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想把你比作春日
作品:《想把你比作春日》 电影检票,宜夏进了影厅。
这一时刻只有一部电影在放,那就是《城池》公映的第一场,零点场。
谈雪昼想跟着进去,但被检票员拦在了门外。
旁边正检票的一对情侣转头看见他,齐齐惊愕,又迟疑,随后女生拉着男生过来,一起问:“……那个,是谈、谈导吗?”
谈雪昼慢条斯理问:“谁?谈雪昼吗?很多人说我长得像他。”
男生凑在女生耳朵旁边说:“没戴墨镜,应该不是吧。”
女生小声说:“很像啊。”
检票员催促:“快,还有没检票进场的没有?”
一对情侣犹疑着检票进场了。
等所有人检票结束,谈雪昼淡定地再去跟检票员刷脸。
没想到还没开口,检票员压低声音说:“快进去吧谈导——待会儿看完了能发条微博宣传下我们影院不?”
谈雪昼跟着人流进了影厅。
影厅里光线昏暗,看不清她坐在哪里。
零点场竟然是满座,出乎他自己的意料。他没有座位,只能站在最后排中间的通道里。
左手边一排座位,是几对情侣,右手边,也是几对情侣。这种晚上出来看电影的,除了情侣,也许就是演员粉丝了,或者他的影迷。
所以,她是属于,演员粉丝呢,还是他的影迷呢?
还是,情侣中的一个?
电影他没心思看。
昏暗中,他注意着周围观众的神情,或激动、或紧张、或虚惊一场、或提心吊胆,最后则是如释重负的喜悦。
很多人说电影是视听艺术,对他来说,是情节和故事的艺术,或者更具体一些,是情绪的艺术。他的偶像希区柯克是控制恐惧和悬疑的大师,他从一开始,就很会操纵观众的情绪。
但是操纵的成功,却怎么也抵消不了满场没有找到她的身影的沮丧。
他一排一排往下数,分辨究竟哪个是她,却哪里都没找到。
他操纵了一整个影厅所有人的情绪,不知身处何处的她却操纵了他的情绪。
她到底在哪里?
明明是进了这间影厅的。
电影结尾。
片尾字幕滚动,顶灯大亮。
几个坐前排的女生已经提前起身走到了门口,为离场的观众发她们自制的手幅、手环。
是来做应援的演员粉丝。
谈雪昼没急着离场,站在最后排最高点往下寻找。
目光一凝。
终于在出口看见了她。
她在跟几个发手幅的小姑娘领应援。
那几个粉丝做的应援很精致,好几个离场的观众簇在一起想要再领一份。
她被围在最里圈,两只手插在口袋里,微微低着头,扎好的头发散下来一绺,很耐心在等她们发到她。
谈雪昼走到人群最外围,听见了她的声音——
一个姑娘问:“小姐姐你也是傅浪的粉丝吧?”
她领到一个手环戴上了,举手看了看,抿着嘴唇说:“不是,是谈导。”
旁边的观众说:“死忠粉啊,来看零点场。”
她淡淡笑着,轻声说:“是,路人粉。”
-
宜夏从商场里出来,离开满场的暖气,一出门就被夹着细雪的寒风刮了个哆嗦。她慢腾腾把围巾裹上,双手插在口袋里,朝外面走去。
零点场的电影看完,两个钟头,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平安夜的人流早就散场,此时商场外面的小广场除开刚刚看零点场的寥寥观众之外,别无其他人。地上积了一层细雪,踩着靴子走过去,有沙沙的轻响。
地上丢了一枝红色玫瑰。
宜夏弯腰捡起来,红玫瑰花瓣上沾了地上的泥水,一点点雪色点缀其上,格外晶莹。她擦干泥水,打算带着这枝玫瑰回去养着。
突然又想起他们在一起时间那么短,连玫瑰花都没互相送过。
很遗憾。
一种很漫长的,温柔绵密的心碎。
也许是夜太深了。
走出广场,四周没有一点声响,除开踩雪的轻微沙沙声,就只有偶尔卡车窜过马路的大动静。太安静了,看着手里捡来的玫瑰,她突然有些惆怅。
刚刚看完的电影情节也一股脑上涌。
男女主角亦敌亦友,最后却因为意外错过,最终彼此都有很好的结局,只可惜结局不是对方。
一部讲家国天下的电影里,稀薄浅淡的感情线,淡淡一笔,却犹如笔墨浸湿在熟宣上,渗得那么深,那么遗憾。
宜夏低着头往前走,却忽然听见背后传来一声短促清脆的树枝折断声。
好像……有人跟着她。
她回头。
空茫茫的世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漫天的清雪飘摇。
她怀疑是因为雪太大,压断了江流这些单薄的道旁树树枝。
她回过头继续往前走。冷风从脖子里灌进来,冻得打了个哆嗦。
耳朵很灵敏,真的听到了背后沙沙的踩雪声。
她心突然提起来。
这深更半夜的。
不会被人跟踪了吧?
难道是路嘉灵那个私生?
她低着头若无其事继续往前走,目光逡巡,寻找趁手的工具。同时,手塞进了口袋里,摸索着手机,不知道有没有按到紧急报警……
心跳速度逐渐变快,悄悄用余光观察身后,却只见空茫的一片雪色。
难道是自己吓自己吗?
继续往前走,走着走着,身后沙沙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楚。
似乎,身后的人与她只隔了十多米距离了。
路灯亮着,光线昏黄,雪花纷纷扬扬,落在光柱里,如同飞蛾扑火一般。空气是冬季特有的干燥寒冷,雪带来的湿润微微沁入鼻腔,让人的头脑这一刻十分警醒。
宜夏鼓起勇气站定,突然回头。
一道身影静静站在路灯下,双手插在长羽绒外套的口袋里,抬眼望着她。
黑色的羽绒服很长,一直过膝盖。路灯在他身后安安静静亮着,从背后打来的光线令他一头凌乱的碎发发着明亮晶莹的光。
细雪落满肩膀头发,沉甸甸地压在眼睫上,他的眼睛里光影交错流转,情绪却浅淡。
雪下大了,风也扯得很紧。
夜很深,没有人路过,似乎漫天的风雪下只有他们两个。
全世界只剩他们两个。
宜夏不明白怎么会出现眼下这种情形。
所以也不知所措,呆呆站住。
捡来的玫瑰花花刺轻轻地扎着手心,带出一点殷红的血珠,从指尖低落。
彼此都安静着没人打破沉默。
宜夏的心因为这沉默而逐渐不安起来。
他……他为什么跟在她后面?是偶遇吧,是偶然吧?他……为什么不开口?应该打招呼吗?她应该主动开口吗?
脑子里念头一团浆糊,嘴唇微微发着抖。他一直没说话,她害怕自作多情,咬住嘴唇,迟疑片刻,张了张口:“……你,路过吗?”
谈雪昼沉默,静静看着她。
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宜夏也不愿意自讨没趣继续搭话,只好回过头。
踏出一步,她咬了下唇,回头,鼓起勇气,匆忙说:“那个,刚刚看了你的电影,挺好看的。票房会大卖的。”
他双手抄在外套口袋里,闻言,微微偏了下头。
宜夏很害怕他说什么讽刺,譬如跟你有什么关系。
下定决心就算他说不好听的,她也不要难受。
他终于开口:“是吗。那先,借你吉言。”
说完他又没说话了。
宜夏觉得眼下这情形实在是太尴尬了。他们似乎也不是那种,熟悉亲密关系好到大晚上的碰见了可以寒暄的关系。喉咙有点梗,她最终选择冲他礼貌点头:“那我……先走了?”
他说:“等一下。”
宜夏呆呆站住。
他不紧不慢地走过来,只隔一两步的距离。
眉压着眼,眼珠乌黑,睫毛特别的浓密纤长,简直令人联想起五六岁的混血小朋友毛茸茸的眼睛。
她看见自己出现在他的眼瞳里,倒映着,小小一个,不知所措地抬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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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吸几乎都压抑得听不见了,她手指无措地蜷缩起来。
他终于出声:“你眼睛怎么这么红。”
宜夏呆了下,顺势眨眼,一下没想到借口,却听他继续说:“我记得结局是大团圆,这也能看哭?”
声音冷淡,带点轻嘲:
宜夏捏紧了玫瑰花的枝干,脑子里堵了一百种回答,可是话要出口,又被咽了回去,只好顺着他的话承认:“就是,太感人了……”
他抿了下唇,直视着她的眼睛,声音压低,轻飘飘的:“那你,感情还挺泛滥的。”
宜夏咬住嘴唇,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
其实站在这风雪里,挺冷的,两个人的气氛也是有些尴尬。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尴尬,她还要继续站在这,他也不走。
但宜夏就是不想说“没事我就先走了”,也许是……舍不得。
也许是,不想被他看扁,觉得她是落荒而逃。
宜夏低头,片刻又抬头,鼓起勇气,低声问:“那个,你刚刚,是在跟着我吗?”
谈雪昼略一挑眉:“你觉得像吗?”
宜夏犹豫了下,诚实地点头。
谈雪昼冷淡说:“路过,顺路,同一条路而已。”
“哦。”
又没话可说了。
可是他站在原地,宜夏也僵站着,类似于僵持对峙的一种姿势,谁都没提要离开。
宜夏纠结片刻,艰难开口:“虽然你可能,不太想见到我,但是……毕竟圣诞节。祝你,圣诞快乐。”
闻言,谈雪昼扯了下唇角,懒散说:“我不太快乐。”
“为什么?”
不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吗?《城池》口碑票房双爆炸,自己的公司又是电影最大的资方,分红就足够拿到手软,网上已经送了他一个外号,互联网印钞机。
有什么不快乐的。
谈雪昼:“没有人规定,圣诞节就必须要快乐。”
宜夏轻轻地“嗯”了一声,想了下,顺着他的话说:“不快乐的话,有时候也可以休息一下,放松一下,充充电什么的。”
“你呢?”
宜夏一怔。
“你快乐吗?”
宜夏沉默片刻,轻声说:“我就……还行吧。”
谈雪昼没吭声。
宜夏绞尽脑汁,实在找不出话说了。
她只好说了告别:“那个,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说完回过头,转身往前走。
走出去好几步,没听见他跟上来的沙沙声响。
她加快脚步,耳朵竖了起来,背后他好像站在原地,只是沉沉的目光一直凝在她背上,令她四肢发麻。
她脚步突然顿住。
转过身定定站在原地的他,手指蜷缩起来。漫天的风雪落下,冷风裹挟着雪花灌进脖子里,冰冰凉凉,她的心口也跟着被冻了个哆嗦。
不知道是不是风雪也把勇气灌进了心口,她攥紧捡来的玫瑰花枝,朝他飞快走过去。
他愣住了,双手插在口袋里直直站着。
宜夏在他面前一步的距离顿住,手臂微微打着哆嗦,但还是把玫瑰花举了起来,声音发颤:“虽然这是捡来的,但很完整,很漂亮。如果送给你的话,你会不会快乐点……”
谈雪昼怔了一瞬,扬起下巴:“什么意思?”
“对不起……”宜夏只感觉理智已经彻底离她而去,她也想不清自己这一刻到底是在做什么,只是低头盯着脚尖,其他什么都忘了,“对不起,就是,算是圣诞礼物吧。那个,如果你不想要的话,丢了也可以。”
宜夏手臂发抖,忐忑地把花枝递过去。
谈雪昼却没接。
宜夏知道自己所作所为,很唐突,很不像话。
给前男友送花,送捡来的红玫瑰哄他开心。说出来,会被挂在小红书上嘲讽几百条。她收回了花枝,随便找了个借口:“对不起,你刚刚就当我脑子抽了吧。我走了。”
下一刻,他却抽出她手心的那枝花。
片刻后,低声说:“谢谢。”
“快乐一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