的萧嘉卉像江南水乡烟雨蒙蒙中走来的女郎,温婉优雅,柔情似水。


    她的轻言细语像极了春日初雨时,细细绵绵如丝如线般落在油纸伞上的雨滴。


    哪怕只是假的,在这一刻,陆萸也忍不住想要贪恋这份温柔,她疾步走入室内,然后扑倒在她的怀里,哽咽出声,“阿娘,是小鱼儿不孝,不能在您跟前尽孝。”


    谢洐被陆萸突如其来的情绪感染得瞬间忘了下笔,听说她不曾见过自己生母,对才见过两次的卉娘竟能生出如此深的孺慕之情,想来也是把对生母的感情寄托在了卉娘身上了吧?


    如此一想,再联想到陆氏对她所行之事,谢洐对她更加心疼。


    还好,他把她救下来了,以后,她就是自己的亲人了。


    曹壬带着陆萸的牌位回了洛阳,他打算去白马寺给陆萸点一盏灯,一盏引魂长明灯。


    待点好灯,和师父作别后,他要带着陆萸的牌位云游大魏,一如当初答应过她的一样,和她一起游历四方,看遍山河。


    净觉知他去意已决,倒也没有挽留他,而是道:“云游或是留在寺里皆可参佛修行,只要想回来,你依然是我的弟子。”


    离开白马寺之前,守门僧告诉曹壬,一个叫三伏的女施主已经来过好几次,因没有等到他,所以回星火书店去了。


    曹壬听后,已经麻木的心,好似瞬间又有了一点盼头,急匆匆赶去星火书店。


    星火书店没有因陆萸的离去而有任何不同,后院的枣树此时郁郁葱葱,三伏将两幅画和“一杆翁”的印鉴还给了曹壬。


    曹壬问:“阿萸可曾有什么话留给我的?”


    三伏摇摇头,“陆氏不能探望,她也不能写字留下把柄,所以只是行刑前让奴婢把这个留给您。”


    希望再次破灭,他多么期盼她能留给自己只言片语,哪怕是抱怨他无能,责怪他不能救她的话语也好。


    他拿着画卷的双手慢慢收紧,眼泪悄无声息的落在手背上。


    站在这棵大枣树下,那些有关她的记忆争先恐后地涌入脑海,明明好似是昨天才发生的事,转眼已是空。


    三伏知道此刻多说无益,安静地陪着他落了会泪后,见他情绪稍有平复,才道:“奴婢已脱奴籍,女公子也留了银两给我,以后,我要替女公子走遍大魏,顺便考察哪些地方适合开设书院。”


    她身手好,有能力自保,所以打算边游历边考察,再将考察结果反馈给陆氏,没有女公子,想来女子书院是没有希望成立了,但能开设星火书院也是对百姓有利的。


    三伏走后,曹壬独自在树下站了许久,夏日午后的太阳慢慢西斜,一切还和从前一样。


    星火课堂的学员开始在课堂上齐声朗读,读的正好是书院的院训: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曹壬想起陆萸在长安和他说过的话,她说:这四句话影响了千千万万的人,无数革命先烈因这四句话抛头颅洒热血,才建立了一个崭新的、充满希望的国家,所以,这就是她的理想。


    仿佛只用了一瞬间,他那迷茫已久不知该何去何从的心突然找寻到了方向,往后余生,他不愿意继续逃避现实苟且偷生,她的理想,也将成为他的理想。


    他义无反顾地走上了去往太极宫的路,夕阳照着他背,他和他的影子慢慢融入在了那片金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