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皇后VS贵妃(2)

作品:《娇养宠妃

    章太医话落,怀有身孕的木怡静率先惊呼,以帕捂鼻,连连后退。众妃见此,皆捂了帕子,悄声议论:“嬉贵妃娘娘宫里怎么有这种脏东西?”


    有人幸灾乐祸:“谁知道呢?她得罪人那么多?”


    元徽帝重重扫下案几上的茶杯,哥窑的绿定瓷盏噼里啪啦碎了一地:“都给朕闭嘴!”他一贯待女人宽厚,鲜少发脾气,这下突然大怒,众妃都吓得噤声,一动不敢动。


    沈姎亦默默低下头去……


    章太医巍巍颤颤指着玉观音的肚腹:“皇上,赃物应是储于观音腹中。”


    卢植接过章太医手里的玉观音,双手蓄力,生生将白玉观音掰成了两半,果见观音肚腹中露出一粒黑乎乎似豆渣状的丸药,浓香扑鼻。


    元徽帝问章林:“可能辨出此物产自哪里?”


    章太医将那指甲盖大的马麝拿在手里捏碎,又放在嘴里尝了尝:“回皇上,此物是安南国的雌麝排遗,太医院每年的马麝用量,皆是安南国所供。”


    元徽帝抬眸,深深看向沈姎。


    “表哥……表哥要为臣妾做主啊!”沈姎双手伏在元徽帝膝上,楚楚跪下,白嫩嫩的荔枝面上挂满了眼泪,哭的娇俏又无辜,“是谁如此歹毒,这样害臣妾。”说罢往皇后方向深看一眼,委屈道,“表哥,这尊送子观音虽是母亲送来放在臣妾宫中,可是难保一不小心,就被有心人动了手脚。”


    被指“有心人”的皇后心下一跳,站出来辩解:“皇上明鉴,上次安南朝贡,确实是有马麝一匣,臣妾命赵一鸣全锁在库里了。”


    赵一鸣哆哆嗦嗦跪下来:“奴才该死奴才该死。臣刚刚命人去找,库里的马麝……一月前就不见了。”说罢,求救似的看着皇后。


    皇后难得在众人面前发怒,满脸急色:“这么大的事,为何隐而不报?”


    赵一鸣脑袋磕的乒乓响:“皇后娘娘冤枉,一月前,奴才特意到坤宁宫回您马麝丢失一事。可当时您正忙着除夕宴的事儿,您宫里的连翘姑娘对奴才说,‘就是天大的事儿,也得您忙完了除夕宴的再说。’奴才不敢打扰娘娘,这才撂下了。”


    连翘站出来怒斥:“你这老阴货,我哪里说过这样的话。”


    赵一鸣哆哆嗦嗦向元徽帝叩头:“请皇上明察。”


    沈姎一脸探究的看向皇后:“皇后娘娘,内务府库的钥匙,除了赵总管,也只有您有。总不能是赵总管监守自盗吧?”


    皇后跪下请罪:“皇上,内务府库确实是臣妾打理。除夕事忙,臣妾没有力气亲自查看,不知何时丢了马麝,臣妾失察。”


    沈姎笑笑,甜糯糯的声音说出的话却又冷又硬,句句不饶人:“玉贵人有孕失察,马麝被盗也失察,皇后娘娘主持六宫,失察之事未免也太多了。”


    “够了。”元徽帝不悦的训斥她,“皇后身为中宫,不可如此无礼。”


    沈姎倒还是头一次被怼,当着众人,颇有些下不来台。


    “皇上……”见元徽帝如此维护,皇后心里,不可谓不感动。


    元徽帝疲惫的揉揉眉心:“夜深了,大家都先回去,把这个狗奴才押去慎刑司。”


    皇后还想再辩,但她一向看徽帝脸色行事,忍下满腹的辩白,恭顺告退。


    “表哥……”沈姎却是不依不饶,一脸委屈地拉住元徽帝袍角,“玉贵人之时,臣妾当真是冤枉。”


    元徽帝这次可不像以往那般,耐心哄着她的小性子。而是一言不发的看着沈姎,黑沉沉的眸子似乎要看进她的心里。不过瞬间,沈姎敏锐意识到元徽帝对她的疏离、淡漠、以及……失望。


    对,就是失望。


    “表哥……”沈姎心里像是突然被砸了一下,沉沉地,重重的揪在一起。


    好像是做错事的孩子,在元徽帝冰冷的注视下,娇俏的脸庞做不出任何表情,鼻子一酸,无声地趴在元徽帝膝上抽泣。


    不知过了多久,那人轻轻摸了摸她的后脑勺,一言不发的起身离开。


    “娘娘……”杜兰蹲下身,担心的看着她。


    “姑姑,我做错了吗?”


    杜兰心疼的摸摸沈姎侧鬓,她在宫里伺候了大半辈子,先后服侍昭成皇后、仁安太后,再是沈姎。眼前的主子,看似娇矜,却是最没心眼又最易心软的一个。


    “娘娘不过是自保罢了,宫中都这样的。”


    “宫中都这样吗?”沈姎喃喃,一双大眼满是迷茫。


    “连翘,你说,皇上是不是对本宫很失望?”皇后回了坤宁宫依旧是睡不着,披了外裳坐在南窗下,眼睛空洞的望着窗外的明月。


    连翘熟稔的往兽脑炉里添一勺安息香,见皇后心事重重,想了想,又重重加了两勺:“今日皇上为了娘娘,当众训斥贵妃,这可是头一遭。皇上如此维护娘娘,又怎会对娘娘失望。”


    皇后脸上浮起一丝凄然的笑意:“他是维护皇后,若本宫没资格再做皇后……”荣皇后不敢想,摇头驱散这种自怨自艾的想法,她决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田太医怎么样了?”皇后一向慈和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娘娘放心,已经到江州了,老大人亲自安排的。”连翘轻轻合上兽脑炉盖子,“娘娘安心睡吧。”


    其实一夜无眠的何止是荣皇后,沈姎亦是枯坐到天亮。第二日秦筝楚弦进内伺候的时候,见沈姎呆坐在窗下,面前放着一柄白水牛角梳。


    “姑娘怎么这般憔悴?”楚弦急忙用手搭在沈姎额头试体温,见她无事,才稍稍放下心来,担忧道,“姑娘怎么这般不爱惜自个身子,若是侯爷和夫人知道了,该多担心?”


    “娘娘……?”楚弦见她无动于衷,不死心的出声再唤,她是打小伺候沈姎的,自家主子从小就活泼爱热闹,这般安静低沉可不多见。


    正这时,宁无功匆匆来报:“娘娘,赵一鸣在慎刑司自尽了。”


    沈姎本是双手报膝,听了这话,抬头看向一脸急汗的宁无功,想是他听到消息,立马就跑进来回禀了。


    沈姎默了默,转头望向窗外,此时天未亮明,院子里的海棠树结了满满一树白霜,看着就寒气袭人。这个天,像沈姎这般精致细养的娇气身子,冷风一吹就得病上十天半个月。


    “替本宫梳妆,本宫去见皇上。”此刻她是铁了心的想见元徽帝,任何人都拦不住。


    待沈姎梳完妆赶至乾元殿,却被赵无极抢一步拦住,躬身道:“贵妃娘娘,皇后娘娘在里边儿,皇上吩咐了,不许任何人打扰。”果不然,沈姎一侧头,就看见守在殿外的连翘降香。


    沈姎侧过身去:“那本宫便也等在外边吧。”


    赵无极无法,仍由沈姎孤立于殿外。自个儿落足极轻地侯在暖阁外,虽说元徽帝不叫人打扰,可保不齐里面突然叫茶水或生出别的事端。若是无人应,赵无极可吃不了兜着走。


    乾元殿内,元徽帝靠在暖阁里的大迎枕头上,手里拿着一道折子,一身明黄暗缎寝衣,头发倒是梳的一丝不苟,玉冠束发,也不知是睡醒还是准备就寝。


    皇后则是听闻赵一鸣在慎刑司自尽,来不及梳洗就匆匆赶来见元徽帝:“臣妾参加皇上。”


    “你来的倒是快。”


    皇后微怔,吃惊于元徽帝不假辞色的讽刺意味。一夜未眠,此刻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应付皇帝:“臣妾负屈之身,又有失察之罪,自是想尽快查清玉贵人落胎一案,沈贵妃宫中的马麝,又是何人所放?如此,以还臣妾清白。”


    皇后一番辩驳说的恳切,却久等不到上首之人的回应,况且她屈膝久了膝盖亦不好受。荣皇后一向是心性要强之人,实在坚持不住,才重新低顺的唤了句“皇上”。


    元徽帝叙话家常般,不带一丝情绪的问:“荣氏,记得朕为什么选你做皇后吗?”


    皇后抬头看向元徽帝,连膝盖的僵痛都忘了。


    她还是如初见那次一样,小心翼翼,看过对方寒潭一般无波无澜又摄人心魄的眸子后,不敢再直视,低头去看御案下银锈色的袍角。她绞尽脑汁往他身边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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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子看似走近了,心却永远挨不着一块儿。


    皇后缓缓站直,然后像乾元殿选后那日,挺直身姿,端庄的提裙跪下。


    “太医院的田斌,一月前将昭陵吴太妃的咳疾误诊为痨喘,因此被院判逐出京去。朕让人查了太医院往各宫请平安脉的出诊记录,田斌往昭陵请脉前,正是给玉贵人的请的平安脉。而那吴太妃,又是皇后母家的亲族。田斌到了江州,不到十日便上任司户参军。朕没记错的话,江州司马冯秦,正是荣太傅的得意门生。”元徽帝不疾不徐地说着。


    皇后听着,却是如坠冰窟,定在原地连动的力气都没有了。“臣妾的确一早知道玉贵人有孕。那日田斌往各宫请完平安脉,按例来向臣妾回禀众妃的脉案。他看上臣妾宫中的茵陈,又有出宫离任之心,因此用玉贵人有孕一事做投名状。后面的,皇上都查到了。”


    皇后一向端庄,很少示弱,此刻却是满眼蓄泪,“臣妾也不知怎的,田斌向臣妾禀告玉贵人有孕之事,臣妾下意识就想隐下。臣妾虽贵为皇后,却也是……”却也是真心爱慕皇上的妻子,这话到了喉咙,发自肺腑,荣皇后却硬生生吞下,对方向来心思不在她身上,她不允许自己自取其辱。


    于是转了话头,恳切道,“臣妾隐下玉贵人有孕,只因她性子骄矜,难以管束,臣妾并无恶意。至于玉贵人所食红花,沈贵妃宫里的马麝,当真不是臣妾做的。”自然,荣皇后隐下了每月逢五,众妃来请安时,她有意无意暗示杨昭仪等与玉贵人不和的嫔妃,玉贵人有孕一事。


    荣皇后心里已经恍过神来了,元徽帝能查清田斌离宫一事,自然也能查到红花马麝这一干事端,与她并无干系,否则她绝不会再有机会踏进这乾元殿。


    “荣氏,你很聪明。不过朕很不喜欢自作聪明的人,说不定那天就把自己给套进去了,甚至牵连家人。”元徽帝斜倚在迎枕上,平静地看着地上的荣皇后,如往日临朝一般,对待还堪一用的下属,分析清利弊之后,元徽帝不吝于说出他的欣赏,“不过也正是你这样的敏锐聪慧,朕才放心,将朕的后宫交给你。”


    皇后不可置信的抬头,眼里重新泛起了泪花,她一直想要的肯定,为什么是在她做错事后,在这样难堪的境地听到,一时全心全意,满是懊悔。


    元徽帝平静道:“只此一次,朕念在荣太傅授道之恩,朕与你的结发之情,前事不计。不过朕希望皇后记得,当初应选之时,你是如何承诺朕的。”


    “……”


    当初,如何承诺?


    “皇后当如大海,后宫诸妃是江山里的万千溪流,海纳百川,有容乃大。”荣皇后说着说着,眼中再次泛起不要钱的泪花,本来她该为元徽帝的既往不咎而高兴的,说完却是彻头彻尾的绝望,从此后,她存在于后宫的意义,只是、只能是他的好皇后。


    荣皇后直起脊背,以额触地,一字一句的郑重道:“臣妾以荣氏一族荣宠发誓,臣妾正位宫闱的每一日,躬身垂范,再无私心。”


    沈姎见皇后从乾元殿里失了魂一般的走出来,眼睛红红的,一看就是大哭过。


    她第一次见到,皇后除了端和微笑以外的表情,还哭的这样失态,发髻也有些乱,就连身上的凤凰牡丹翟衣,也是昨日正旦所穿的吉服。


    皇后路过她身侧之时,沈姎微屈膝盖向她行礼,荣皇后只静默地盯着她看了一瞬,然后一言不发的走开。


    赵无极见沈姎还在门口等着,抱着歉意,满脸堆笑道:“贵妃娘娘,皇上这会子累了,要歇息了。您还是先回宫里去,待皇上醒了,自然召见娘娘。”


    天光已是大亮,沈姎白嫩嫩的脸蛋被东升的日头晒的微微泛红,加上她眉心添了一抹忧色,这样国色天香玉做的人,既怕她弱不禁风的晕了过去,又怕她在正殿门口闹着不走撒泼生事。毕竟沈姎在宫中的名声一向与温婉乖顺扯不上一丝干系。


    沈姎从袖中拿出一柄描刻海棠花纹的白水牛角梳递给赵无极:“劳烦公公再去通禀一声,若是不见,我也就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