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叶带着命苗的位置消息出现。


    “今日月圆之夜，你们团圆了，把我抛在脑后。”


    彦叶满目伤心，泫然欲泣地走过来，还穿着那身女装。


    望微峰三人摆好架势严阵以待，陈蕙儿则有自知之明地躲在萧玄庭身后。


    刚才就是这个妖里妖气不男不女的少年在后面追他们。


    彦叶表现得更加伤心，捂住胸口，侧着脸低下头：“你们这样防备我，要不是我刻意放水，你们以为自己能走掉？”


    染绯食指隔空指彦叶脑门，语气放松，颇为熟稔：“演一下就够了啊。”


    彦叶扑过来想握住染绯的手，被章柳下意识隔开，彦叶歪歪头，视线绕过章柳。


    “姐姐，你好像变得更好看了，发生什么好事了？”


    染绯经彦叶提醒，才想起来，安排接下来的任务时，她忘了维持无脑花瓶的形象。


    彦叶说她变好看，应该在说她神态变了。


    染绯手指狠狠捏了捏脸，眉心、太阳穴、鼻翼、脸颊、嘴唇、下巴，依次捏过去，然后恢复成过去那个普普通通空有美貌的样子。


    她冲彦叶娇憨一笑：“这样呢，是不是更更好看了？”


    彦叶往前探的上半身僵在空中，良久挤出一个笑容，缓慢点头。


    路行漾观察着染绯的神态，喃喃道：“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后半句话被彦叶和苏轻辞一左一右地瞪了回去。


    两人用眼神逼迫完路行漾，视线毫无意外地相撞。


    彦叶冷哼，苏轻辞却看起来没什么反应。


    一行人浩浩荡荡去找命苗。


    出走的七个命苗，他们只找回五个。


    君正园破坏了苗圃之后，带着小苗们直接去了他提前找好的地方。


    润生河的另一边，住着妇人们。君正园觉得她们能照顾好孩子，所以把小男孩带到某一户人家里，托给户主照料。


    户主虽惊疑不定，但也接下了这个嘱托。


    彦叶追望微峰几人追到一半，装作跟丢了，转头就在生村里找起别的人。随便逛逛，就听到有人传，小孩们回来了。彦叶找到君正园藏起来的苗，易如反掌。


    还有两个小男孩，估计是被他们的母亲转移到其他地方，不在原处。


    染绯：“那就不找了，总共有十二人就行。”


    路行漾：“对。”他猛然扭头，低垂眼睛注视染绯，“不对，你怎么知道要十二个小孩？”


    生村有多封闭，三十多年来，没有邀请，就不可能进入这里。


    而生村的消息，也不会带到外面，就连他能知道生村、听说渡寿会，也是因为他的天枢皇室身份，且他表哥是生村大祭司。


    染绯一介孤女，她从何得知？


    染绯当然是从原文里得知的。


    她绞尽脑汁思考合适的理由。


    脑子转动刚刚提起速度，就听见有人帮她说话。


    “是我告诉她的。”


    染绯抬头望向苏轻辞。


    他随口敷衍的一句话，竟让她呆愣住。


    染绯恍恍惚惚地想，这么瞎的理由，一听就是为了给她解围，路行漾不会信的。


    果然，路行漾说：“好啊——”


    染绯觉得路行漾拖长的尾音里满是被戏耍的气急。


    “你们背着我讲悄悄话！”


    染绯：“？”


    染绯：……


    她就白操那份心。


    -


    生村护卫和打手动作很快，大祭司将人带回苗圃的时候，苗圃的门已经修补完成。


    大祭司带回来五个，加上苗圃里原本剩下的六个孩子，离渡寿会目标的十二名孩童还差一人。


    村长和圣姑都守在苗圃门口。


    另有一行人忙进忙出，给命苗们送吃食，安抚情绪。


    圣姑柔声问：“大祭司，这差的一个人，要不要我想办法直接从外面带一个适龄的小孩进来？”


    村长开口慢了半拍，功劳就叫圣姑夺走，此刻怒瞪圣姑。


    圣姑才不管村长的想法，她只在乎大祭司。


    大祭司问：“你从哪儿偷个孩子过来？”


    圣姑笑了，眉眼带俏。


    “大祭司有所不知，荒沙镇有人想进生村，想进得不得了呢。不仅要走我们往年留下来的河水，喂过路人喝下，还愿意献出自己的孩子，让他参与渡寿会。”


    “真有此人？”


    “确有此人！”村长终于抢到机会开口，一鼓作气道，“那人就在荒沙镇西边，有一个五六岁大的儿子，名叫小宝。”


    好耳熟的名字。


    染绯想起来，那不就是给她茶水喝的妇人的孩子吗。


    苏轻辞眼神暗了一瞬，接着抬眼，直勾勾盯着染绯的背影。


    现在，只有他们三人带领孩子回到苗圃，望微峰三人、陈蕙儿，以及那个不讨喜的小和尚，都留在大祭司房等待。


    三人里，主心骨还是染绯。路行漾瞄了瞄染绯，染绯缓慢眨眼，意为同意。路行漾理解，对村长道：“你去带人进来，速度要快，最好今晚。”


    村长笑得见牙不见眼：“遵命，小的定会在寿主抵达之前完成任务。”


    圣姑睨了他一眼，向大祭司行过礼，扭着腰带侍女先行离开。


    苗圃恢复安静。


    三人走在回大祭司住所的路上。


    夜色渐浅，雾气散去。


    圆月也沉了，正朝西边挪动，三人的影子在青石板上拉长，边缘模糊，某几个角度，甚至能融在一起。


    即将清晨，新的一天。


    大门修好了，风进不来。路边花草因为三人脚步而微微颤动。


    染绯的心也微微颤动。


    两个大帅哥走她两边，纵然阅男无数，她还是心动不已。


    苏轻辞是瘦削沉郁的冰山美人，路行漾是健壮阳光的黑皮猛男。


    一黑一白，染绯想当奥与利中间的那条几乎被挤得不存在的缝隙。


    光是想想，心尖尖就发颤。


    说起来，到这儿之后，她一直素着。


    明明不是苦行僧，却一次又一次守戒，白白浪费了这副好皮囊。


    “你在想什么？”路行漾偏头，看着染绯，“都乐出声了，说出来让我们也高兴高兴。”


    染绯：“我乐出声了？”


    “是啊，嘻嘻，”路行漾模仿她偷笑的样子，“就这样的。你到底想到了什么？”


    染绯低头沉思，反省自己是不是真的素太久了，只是想一想当夹心的画面，就连笑都憋不住。


    她说：“没想啥，就是饿了。”


    饿了，想吃。


    “想吃什么？我让厨房给你做。”路行漾说。


    “不用麻烦。”


    “饿久了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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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体，你还没辟谷，饭必须要吃。”


    饿久了伤身体，染绯表示十分认同。


    但她想吃的不是饭。


    她馋的是人，人呐！


    苏轻辞始终一言未发，静静听左边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交流，没什么关键信息，全是废话。


    然而就算是废话，他俩聊得也挺开心的。


    她从来没和他有过如此平和的聊天。


    他们之间，多的是针锋相对、阴阳怪气。温情时刻少之又少，为数不多的，还发生在染绯受到润生河水影响期间。


    苏轻辞不自觉地放慢脚步，落在后面，目光无法离开前面谈笑风生的两人。心里像被什么堵住了，闷得有些透不过气。


    他不能与他们并肩而行，因为在染绯的右边，他余光范围涵盖了她的笑容，那么灿烂、迷人，却不是为他而绽放。


    她讨厌他的性子，他知道。


    这个念头在他心底生根发芽，现在已经长大到会影响他正常思维的程度。


    路行漾先发现苏轻辞的异常。


    “你怎么了？”


    路行漾折返回来，上下打量着他：“你又头晕了？”


    “不是。”苏轻辞否认。


    染绯停下脚步，停在原地，只是回眸暼了一眼，然后就被逐渐熄灭的灯笼光勾走了注意力。


    苏轻辞内心深处，总有一丝不甘，一份期待。他希望有朝一日，她能主动转过身来，看到他，看到他的存在和心意。


    眼下，他仅仅得到了一次短暂的回眸。


    苏轻辞脚步无比沉重，艰难地拍了拍路行漾的肩膀，告诉他：“我没事，继续走。”


    路行漾确实看不出来什么问题，只好跟在苏轻辞身边，陪他一块儿走。


    染绯听见他二人脚步声在身后响起，于是也重新提起脚跟。


    队形变了，这下三人谁都没说话。


    苏轻辞内心诡异地平静些许。


    他故意展示虚弱，想得到染绯的关心。虽然没成功，然而结果还不错，至少路行漾和染绯没有继续聊天，他不用自虐似的偷听他们谈话内容。


    回到大祭司房，五个人睡了四个，唯一醒着的，是彦叶。


    他一直蹲在门口台阶上，背靠门板。


    远远便瞧见三个人颜色逐渐清晰。


    东边，天空开始泛起鱼肚白，晨曦的光芒逐渐增强。


    染绯迎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出现在彦叶视野里。


    仅仅只是看到染绯，彦叶就足够开心了。


    看到染绯左右没人，那两个男的只能像是护卫一样跟在染绯身后，彦叶翻倍开心。


    他起身，拍拍裙子上的灰，立在台阶上对染绯招手。


    染绯看见，向上伸展手臂，左右挥舞。


    哇，救星！


    她奔过去。


    速度有多快，就说明她内心有多难耐。


    刚刚半路上，苏轻辞突然停下，路行漾去问他情况，然后三个人的气氛就不对了，一路安静，像是三个才死没多久的游魂在晃荡。


    她一边脚趾扣地，一边强撑着冷淡的外表坚持走路，可累死她了。


    染绯跑向彦叶的脚步轻快，殊不知路行漾在她身后又又又感到一股子寒意。


    太阳都快升起来了，仲夏的清晨，不应该感到寒冷。


    路行漾此刻非常肯定，冷意就是从苏轻辞身上溢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