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广庆抱着身旁的狗狗不肯放手。


    几乎是在见到赵小乖的一瞬间，他眼中的泪水就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脸颊埋在狗狗的毛发里，虽然没有发出呜咽声，身体却因为情绪起伏过大而疯狂颤抖着。


    在他旁边，阮宜凡和赵柏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仿佛看到了神迹般。


    “真的是乖乖。”赵柏失语片刻，神情也跟着激动了起来。


    比起赵广庆的喜极而泣，他的神情中虽然有开心，但更多的还是震撼。


    眼前的这一切仿佛颠覆了他的三观。


    说实话，在看见赵小乖之前，他一直觉得宋夏就是在骗人。


    甚至还暗戳戳地怀疑宋夏方才当着他爹的面说那番话就是故意的。


    毕竟他爹看着身体就虚弱得不行，哪个有情商的会直接当面说啊。


    没办法，他拗不过自家老爹，抱着被骗的心思去邀请了宋夏。


    可没人告诉他宋夏是真的能行啊。


    想及此，赵柏深吸一口气，脸上无端涌上一股热意。


    他果断道歉：“之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不好意思。”


    宋夏看了他一眼，“我没生气，不过你以后还是不要随意评价一个人比较好。”


    “是我相当然了。”赵柏苦笑一声。


    两人交谈间，赵广庆已经整理好了情绪，他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而是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伸缩狗绳，戴在了狗狗脖颈上。


    “乖乖，你最喜欢玩水了，我们等会下水好不好？”他说得轻言细语，果然看到自家狗狗眼神一下就亮了起来。


    “汪汪汪——”赵小乖兴奋地跳了一下。


    知道它这叫声就代表同意的意思，赵广庆也没啰嗦。


    他捡起地上自己过来时就带上的玩具，直接往水里一抛。


    物体化作抛物线，狗狗瞬间就飞窜出去，扑进河水中叼了起来，然后慢悠悠地游回来，动作娴熟又优雅。


    它把玩具放在赵广庆的面前，朝他又叫了一声，眼神清澈灵动。


    苍白的脸上遮掩不住上扬的嘴角，赵广庆再次一抛。


    一人一狗玩了好几个来回，这才意犹未尽地停了下来。


    赵广庆下意识摸了一下它的毛发，意料之外的，毛发上并没有沾上任何水渍。


    他愣了一下，没说什么，只是继续帮它打理着毛发。


    “咱们乖乖真厉害，现在都不用毛巾擦身体了，也不会把身上的水甩在我身上了，你以前就爱干净，现在好了，死了之后确实不用打理都干净了。”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仿佛是在叙旧一样，语气却有点明显的落寞。


    狗狗似乎听懂了他的话，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颊，呜呜咽咽地撒娇着。


    鬼魂的身体一般都是冰凉的，它再也没有以往那么热了。


    赵广庆神色怔愣。


    他站起身来，转身看宋夏：“我能带她在旁边走一走吗？就我和她。”


    宋夏微微颔首，随后提醒道：“时间不要太长，最多只能一个小时。”


    她说着还揉了揉眉心，满脸疲惫。


    虽然现在的她已经可以用灵视隔空把能量传送过去，但还是有些吃力，现在最多也就只能维持一个半小时的时间。


    这还是她前几天接受了黄蜂和豹尾指导的结果。


    也是它们告诉她，灵视但凡作用在别人身上都会身体虚弱一阵。


    上次是华琪琪和她父母身体健康的缘故，所以后果不明显，这次就不一样了。


    看了眼赵广庆的身体，虽然这很残忍，但宋夏还是提醒了他一句。


    赵广庆答应了，“放心，我也不走远，就在旁边走一会，和她说说话，之后……之后我就回来。”


    他牵着赵小乖静静地沿着河边走着。


    赵柏挠挠头，“不行，我得去跟着我爸，万一路上出了什么事情好照应。”


    阮宜凡也赞同他的想法，“你去吧，不要被爸发现了，远远看着就好，这边有我来招呼。”


    赵柏感谢地看了眼自己的妻子，随即往赵广庆那边大步走了过去。


    原本以为赵广庆会多少会拖延点时间，可没想到正好就卡在一个小时，他就已经回来了。


    回来后的赵广庆脸上带着微笑。


    他轻轻拍了拍赵小乖的头，然后放开了狗绳。


    “过去吧。”他轻声道。


    赵小乖没动，它依旧停在赵广庆的脚边，就像是没听到一样。


    赵广庆语气更加轻柔了，“听话，之前该跟你说的都已经说了，下辈子好好的。”


    边牧毛茸茸的尾巴缓缓垂了下来，它固执地“汪汪”叫了两声，还是没走。


    赵广庆没再说话了，趁着最后几十秒的时间，他蹲下身和狗狗平视着。


    这一片几乎没什么遮挡物，阳光将这片场地照亮，水面波光粼粼，将边缘处的身影投射了进去。


    在场的人没有一个说话。


    宋夏站在赵广庆身后，默默看他一直在揉着狗狗的头。


    很难想象他现在是什么心情，估计在场的人谁都想不到他会是什么心情。


    在最后一秒钟，赵小乖忽然扑进了他的怀里。


    预想中的重量没有传来，在它扑过来的一瞬间，赵广庆只看到它消散在了自己眼前。


    他心中一慌，下意识伸手去抓，“乖乖！”


    他喊了一声，无人回应。


    手就这么维持在半空中，他一动不动。


    赵柏看不下去了，他把赵广庆搀扶起来。


    “爸。”他欲言又止。


    赵广庆顺着他的力道起身，赵柏偷偷瞥了他一眼，他的脸上虽有难过遗憾，却不像之前那般伤心欲绝的摸样了。


    “我没事。”赵广庆淡淡说着。


    见面的后遗症开始堆积，可这次他的脸上有了生气，硬生生地摆脱了家人的搀扶，独自□□地站着。


    他转过身，忽然对宋夏深深鞠了一躬。


    “姑娘，谢谢你，我和乖乖都没有遗憾了，但是、但是我还有个问题，能问问你吗？”


    宋夏：“什么？”


    “乖乖之后，是会去到地府里吗？”


    “对。”


    “那它下去后会怎么样？”


    宋夏：“放心，它是正常寿命去世的，生前被你们这般宠爱，进入地府后会有判官让它投胎，但是不确定还会不会转生成狗狗，但总归待遇不算差。”


    看赵小乖这聪明劲，她估摸着下辈子它应该不会再转生成狗狗了。


    听见这句话的赵广庆松了口气，“那就好，今天真的谢谢你。”


    虽然宋夏不说，但他能感受到她脸上的疲倦。


    手握一条街店铺的房东开始思考要怎么回报她了。


    宋夏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她看了眼依旧蹲在赵广庆旁边的狗狗，忽然开口道：“你们还有什么要对它说的吗？”


    “它要走了。”


    半蹲着的狗狗身上忽然闪烁着点点荧光。


    这是心愿已了，自发进入地府的征兆。


    这种自发的行为，只有这一世认真活着的生物才能出现。


    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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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这个消息的赵家三人顿时一惊。


    “啊……”赵柏干涩地开口：“乖乖，如果下去之后遇到了什么麻烦，记得托梦给我，我给你想办法不让你受欺。”


    他语气很认真，虽然现在看不见赵小乖了，但他还是紧紧地盯着它消失时的那片草地。


    阮宜凡没说什么，只哭着跟它好好道别了一下。


    “你是我最喜欢的狗狗，没有之一。”她道。


    说完后她就受不住地撇过头，身体轻轻颤抖。


    赵柏上前抱住了她，轻轻拍着她的背。


    三人中只剩下赵广庆。


    荧光已经蔓延到了狗狗的脸上，还在迅速扩散着。


    它的一双眼眸温柔又明亮。


    赵广庆脑海里闪过了很多想法，到最后他只剩下了那仅有的一个念头。


    “下次投胎的话，来投胎成我们赵家人吧。”赵广庆笑着道：“想和乖乖再次成为一家人。”


    眼睛被荧光取代，这些金色的广电依恋地在赵家三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才缓缓地浸入了地面中。


    些许荧光落在了水面上，仿若梦境。


    可惜只有她一个人能看到。


    宋夏静静地欣赏了一下，等荧光彻底消失后，她才看到草地上忽然多了一个玩偶。


    “这不是乖乖从小最喜欢的玩偶吗？怎么出现在这里？”


    赵柏同样看到了，俯身捡起玩偶。


    他明明记得那个玩偶放在了家中，怎么这会又冒出了一个，而且看摸样，跟家里的那个一模一样。


    正当他奇怪的时候，宋夏上前几步，她摊开手心，“能给我看一看吗？”


    赵柏递给她，在接触到玩偶的一瞬间，玩偶瞬间消失不见。


    赵柏目瞪口呆，“这……什么情况？”


    宋夏没回答，因为在玩偶消失的一瞬间，她的脑中忽然闪过了许多许多的片段。


    这是狗狗短暂却又幸福的一生。


    刚生下来的它十分瘦小，在狗舍老板的照顾下渐渐长大。


    第三个月的时候，它被赵广庆买下了。


    赵广庆家里面积200多平，孩子在外工作繁忙，不经常回来，但家中不光有他，还有他的妻子。


    他的妻子很美丽。


    两人感情很好，甚至人到中年，还有一种如胶似漆的感觉。


    狗狗喜欢两人。


    他们会给它好吃的食物，会把它抱在怀里哼着摇篮曲。


    它每天跟在两人身后，踩在他们走过的路上欢快地蹦蹦跳跳。


    直到第三年，那个经常喂它饭的女人去世了。


    偌大的家中只剩下了赵广庆一人。


    狗狗觉得他很孤独。


    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只有当自己的孩子过来的时候，脸上才会挤出一丝笑容。


    狗狗不想他变成这样。


    它开始变成了小捣蛋鬼，企图让他不变成那个严肃的小老头。


    果然，在有了它的这一系列行为后，赵广庆压根没空睹物思人了，光是照顾这个捣蛋小狗就已经耗尽了他所有心力。


    渐渐的，赵广庆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他开始更细心地照顾它，一人一狗生活得很开心。


    不过没办法的是，它好像要走了。


    虽然不舍，但生死无法强留。


    狗狗只有一个愿望。


    希望主人能够健康长寿，如果有下一世的话，它想再与主人和他的妻子相遇一次。


    大家再一起开开心心地继续走下去，就是它想过的最美好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