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春日

作品:《想把你比作春日

    听着宜夏打电话,徐忠似乎也反应了过来。


    没等她把电话挂断,徐忠就迫不及待地打断:“——我定的不是你家!你怎么乱揽客?你们是黑店吧?——我就说,正经店怎么会搞这种老头车接人?”


    宜夏有些心急。


    真正的大金主徐先生还等在码头呢。


    她尝试跟徐忠商量:“这样,徐先生,我把你在这边放下,你自己去找你定的民宿行吗?咱们岛上民宿大部分都在这一块附近,很近的,雨现在也不大了——”


    “不行!你想把我丢在路边就走?你得把我送到我定的那家!”


    宜夏也是理亏,深呼吸之后耐心跟人讲道理:“真的很不好意思,但是我这边客人有点着急,你看能不能……”


    “不行。”徐忠斜过来一眼。


    他干脆不下车了,再次用安全带把自己绑紧,跟宜夏说:“你要负责任的嘞,你得负责把我送到位。随便把人丢到路边,你们家民宿叫……晴天是吧?我会去投诉你们家的。”


    宜夏面无表情地重新启动车子。


    她自暴自弃了。


    反正已经让客人等了一个多小时,再等一阵也不算什么。


    她平心静气问:“徐先生,那您定的那家民宿叫什么?我现在立刻把您送到。”


    徐忠看了眼手机订单,给宜夏报了个名字。


    宜夏不可置信——离她家足足七公里,离码头有个十公里!


    徐忠说什么也不下车,宜夏只好一脚油门踩到底,朝他定的那家民宿飞奔。


    幸好环海公路没什么人,一路把老头乐飚得起飞。二十分钟后,总算把接错的客人成功送到。


    徐忠下车时,吝啬地说虽然她做事马虎大意接错客,但她人嘛还挺好嘞,下次有机会要订她家的民宿。


    宜夏唇角弯出一个敷衍的弧度道谢,猛踩一脚油门,老头乐掉头,狂奔向码头。


    边开车她边打刚刚那个号码。


    电话打了一阵才接通,依然是刚刚那道懒散的男声:“晴天民宿?”


    “对。徐先生真是不好意思,我们接站的工作人员马上就来——”


    “不用了。”那边传来一阵衣服抖开的清冽声响,紧接着,男声慢条斯理道,“我已经到你家门口了。”


    啪。


    言简意赅,刚说完电话就断线了。


    宜夏揉了揉泛红的外耳廓。


    总共就说了两句话,可不得不承认,徐先生的声音是真抓耳。清朗干净,给人很明亮洁净的想象。


    她猛打方向盘掉头,朝自家民宿驶去。


    二十分钟的路程里,她一直在琢磨怎么跟大金主道歉。


    认错人,接站没接到,让人等了一小时,还自己一路找到民宿门口。


    这些意外足以让徐先生对她家民宿留下不好的印象了。


    宜夏脑子里旋转着几个念头,翻来覆去的就是:不管印象有多差,反正订都订好了,房费我们可是不退的。


    ……好吧,至少不全退。有押金和违约金的。


    老头乐后胎发出吱呀一声,晃晃悠悠停在了民宿小院门外。


    这是个标准海岛风格的小院子。


    二层半的民宿小楼房顶被漆成海天一色的天蓝色,墙壁则是白色的。院墙是木栅栏围成的,栅栏上爬满了蓝雪花、牵牛花和藤本月季的藤蔓。这个季节不是蓝雪花的花季,蓝紫色、粉白色的牵牛花开得倒很热烈。月季是宜夏外婆种的,很普通的粉白色,宜夏年初新栽了金黄和橙红的品种,“金黄庆典”和“果汁阳台”,但还没到爆盆开花的时候。


    木质院门上挂着“晴天民宿”的标牌,闪亮的清漆还没干燥完全。院门半掩着,一阵若有若无的四季桂清香飘来。


    宜夏琢磨着,一定要先声夺人,一开口就直接跟客人滑跪道歉。这样对方绝对会惊讶,就不好意思怪她了。


    她反复演练着说辞,一把推开院门。


    门一开,看清站在房门屋檐下男人的身影,她错愕地站住了。


    是刚刚在码头碰见的那个戴墨镜的男人。


    他听见动静,转头看向门口。


    他淋了点雨,乌黑的发丝湿漉漉的,凌乱翘着,被不耐烦地用手指胡乱梳了两把。双梁的飞行员墨镜架在鼻梁上,挡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抹冷白的下颌线条。那鼻梁太高,不像亚洲人的山根。宜夏一瞬间疑心他到底能不能把墨镜戴稳,又职业性地怀疑是不是整容了。


    还没琢磨出结果来,宜夏突然清掉脑子里所有乱七八糟的念头,闪电般想,不对啊,身份证上不长这样。


    男人居高临下看着她,一直没开口。


    宜夏终于察觉出静默太久,气氛不对劲。


    刚刚脑子里打好的腹稿全忘到脑后了,她小心翼翼:“你……”


    整容了?


    男人突然开口:“我没想到你们民宿只有一位员工。”


    宜夏没明白,接话:“所以?”


    “所以我在码头等了一个半小时,又在门口等了四十三分钟。”


    宜夏牙根一紧,火速道歉:“对不起徐先生,真的很抱歉让您久等了。”


    她立刻上前掏出钥匙开门,男人顺势让开位置。


    然而屋檐下本身地方狭窄,两个人还是不可避免地靠得很近,起码近过了正常社交一米距离。


    宜夏嗅到一种大雨打在树叶上激发出的冷香。


    气息交错一瞬间,宜夏推开了房门:“徐先生您请进。”


    男人手掌按在房门上,指骨撑开,侧过头看她,声音突然有点儿冷,如同透明的冰块在夏天冰镇的苏打水里滚过:“你不知道我姓什么?”


    宜夏愣了一秒。


    不姓徐吗?


    难道她又接错人了?


    不对,如果不是他预定的民宿,那他怎么会有她的电话还找到地址?


    男人说:“我姓谈。”


    宜夏迟钝地“啊”了一声,惯性走到客厅角落搭好的简陋前台桌后,摁开电脑屏幕。


    男人抱臂站在原地,微微抬着下巴打量着民宿客厅的装饰。


    这家民宿并不是那类职业民宿的酒店式格局,客厅布置充满生活气息。首先入眼的是书架,很多书,正常用作装饰的隔断架上放满了旧书,令人产生印刷墨水气味的错觉。墨绿的丝绒窗帘如同水银匝地,密实地垂落下来,偶尔闪烁,窗帘缝里透出外面雨晴后天空蒸汽般的蓝色。


    男人低眼。


    面前的桌面摆着一个相框,里面是好莱坞当红巨星伊森·科尔顿的经典作品《审判日号》海报——民宿的主人估计很热爱生活,爱读书,很可能还是个影迷。


    男人从相框上收回眼神,目光落到正在按键盘的女孩身上。


    她微微垂着头,一缕发丝从耳边垂下,一侧刘海别着一个小小的浅绿色蜻蜓发卡。整张脸明亮而朦胧,仿佛笼在一层水银般的光晕里。


    宜夏调出后台登记系统,抬头说:“所以您是用朋友的身份证预定的吗?那请您出示一下您自己的身份证,需要做个登记。”


    男人没理她,问:“我定的是二楼的房间?”


    宜夏很耐心地说:“谈先生,实名认证登记是国家规定的,麻烦您配合一下?”


    男人手掌撑着桌面,俯下身来,墨镜依然没摘,很有兴致地胡说八道:“丢了。”


    “什么丢了?身份证?”


    男人也耐心地点头:“对。”


    宜夏觉得他在逗她,板起脸:“先生可以麻烦您摘一下墨镜吗?”


    “不可以。”


    宜夏:“……”


    这人长得挺人模狗样的。


    宜夏在电影圈打过几个滚,见过不少真俊男美女,甚至还交过一个大明星前男友,也不得不承认,这男人的气质不输明星。


    难道他也是什么明星,所以这么盛气凌人,又不愿意暴露身份?


    宜夏解释:“先生您请放心,我们这边绝对是正规民宿,一定会对您的个人信息保密。”


    “只有一个员工的正规民宿?”


    一个员工怎么了?我自食其力,国家还没不准我一个人开民宿呢。


    宜夏张了张口,半晌说:“是,我们民宿就只有我一个员工。所以如果您不满意,可以去定其他的大民宿。”顿了下,她补充,“订金不退。”


    男人定定看了她两眼,低头从夹克的口袋里抽出皮夹。


    两根修长的手指夹着身份证,推到了她面前。


    宜夏接过身份证熟练地在机器上识别,电脑屏幕立刻刷出身份证主人的信息。


    顾客信息:谈雪昼


    宜夏呆了一秒,猝然抬头,看向微微偏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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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量四周的男人。


    谈雪昼?


    是重名吗?


    宜夏拿过身份证,低头研究上面的个人信息——姓名性别民族出生日期,还有住址。年龄对得上,地址好像也是对的。


    正看着,身份证小卡片被男人随手抽走。他弯着唇角,语气漫不经心:“怎么,看出造假痕迹了?”


    宜夏干巴巴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对,先生您让我再研究一下。”


    “……登记好了就带我去我的房间。如果我没记错,我花了十倍房价,你就给我这样的待遇?”


    十倍房价……


    说到十倍房价,宜夏突然回过神来,换了副热情营业的语气:“对不起先生,那请您来做个人脸认证。”她摆弄着桌上的小摄像头,抬头对准谈雪昼,“麻烦您摘一下墨镜。”


    说实话宜夏从没见过室内还要戴墨镜的人。


    不仅戴着还一直不肯摘。


    不是盲人就是装逼犯。


    显然谈雪昼是后者。


    谈雪昼浓密的长眉微微皱起,看起来对摘墨镜这个要求有点抗拒。


    不过身份证都给了,摘个墨镜也没必要扭捏了。他把墨镜从鼻梁上取下来,似乎不大适应光线,眼睛眯了起来。


    那是双标准的桃花眼,眼窝深邃,眼型狭长而英气,睫毛浓密,下睫毛纤长得根根分明。眉骨过于陡峭,因此稍显眉压眼,眼神移过来的时候,一种压迫感油然而生。


    可惜一双干净的眼睛,眼底却隐约有薄薄一层血丝。浅茶色的虹膜上水光隐隐闪过。


    宜夏见过有职业病的导演。


    在暗房工作太久,遇见正常光线眼睛就会不舒服、掉眼泪。


    这个谈雪昼,应该真的是她想的那个人。


    宜夏精神忽然为之一振。


    谈导竟然自己送上门。


    这不是山重水复、柳暗花明吗?


    她立刻拍好照片,格外快速地替人做好登记,语气也变得热情而振奋:“谈先生来我带你去房间。一路辛苦了,今天真的非常抱歉接待不周——”她转过头,却看见谈雪昼已经再次戴上了墨镜。


    黑色镜片遮掉大半张脸,只能看见他嘴唇微微挑起的懒散弧度,对她的客套兴致缺缺。


    宜夏闭嘴。


    安静如鸡把人引到二楼。


    民宿是她家的老房子改的,二楼改成了两个套房,带阳台和大露台,三楼则是另一个套房。


    谈雪昼出了十倍房价,要求是除了他之外之后五个月不能接待其他客人,也就是二楼归他一个人。


    宜夏引他到房间门口,谈雪昼才终于开口:“就到这里就可以了。之后如果有需要我会叫你,希望你二十四小时随时都在。”


    宜夏:“……我是房东。”


    不是女仆。


    也不是酒店三班倒的客房服务。


    谈雪昼挑眉:“十倍房价?”


    十倍房价就能出卖她的尊严吗?


    不行。


    得加钱。


    等等——


    宜夏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某个念头挠得心脏轻微收缩瘙痒,她怎么能放弃这个好机会?


    宜夏把涌到嘴边的“要加钱”咽回去,话锋一转:“——不过,谈先生我非常乐意为您服务,随时为您效劳。您有什么事情,二十四小时叫我都可以。”


    谈雪昼似乎满意了,朝她略一点头,示意她赶紧松开门把手,让他进门。


    宜夏按着房间门把手不让谈雪昼进去,脑子迅速转动,热情提议:“但是谈先生,我家之前确实没有过预定长时间的房客。所以为了避免之后出现照顾不周的问题,我们有必要事先聊一下生活习惯一类的,这样也不会不小心打扰到您影响到您?您看我们要不要先详细聊一下?或者加个微信聊什么的。”


    谈雪昼手掌已经按在了门把手上,拉着调子懒洋洋说:“不用。”


    宜夏张了张嘴。


    他顿了下,上下打量她,依然慢条斯理的:“还有,我们只是单纯的金钱交易关系,不用过于热情。”


    宜夏缓缓睁大眼睛。


    半晌,她镇定地点头,顺着谈雪昼的话大言不惭说:“热情是我的职业素养。而且,对于室内还要戴墨镜的视力障碍同胞,正常人类都会稍稍热情一些。您不用太,受宠若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