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


    得了准话,陆臣堪堪松了一口气:“多谢夫人”


    牡丹抱着画卷上了马车。


    少年目送着马车离开,这下子郑富升这群人的脸色变了又变。


    “哼!算你小子运气好”


    “哼!”“明天走着瞧!”


    “就是就是!”


    这群人撂下狠话,一副醉鬼模样,勾肩搭背,想要溃逃而去。


    但少年却不乐意了,他拦在跟前,指着自己那些撕碎的画卷,面上带着笑意,一双眼睛像是浸在冰霜里异样冷峻,“三张画,加上罚抄的五十文,一共给..就给二两银子”


    一听这话,郑富升一群人嗤笑道:“呵,兄弟们有人伸手讨钱?”


    、


    “咱们给还是不给啊?”他们音调徒然高昂,语气十分倨傲。


    跟班们互相打眼风,使眼色,神情怪诞,显眼不怀好意,诺诺连声:“当然..,当然给”


    “谁让咱们是大善人呢,不缺那点银子打发要饭的..”


    郑富升将钱袋子往后一抛,大喊了一句:“威武!”


    只见一条黑狗从身后钻出,狗子浑身毛发光亮,即使隔着黑毛,少年也能感受到其结实的肌肉,毕竟狗子后背那鼓动的肌肉无不彰显了其坚硬的健子肌。


    “汪汪!”狗子一听到主人的命令,前脚伏地,后脚弓着,嘴里含着钱袋子,瞬间攻击状态。


    他们站在狗身后,贱兮兮喊道:“银子在这,有本事你来拿啊?”


    “呵呵”“哈哈哈”


    他们笑作一团。


    少年嘴角一勾,整个人快速奔跑起来,残影重重。


    “汪汪”


    狗子也很敏捷。


    “啊!我的腿”“嘶!”“嗷呜!”


    “滚开”“你个混蛋快给我滚开”


    少年围着几人打转,狗子躲闪不及,一会咬到郑富升的大腿,一会儿扑倒郑进友,一会儿又撞到郑家强的肚子上,场面一度很混乱。


    直到...


    “嗤嗤”


    “阿切”


    趁着狗子乱扑,少年弹出手里备好的银针,径直扎入狗子的水沟穴。


    狗子疼得满地打滚,他迅速起身,将手里的辣椒面撒到狗鼻子上。


    “呜呜”


    狗子很快失去了攻击力。


    少年拿起郑进友的钱袋子,取出二两,随即将其扔给原主人,并扔下一句话:“物归原主了”


    徒留几人在原地气得勃然大怒。


    少年行至码头,正四下张望。


    龚泽兰蓦然回头,视线相撞,两人迅速错开。


    发觉书生就是四方书斋那人,心里有点懊恼:“是他...”


    一旁金枝不明所以,疑惑问道:“小姐?可是有什么不对”


    主子却深深看着她,送开手,直接让菘蓝搀扶,徒留金枝在原地自我怀疑:“小姐这是怎么了?”


    而上了马车的牡丹哭得不能自己:“呜呜呜..”


    “真的是公子!”“身高八尺余,脸上还有痘印,面具也是公子平日里最爱的一款..”


    安谧儿脑海里一直浮现着刚才那一幕。


    是哥哥。


    真的是哥哥。


    她死死捂住自己嘴,生怕哭出声音,跳动的心简直难以平复,眼角的泪唰唰决堤了。


    “太好了”“公子还活着”


    她呢喃着:“可是,公子怎么不去回安家...”


    回安家?


    她都回不去安家,哥哥又怎么回去呢?


    想通了那些,安谧儿擦拭着泪痕,故作镇定道:“哥哥不回去自有他的道理”


    “留一些银子给奶娘,咱们回府”


    “可是姑爷那边..”这次是以姑爷的名义出来的,要是没个名头,怕是要引起怀疑。


    提起丈夫,安谧儿毫无波动,抿唇道:


    “净慈寺五十三步台阶,一步一参,步步不少,才得以叩开山门,大雄宝殿前,吃斋念佛,布斋捐烛,样样不少...”


    可那时,他又在哪里?


    逸阳楼里美人帐下,夜夜笙歌。


    糜糜之音堪比春风楼。


    她捂着隐隐作痛的膝盖,双眼泛红,蜷缩成一团,紧紧抱着自己,全然没有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车厢顿时陷入一片凄静之中。


    涵香院里,几人还未进院门,就听见里面的说话声。


    “...桂花?其味辛,性温,养在屋外最是相宜,若是束之以盆,终究是少了一点趣味..”


    沈醉手里盆,正在往盆栽里盛土,听见女子的话,没有抬头,蹲在地上,埋首于自己手里的活计,“你这金桂不错”


    好似并没有听到钱舒乐的废话。


    他拿着铲子就要撬走那可半个手臂粗的桂花树,这一举动直接让钱舒乐差点原地暴走。


    她攥紧手帕,一抹笑意凝在嘴边,“世子说笑了”


    “这般大小的树不宜成活”


    见贵人不死心,已经开始挖土,土越来越多,钱家小姐憋不住了,“世子且慢”


    “世子若是喜欢,小女子的花圃还有几株金桂可供您..”


    挑选。


    话还没说完,沈醉径直丢了锄头,拍拍手上的土,径直出门。


    少年出门,就遇见妻子,冷凝的脸色渐渐缓和,他嘴角漾出一丝笑意,眉眼忽而舒展。


    徐徐走到妻子身前,拉着她的手,细细打量着:“谧儿?”“怎么不进去?”“身子可好些了?”“手心怎么这么凉..”


    安谧儿被人拥进怀里,涨红了脸,旁人以为夫妻俩蜜里调油,实则她想抽出自己的手,而他就是不放手,一拉一扯,紧紧贴在他怀里,安谧儿最后挣了一身冷汗,双眼都快喷火,偏偏,某人好像看不见她的怒意。


    钱舒乐在前面带路。


    边走边介绍:“这些是蔷蘼,红色、白色、黄色等多种颜色,此草蔓柔蘼,依墙而生,茎细长,枝上密生多小刺,茎中带刺较大且有钩,刺密集,多在春尽夏始盛开”


    安谧儿的目光却看向了墙角的兰花。


    沈醉自是也注意这一点,他转头往墙角走去。


    “嘶”钱舒乐深吸一口气,迈着小碎步如风一般挡在两人面前,镇定道:“那边是兰花,主要有白兰花、花绿兰花剑兰银兰、墨兰、建兰金荷、石斛兰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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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日一天浇水一次,冬日三天浇水一次,适合屋外种植,屋内容易闷着,一闷准死”


    钱大小姐眼睛往天上瞟,“对..它们比较娇气”“主人若是生气,它们也能感受到,一个不开心咯噔一下,就死给你看..”


    她那护犊子样惹得安谧儿忍俊不禁。


    就连其他人也齐齐低头,忍得憋红了脸。


    君子不夺人所好,这一点安少夫人自然知道。


    于是她目光投向别处,兴致盎然。


    流连花圃中,最后买了金桂和球菊。


    钱舒乐一边松土,一边提醒道:“北方土壤太贫不适合金桂,要经常疏松土壤,冬季防晒、夏季防寒..”


    安谧儿点点头,伸出手接盆栽时,蓦地出现一双手率先接过那盆栽。


    只一眼,她便知道手的主人是谁,一抹笑意凝在唇边,夏日炎热,淡淡的檀香萦绕在鼻尖,少女眉头似蹙非蹙。


    她往前走了几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主家随着她的步伐而动。


    钱家大小姐觑见两人之间的小动作,轻哂道:“球菊偏爱日光,可放在暖阳下晒晒,喜水但不耐水,闲来无事可要给它修剪修建枝桠,凛冬放室内最相宜,烈日放屋檐下便可”


    “少夫人可有什么疑惑?”


    安谧儿心思全在盆栽上,恰逢三两只蝴蝶翩跹起舞,它们掠过蔷薇,在花中翩翩起舞,最后围着几人打转,她眼底闪过一丝讶异:“咦?”


    “是蝴蝶!”


    或菜黄色,或白黑色,或斑点红蝴蝶点缀其中,它们停歇时翅竖立于背上,双翅一颤一颤,衬得五彩斑斓的花圃愈发流光溢彩。


    钱舒乐目光紧随着那些蝴蝶,十分热切:“看来他们也想一睹贵人芳容”


    打趣的口味令安谧儿心情不错:“钱小姐说笑了”


    “若是没有主家尽心尽力地照看花圃,这些个蝴蝶也是随风游走,安居于此也是主家用心款待的结果..”


    两人一番寒暄,相视一笑。


    暮色四合,花圃上方是一颗高大的金桂树,枝叶亭亭如盖笼罩在头顶上,风过时,桂花瓣簌簌而落,在少女的额头上,衬得其花容月貌愈发婉约动人。


    一行人不紧不慢地漫步在小道,作为东道主,钱舒乐见客人性质不错,继续道:“往前走就是枫亭,不过这边的风景也不错”


    她视线往左瞥,只见透过圆框就看到了一树树绯红的樱树错落有致地立在小路俩旁,青草掩映在林立的山石,偶有一两朵野花发而幽香,幽香流淌在心上。


    这是框景亦是窗景,一框一景,窗不是简单意义上的窗,是透过窗,看到了视觉上另一种美景,内外有别。


    少女沉浸在这幽静的苑林中,红唇挽延一缕映丽迤逦的弧度,远山黛眉漫开,轻声出声问道:“一步一景,一框一意境,贵府这院子别具一格,想必花费了不少功夫?”


    左边是樱景,往前走是枫树围绕的亭台楼榭,左边是曲桥流水,菡萏随风摇曳着身姿,水中藻、荇交横,三两只鸳鸯穿梭其中嬉水,粼粼水纹荡向岸边,曲水中鱼可百许头,皆若空游无所依。日光下澈,影布石上,佁然不动,俶尔远逝,往来翕忽。似与游者相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