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春日

作品:《想把你比作春日

    宜夏翻来覆去做了一夜的梦。


    梦里正是春末夏初的五月份。她在江流的工作室里养了很多绿植,橙红色的果汁阳台开到爆盆。空气中弥漫着温暖干燥的馨香,宜夏窝在南瓜沙发里刷视频,助理突然给她发了一条链接,问她:宜老师,《强制报告》不是你的剧本吗?为什么海报上编剧是于老师啊?


    宜夏看见《强制报告》发出来的预告海报。


    用很显眼的美术字写着,编剧:于思程


    宜夏怀疑是不是出了错误。


    画面一转,于思程坐在宜夏对面,双眼通红说:“小夏,你相信我,当时是签合同太着急了。我也是心急,直接用了咱们工作室的名义跟他们签的约,没想到,他们直接挂了我的名字,我马上让他们把你的名字加上!他们办事怎么这么不靠谱!”


    她一脸的诚恳真挚,宜夏相信了,安慰她:“不用着急,思程,我没怪你。”


    再然后,就是《强制报告》票房突破三十亿。


    然而编剧那一栏,依然没有宜夏的名字。


    《强制报告》是关注未成年人遭受性侵害的现实主义题材,票房大爆,口碑爆棚,在金芙蓉电影节提名了最佳影片、最佳故事片、最佳原创剧本等等重要奖项。


    颁奖典礼上,于思程拎着裙摆款款走到舞台中央,接过最佳原创剧本的奖杯。


    宜夏在台下静静看着她表演。


    她巧笑倩兮,说《强制报告》的成功,要感谢剧组所有人的付出,特别是感谢导演能完美展现我的故事,感谢主演能完美呈现我的角色,让这个故事被所有人看见。


    “我的故事”、“我的角色”。


    如果宜夏不是真正的编剧的话,她可能也会配合地笑着,祝福这一位年少成名的天才少女。


    画面突然开始扭曲旋转。


    漫天的谩骂幻化成利箭,把她扎得浑身都是孔洞。


    她踉跄走在黑暗里,遍体鳞伤踽踽独行,她使劲掐住自己的下唇瓣,掐出了血迹——不要怕,不要哭。站起来,继续走,你一定可以让他们所有人付出代价的。


    宜夏脑子炸疼,倏然从梦里惊醒,抱着被子坐起来。


    窗帘缝里隐约透出远处灯塔一闪一闪的冷光,遥远的海浪声不知疲倦地涨落。听了好久的海浪声,宜夏急促的呼吸才逐渐平复,睁眼望着天花板,迟迟没能成功入睡。


    她翻身下床,从柜子里翻出一瓶只剩一半的褪黑素胶囊。


    翻动柜子时,一份文件被带出来落到地上。宜夏蹲下把它捡起来,重新塞回柜子里,想了想,又塞到了柜子最底层。


    那是一份心理咨询的病历。


    吃了两颗褪黑素,又把房间所有窗帘拉得死紧,宜夏好不容易终于重新入睡。


    第二天醒得很早。


    手机在枕边震动不停。宜夏迷蒙之间划开屏幕,是闺蜜薛霓发来的几条微信消息。


    薛霓:


    【不要脸的死渣男又出街了】


    【[微博热搜]舒润低调现身江流机场,黑色系超酷穿搭Look请查收~】


    宜夏揉了下眼睛,给她发了个省略号过去。


    薛霓:


    【死渣男天天买热搜,今天穿LV明天穿雕,可惜连个全球大使都混不上,死不要脸】


    【这种贱人居然还敢天天买热搜。】


    【不行,我想到就气,我去广场骂人了】


    宜夏:


    【小心被他粉丝举报封号。】


    薛霓:


    【我买了一百个小号,换花样骂。】


    宜夏:


    【没用。】


    薛霓:


    【?】


    宜夏:


    【我试过。】


    薛霓:


    【……】


    宜夏停了两秒,干脆转移话题:


    【问你个问题。】


    【如果你给一个人造成了恶劣的初印象,你要怎么修正回来?】


    薛霓很好忽悠,立刻转移了注意:


    【谁?你给谁造成恶劣印象了?】


    【男的女的?】


    宜夏:


    【问那么多。】


    薛霓:


    【我要知道是男是女,才能对症下药!】


    宜夏:


    【你就说吧。】


    薛霓:


    【初印象差不可怕,之后你多做点好人好事不就得了呗。】


    【多关注TA关心TA,印象肯定能改善的】


    【毕竟你这么美,不管男女对美女都会心软的】


    会吗?


    宜夏确实长了很漂亮的一张脸。


    鹅蛋脸,白皮肤,眼睛如同汪在溪水里沁凉的杏子。她的少女时代在海岛长大,但日晒丝毫没影响她一身白得净透的皮肤,那白是一种温和的半透明的磁白,光润的,甚至微微拢着一层光晕的朦胧的白,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有仙气。


    但漂亮不是一件好事,从小到大因为这张脸受了不少委屈。


    在娱乐圈这么个明晃晃看脸的圈子里,她长了一张明显不像幕后工作人员的脸。


    宜夏知道自己长得好看,但不觉得靠脸能刷到谈雪昼的好感。


    他什么样的大美女没见过。


    宜夏想七想八。


    虽说如此,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不可能井水不犯河水。总是能找着机会刷存在感和好感的。


    譬如说,他总是要吃饭的吧?总不能顿顿点外卖吧?事实上岛上根本就没外卖。靠做好吃的刷他好感度,总比靠颜值靠谱。


    于是一大早,宜夏就在一楼守株待兔。


    结果一直到中午,都没听见楼上任何下楼的动静。


    不吃早饭很正常,午饭也不吃?


    谈雪昼莫不是导演,是来修仙的吧?


    又等了半小时,宜夏开始心神不定了,甚至担心起来,人不是在房间出问题了?


    还是去二楼看看。


    爬上二楼,脚步停在谈雪昼的套房门口,她犹豫了。


    昨天他说了没事不要上来。


    正打算敲门时,房门被人从里面拉开。


    谈雪昼穿着一身衬衫,衣袖挽到手肘,困倦地眯着眼睛:“在这干嘛?”


    宜夏想说我怕你死我家了。


    她后退一步,温吞说:“谈先生,我想问您要不要吃午饭,以及午饭想吃什么,我好准备。”


    谈雪昼说:“你看着办。”又丢下一句,“没事不要上来。”


    砰一声关上了房门。


    宜夏站在门口差点被撞上鼻子。


    她有点生气,这人什么态度啊。


    他凭什么啊?就凭几个臭钱,真的把自己当主人了?


    不过几个臭钱而已。


    ……可那个钱是真的多啊。


    唉。


    宜夏不跟钱过不去,只好颓然下楼做午饭。


    两个人的午饭,做了三个菜,柠檬虾加干锅五花肉包菜,以及虾仁滑蛋。


    柠檬的清爽很好地中和了酸辣的余味,令人胃口大开。


    宜夏甚至特地找了三个配套的水晶碟碗出来,精致摆盘,把三个菜摆在餐桌上,简直是赏心悦目。


    她端详一番,拍了张照。


    他不让她没事上楼。


    她要让他知道谁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谁才是真正的老大。


    ——她就要上楼。


    不过上楼叫人吃饭,总感觉不像主人,更像老奴。


    宜夏敲了门。


    这次谈雪昼门都没开,隔着一道房门传来他带点倦意的声音:“等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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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宜夏忍:“那我先吃了?”


    “不行。”


    “可是我饿了。”


    “所以?”


    宜夏继续忍。


    没忍住,一掌拍在房门上——谁知道房门根本没关紧,一推就开。她一下失去支撑,整个人朝前扑去。


    径直朝前扑去,惯性几步,跌倒在地毯上。


    等她爬起来,抬起头时,正对上谈雪昼从上往下看的微妙眼神。


    谈雪昼他正在……换衣服,换到一半,T恤半脱不脱,露出一截人鱼线以及下腹几块形状分明的腹肌,腰腹线条劲瘦有力。


    他动作顿在了原地,眼神也顿在了她身上。


    宜夏呆住了,眨了下眼。


    她还没来得及找补,谈雪昼微妙的声音响起:“第一,还没过年,你行此大礼,我也没有红包给。”顿了下,声音拉长,带上了一点懒散和玩世不恭,“第二,你还不起来,还想继续看多久?”


    宜夏第一秒是尴尬上头,这一秒已经镇定了。


    她淡定站直,若无其事地退回房门口,拧了几下门锁,回过头若无其事地说:“我刚刚,是在检查门锁坏没坏。”


    谈雪昼的眼神是“你继续表演”。


    宜夏淡定地退出房间,挤出营业的礼貌微笑:“好像没什么问题呢。那谈先生,你换好衣服就下楼来吃饭哦。”


    话刚说完她立刻甩上房门,搓着脸飞快跑下楼洗脸。


    从洗手间的镜子里,她看见自己的脸,徐徐地,缓缓地红了起来,从脸颊红到脖颈。她对镜子里的自己挤出一个笑脸,沮丧地垂下了肩膀。


    丢人。


    -


    谢天谢地谈雪昼看了中午三道菜,没跟昨天似的挑肥拣瘦。


    他随便吃了点,每样菜都夹了一些尝。


    宜夏悄悄注意他的口味,默默在内心备忘录小本本里记了下来。


    本以为吃完饭下午能有相处刷好感的机会。


    结果谈雪昼虽然没回房间,但也没留在一楼客厅。他带着一个单反出门了。


    宜夏洗完碗出来,人已经不见了。


    她好痛苦,倒在客厅的云朵沙发里,捂着脸发出了低低的哀鸣。


    不过谈雪昼回来得也早。


    三点多就回来了,还拎着一只行李箱。


    他推着箱子进门,宜夏立刻坐直身体,下一秒站起来,跃跃欲试想献一下殷勤。


    怎么不动声色地献殷勤当舔狗,这是一门巨大的学问。她还没学会,犹犹豫豫站在原地,谈雪昼自己把箱子弄上楼了。


    哐当。


    二楼房门合上。


    那不仅是关门声,更是宣判宜夏事业死亡的丧钟声。这一刻不要问丧钟为谁而鸣,丧钟就是为你而鸣。


    宜夏再一次扑倒在沙发上。


    当舔狗也需要熟练度,她这样的没资质。


    没关系。


    还有晚饭。


    总之每天已经有固定可以刷好感度的时间段了。


    凡事都不要操之过急。


    宜夏这么开解自己。


    她趴在沙发上,随手点开微博,眼神忽然一凝。


    是一条同城的内容,博主拍了张江流机场的照片,很兴奋地说“居然在机场偶遇了舒润!大明星真的好帅天啊”。


    配图是偷拍的舒润,戴口罩帽子很低调。


    旁边有路人入镜——个子很高的一个男人,一身深色西装,西裤裤线笔挺。


    宜夏看清楚他的脸,呼吸顿时一窒,飞快滑去了下一条内容。


    于璟……回国了?


    心不在焉地往下看了好几条,她把手机合上,冲进洗手间洗脸。


    把脸埋在满盆水里,她憋了半天,才挣扎着抬起头来,从镜子里看见自己满脸水珠,双眼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