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婉喃喃道，不等春月开口她又自言自语起来，“是，对，要自保。”


    春月看着沉婉面上的神色，只觉心中微涩。


    沉婉从前是认定了顾樘会护着自己的，可是此刻她仿佛也有了一丝不确定，她的神情中多了一丝清明：“是不能一直沉溺于这些微不足道的痛苦中。”


    “娘娘，没什么微不足道的，只是沉溺其中……太久了难免伤神也伤身。”


    春月近日瞧着她的气色实在不算好，她熬的那些养生粥、煲的许多汤哪里有她自己早日看开的好。


    不过春月也知道自己是着急了些，但是……她们早就离开了将军府了。


    眼瞧着宫里的局势就要变化了。


    “好丫头，我知道……”沉婉眼中隐有泪光，她们自小一起长大，情谊本就非一般主仆可比的。


    她的痛苦，身边的人都瞧在眼里放在心里，可，她想到顾樘，眸光一转，他未必不是没瞧见，只是舍得罢了。


    春月也是鼻子一酸。


    须臾，沉婉吩咐道：“只是李答应的话不能实信，你们回头派人出去打听打听就成。”


    “奴婢知道。”春月就知道主子不是沉溺伤心的人。


    沉婉想到重华殿，又嘱咐道：“低调些。”


    这前头的流言还没有熄下去，可别又跑出什么来。


    再说了，隔墙有耳，虽说顾樘已经解释清楚了为何要瞒着她，可到底是在她心里留下了一个疙瘩。


    重华殿，望音阁。


    乾清宫，承乾宫。


    到底是两个地方，没道理别人的事情她们不知晓，她们的一举一动在别人的眼中却仿佛在玻璃罩里似的，一清二楚。


    “娘娘放心，奴婢一定不会露了痕迹。”春月知道主子在顾忌什么，就是不为别的，只为了主子的面子，她都不能让别人知道了。


    沉婉点点头，她这才想起李答应：“好了，你去请李答应进来吧。”


    ——


    沉婉刚在正屋的紫檀嵌玉花卉宝座上坐下，李答应就进来了。


    她走到屋子中央给沉婉屈膝福礼。


    “嫔妾给娘娘请安了。”李答应还是以往一副柔弱又怯懦的样子，不过如今还是正常了许多。


    不去想她以往故意恶心自己的事情，沉婉瞧着她这样也顺眼了不少。


    沉婉示意春月给她上茶。


    云珠也捧了点心过来。


    “坐吧。”


    “谢娘娘。”


    李答应在边上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她观沉婉的神色比从前少了两分高高在上，垂眸的一瞬不由在心里叹道果然还是深宫磨人。


    李答应又深知沉婉的耐心不多，她忙从怀里掏出荷包，递给一旁的春月。


    “嫔妾做了一个荷包，希望娘娘不要嫌弃。”


    春月却不伸手去接，她看了一眼沉婉，等着沉婉的示意。


    李答应的东西，她可无福消受，沉婉抬抬手。


    春月也就退到一旁。


    “好东西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李答应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中，她上半身前倾着，面上的表情却是依旧讨好着:“嫔妾知道娘娘的好东西多，这荷包只是嫔妾的一点小小的心意，不值当什么。”


    李答应想着沉婉殿内的摆设，这里随便拎一件都是她那里比不上的。


    沉婉的目光被她卑微的姿态一刺，端起茶盏的动作顿了下，她垂眸，浅浅地抿了一口茶。


    心上竟然无端地蔓延起一股悲凉。


    “有什么事就赶紧说吧。”


    须臾，李答应知她不会收，却还是将荷包放在了茶几上。


    她不敢提选秀，只是抬眸直接道：“嫔妾以后愿意唯娘娘马首是瞻。”又知道旧结不解开沉婉难以卸下对自己的心防，“从前是嫔妾对不住娘娘……”


    李答应说着就起身要给沉婉下跪。


    离得近的云珠忙眼疾手快地拉住了，春月也赶忙过来拉住她。


    被两个宫女死死拽着，李答应硬是没跪得下去，她只哀声道，“嫔妾不是故意的，只是嫔妾从前与德妃娘娘一道从王府里出来，不得不那般做，只能得罪了娘娘……”


    也不说她是自己那般讨好德妃还是德妃示意，亦或者二者皆有之。


    沉婉笑了，也不说信不信：“行了，过去的事，本宫也无意翻它。”


    当初的事情，她还没冒出什么泡就消了，过后顾樘也帮自己警告了她，沉婉如今也懒得重提了。


    “辛苦你大热天的那么远跑过来道歉，费心了。”沉婉也不提她原先说的打听到的什么消息，只是示意春月她们替自己送客。


    “娘娘……”李答应没预料到自己这就要被赶走了，说是不计较了，可她瞧着沉婉也不像是真的不计较了的样子啊。


    她扯出笑，赶紧说道，“娘娘，听说礼部尚书的女儿祝念宓这次也参加了选秀。”


    沉婉握住杯盏的手倏地一紧，她垂下眼眸。


    殿内一下子变得寂然无声。


    须臾，沉婉在心中叹道，原来……可悲的是她自己。


    无人说话，在连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得到的安静气氛中，李答应的心中忐忑了几下，却还是再次开口道，“不知娘娘可


    听说过她——有着京城第一才女称号、却又才貌双绝……”


    只是她的话没说完就被春月打断了，春月看了眼面无表情的沉婉，开始后悔将李答应请进来了：“李答应，您的歉意咱们娘娘也知道了，奴婢这就送您出去。”


    春月说着就扫了云珠一眼，两个人一起将李答应半架着就往外走去。


    李答应的力道哪里敌得过两个人：“娘娘……”


    不多时，李答应拖拖拉拉地走到门口的时候，沉婉却抬了头。


    “你无非是想让皇上宠幸你……”


    平淡的语气让人探索不到她心底的情绪。


    李答应停在门口，她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只是她的面上终究还是浮现出几分喜色。


    宫里进了新人，想也知道皇上不会再独宠沉婉。


    更何况，新进来的——不提这个名声在外的祝念宓，其他的也都是如花似玉的年纪，皇上岂有不爱的道理。此时，她们这些旧人更是应该将往日恩怨抛到一边，紧紧地拧成一股绳，日后与这些后面一轮甚至又一轮的新人对上，彼此互相帮扶着，在宫里才会好过些。


    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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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里再多的恩宠又有什么用呢。


    沉婉与德妃、夏婕妤都是水火不容，她除了选择跟她合作，不可能有更好的办法了！况且她势单力薄，沉婉实在不需要怎么防备自己。


    李答应只激动地承诺道：“嫔妾以后一定……”


    不等她继续说下去，沉婉又道，“只是本宫帮不了你。”


    李答应的表情瞬间凝固住了。


    沉婉没再用本宫自称，她看着李答应，丝毫没有动怒，“我帮你，皇上只会怪罪我。”


    她没有炫耀的意思，只是阐述着事实。


    李答应的面上有几分疑惑。


    “怎么，难道你觉得我帮忙将你送到他床上他会开心？”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沉婉直接用一个“他”替代了顾樘。


    再说了，帮了她，她自己能得到什么好处，这个李答应真把自己当成傻子了。


    屋里的人早就对昭仪对皇上的“不敬”习以为常，就是唯一的外人李答应此时的心思也不在这里。


    李答应顺着沉婉的话思考着，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好了，总之也没人拦着你，你自己想办法去见皇上就是。”


    别说她她不会拦着，以后——随便谁她也不会拦着！她又何时拦着了？


    尽管去好了，关她什么事！一个两个全躺上面也不关她的事。


    沉婉放下杯盏，“送客！”


    猝不及防之下李答应又被半拉着往外走去。


    走到外头宫门口的时候她才想到沉婉可以不让皇上知道啊。


    她要是自己有办法还需要她帮自己吗？


    春月将荷包塞回李答应手中。


    “李答应慢走，奴婢就不送您了。”


    拿着绣了几天的荷包沉婉却瞧都没瞧一眼的荷包，李答应收起了眼中变幻的情绪，她沉沉地吐出了一口气。


    都这个时候了，本以为……看来她还是来早了。


    李答应终于转身离开了。


    看着吧，届时谁都别想落的一点好。


    ——


    李答应走后，沉婉一直静静地坐在宝座上。


    良久之后，她“嗬”了一声。


    才貌双绝……


    沉婉的眼神仿佛凝滞住了。


    须臾，她低喃着、又似在自嘲：“我何时竟然沦落到这种地步了？”


    她抬起双手，垂眸看着自己的双手，要去这样！？


    这样在意别人？和别人去比？


    这些人是谁？


    沉婉凝视着自己的双手……不能理解。


    她又是谁？


    香兰忙快步上前，劝道：“娘娘，咱们不去打听消息就是了，您别……”


    伤心了。


    文鸳也赶忙上前给沉婉重新沏了一杯茶。


    “不……”


    须臾，沉婉抬手，她的嘴角轻轻地勾起一抹笑。


    “要的……”


    “什么都要！”


    香兰无措地看着她，叠声地应道：“好好。”


    沉婉的眸色转而变得冷冷地，她倒要看看可以刺心到什么地步！


    她又冷笑了一声，难道她的心还能一直痛着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