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城，寺辅街。


    陈夙早发现身后跟了个尾巴，正要教训这人一顿，没想到竟是自家妹妹陈秀宛。


    神情不耐的拍在她脑门上：“你没事情做吗？别跟着我。”


    陈秀宛蒙着面，略显宽大的男装衬得她很是瘦小，假声争辩道：“这路又不是你们家的，凭什么你能走我不能走？”


    心里甚至暗暗得意，就算是你们家的，不也等于是我家的，我想怎么走就怎么走。


    陈夙向来密切关注沈府，发现沈二小姐身边多了个眼生的丫鬟，本也没有刻意调查她，某夜巡逻到沈府墙外，竟看见那丫鬟施展轻功跃墙而出，陈夙擦亮眼睛，随她到了一处破庙，风雪呼啸，破庙里人影条条，看不清楚具体是谁，好似在密谋些什么。


    担心他们是邻国细作或和先前的少女失踪案有关，遣了小厮专门盯着。


    那些人警惕性极高，外出、放哨都是轮班，本以为不容易逮到他们，午时刚过，小厮传来消息，破庙里的人正往寺辅街奔去。


    寺辅街乃皇城重地，陈夙片刻不敢耽误，急马赶去。


    -


    私塾末考已结束，陈秀宛正好无处消遣，发现陈夙离府，乔装一番随在后头。


    兄妹二人相互不对眼，爬在丞相府的院墙上，观察府内打得正欢的两拨人马，体积庞大的男人，陈夙还有些印象，不是北国人，却多次出现在北国，本该缉拿住审讯一番，眼下瞧他们只是在找丞相府的麻烦，辨不出真正目的，陈夙决意先按兵不动，暗地看笑话。


    片刻，王宗瑞的出现让陈夙不由提高警惕，按住陈秀宛的脑袋往后藏去。


    庭院中府兵围堵。


    天鹏等人攻势凶猛。


    王宗瑞转眸向屋内看去，他不确定这些人与沈二小姐可有关联，阴沉着眸子发问：“你们是何人？竟敢擅闯丞相府。”


    午时过后，府外接应之人不见阮舒窈百灵出府，天鹏便领部下杀了过来。他举刀砍向王宗瑞，虽不是第一次与王宗瑞交手，却还是被其雄厚掌力震飞起来。


    天鹏在这一掌上吃了亏，嘴上却不饶人，粗声道：“废话少说，还不快带你爷爷去南院密室。”


    王宗瑞皮面笑意轻蔑：“那要看你，敢不敢跟来。”


    -


    众人随王宗瑞往南院行去，陈夙冒出脑袋瞥了一眼，正看见王宗瑞怀里的女子是沈府二小姐，莫名脑袋嗡嗡作响，结合先前沈二小姐庇护过这大块头男人，猜测他们应该是在浮屠寺相识。


    此事牵连上她，陈夙再难淡定，嘱咐陈秀宛回府搬救兵去，自己翻檐跃梁暗暗往南院跟去。


    南院极为僻静，陈夙望见他们进了书房，外面重兵把守，此番怕是插翅难逃。


    书房内王宗瑞捏住阮舒窈手腕，一刻也不松开。


    天鹏等人高度戒备，此番为了能够救出被困的女子，皆是豁出去了。


    机关转动，密室出现在众人眼前。


    阮舒窈见密室里布置复杂，心中燃起强烈不安感，看向天鹏道：“密室中必有陷阱，你们先走。”


    天鹏深知王宗瑞功法深厚，凭自己带的人怕是不易应对，迟疑的朝密室看去。


    “就这么点胆量，还敢闯丞相府？”王宗瑞不屑的把阮舒窈推了进去，回身道：“要是怕，就别跟进来。”


    天鹏没有犹豫，紧步随在后头。


    被摔在地上的阮舒窈忍痛爬起，一抬眸便看见数十只利箭朝天鹏等人射去，众人对抗之时，密室铜门缓慢合拢。


    注意到王宗瑞正在控制机关，阮舒窈趁机拔出头上素钗向他刺去。


    一股强大内力阻使她动弹不得。


    王宗瑞面上笑意更甚，揶揄道：“别急，还没轮到你呢。”


    天鹏趁王宗瑞分心举刀砍去，王宗瑞控制素钗灵蛇般射向天鹏。


    天鹏躲避不及，肩部被击中，痛呼一声：“拿命来。”掌心蓄力重刀落下，王宗瑞徒手去挡，手臂渗出殷红。


    其余人迅速列阵，抛出金丝绳擒捆住王宗瑞。


    无人留意王宗瑞指甲弹出的白色粉末，在空中飘散。


    “带路。”天鹏一脚踢在王宗瑞后腿。


    重力袭来，王宗瑞向前踉跄几步，侧过身意味不明的看了阮舒窈一眼，再次按动机关：“砰隆~”一声巨响，地面猛然震动，刹那间众人往下摔去。


    尘土飞扬，天鹏闪身接住阮舒窈勉力站稳。


    待落尘散去，才看清密室下面宏伟建筑，地面铺设黄色暖玉，与四周悬挂的长明灯相互辉映。一排排圆形铜柱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彩凤，还未来得及惊叹，却看见王宗瑞不费吹灰之力挣脱金丝绳。


    金丝绳普通刀剑难以割断，以为绑住王宗瑞便能万事大吉，没想到被他戏耍了。


    天鹏凌厉眼波望向众人，心中暗叫不好。


    王宗瑞拍了拍手掌，圆形立柱转动，一个个骨瘦如柴，后背紧贴立柱的女子出现在眼前，面容凹陷几乎难以辨认真容。


    刺鼻的血腥味在空中弥漫，阮舒窈强忍住恶心，一一望去，目光怔怔落在不远处的褐色衣衫上，女子手腕系有一串沉香木珠。


    “百灵？”阮舒窈感觉四肢莫名发软，抬步走近才发现，立柱上绑着的女子并非百灵，只是身形相似，样貌已与骷颅无异。


    “咯咯。”瘦如颅骨的女子喉咙里发出声音：“救，救我。”


    毫无生机的面颊上嵌着泛白瞳孔，明显女子已经看不见人，只是闻到了一股淡雅清香，像是干涸的沙漠里滴入了一抹绿色，她仰起头，张了张口：“救救我。”


    “阿俏？”天鹏蓦然手臂失力，掌心沉重的大刀夯实砸在地面，凶目剜向王宗瑞：“你这个禽兽，你对她们做了什么？”


    王宗瑞拿出另一串沉香木珠：“双生结修炼不易，可惜它的主人就要死了。”


    “你，你到底在做什么？”阮舒窈看向密密麻麻的立柱，有的已成干尸，有的还是鲜活生命，只是所有人，都像是在梦游般昏昏沉沉。


    也就那个唤作阿悄的女子还残留一丝意识。


    “都城少女失踪，再不差你一个，日后你乖乖呆在密室中，自然会明白，我要做什么。”王宗瑞垂眸看阮舒窈，神情认真。


    她额头渗出密汗，哑声道：“你如此残害无辜，一定会遭天谴的。”


    “天谴？”王宗瑞像是听到什么笑话：“哈哈哈，老天一直站在我这边的，否则，也不会在这么贫瘠的人世间，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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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送上门来。”


    阮舒窈背脊阴寒，下意识往后退了退，强自镇定道：“放了她们，我可以留下。”


    天鹏阔步护在她身前，怒声呵道：“放人。”


    “嘶。”王宗瑞揉了揉耳蜗，不屑的扫过众人：“你是觉得声音大，就能拦得住我？”


    “内力怎么运不来？”


    “我们中计了。”


    天鹏身后部下弱声唏嘘。


    阮舒窈眼看着王宗瑞一步步压近，她知道，此时的天鹏还不是王宗瑞的对手。


    天鹏奋力挥刀，真气逆行，立柱上的铁链“咔嚓…”断裂开来。


    王宗瑞没料到大块头还有些本事，掌心再度运功。


    阮舒窈见他准备攻击天鹏，纵身挡去。


    剧烈气流击散少女发髻，刺痛感从心脏迅速传遍全身，她重重飞落在地，紧咬牙关忍住作呕。


    王宗瑞发觉她冲出来时已在收功，可外溢的掌力还是伤到了她，眉头骤然拧紧，眸光恶劣：“找死？”


    天鹏扶起阮舒窈，来不及松懈，几根被王宗瑞操控的铁链袭来，他闪身躲避，衣衫破出现几道血痕。


    “所有人都住手。”暗道再次打开。


    陈夙正挟持着王思妍从楼梯下来。


    看到面前场景，二人均是目瞪口呆。


    *


    风渺渺，雪漫漫。


    一路寒梅清香，阮舒窈抬头，雪瓣落在鸦羽长睫，冷艳妍美如昙花绽放。她无力的阖上眼眸，似乎能听到冰雪消融的细微声响。


    被王宗瑞击中的那一掌，不是她一个普通人能够承受，五脏六腑剧烈灼烧。


    -


    陈夙挟持王思妍，换了阮舒窈等人出府，后头追兵不断，天鹏让陈夙带阮舒窈先行，他与部下断后。


    前路一片白茫茫，大风卷起漫天飞雪。


    陈夙下意识抬起手臂挡在面前。若隐若现的风雪中传来烈马嘶吼。


    陈夙眯着眼，依旧看不清来人模样，放下怀里抱着的阮舒窈，锵的拔出随身佩剑。


    阮舒窈脚下无力，发烫的手掌撑入雪地。


    陈夙低头看她，心底涌起一股自责，小女郎不比军营里的粗汉子，风雪中颠簸一路，她自然立不稳当。


    伸手扶她起身，宽阔胸膛挡住凛冽寒风，嗓音夹杂一丝轻颤：“你别怕，战场传来捷报，北国铁骑已在班师回朝的路上，大司马就要回府了。”


    阮舒窈小幅度点了点头，余光警惕的望向风雪中若隐若现的身形，她知陈夙此时提起大司马，不止是说给自己听的。


    猛然一道厉影袭来，陈夙挥剑劈去，烈马从他二人头顶跃过，马背上的男人披着貂皮大氅，帽檐低垂。


    转过身才看清，帽檐下阴沉的面庞正是王宗瑞。


    烈马长嘶，扬蹄向陈夙撞去。


    陈夙手握利剑，身形如风，瞬间腾移避开烈马冲击。


    王宗瑞是来灭口的。


    陈夙心里想着，握剑的手指不由收紧。


    密室中发现了王宗瑞的罪行，以他睚眦必报的秉性，岂会轻饶。


    王宗瑞直接无视他，侧过脸打量阮舒窈，眸光闪过一丝狠厉：“还有比灭口，更让我高兴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