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毫无胜算

作品:《反派前夫的白月光

    “我与你一起。”阮舒窈反拉住他。


    燕宁握她的手更紧,专注目光暖流盈透,温情脉脉道:“乖。”


    这个字道得极为轻柔,柔到无法同词意下那不容置否的坚定对抗。


    “可是觉得,我会拖累你?”她眼尾泛红。


    鲜少在他脸上看到如现下这般的无奈,好似春雨落入大海,晕开一抹无声涟漪,这样的他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男子喉结滚动,抿紧的唇线有些发颤,空滞半响道:“若天亮之前我没回来,你和瞑野往西行,别去辽东了。”


    往西可以遇到沈慕时,他相信沈慕时还在川西。


    “燕宁。”清涩嗓音灼了一下:“我知道你要去石门,要看看究竟是谁敢谋反,你有你的坚持,我不拦你,也可以遵从你的意愿,不跟着你,但无论你是否回来,我都会继续去辽东。”她感觉嘴里说出的话像是破碎刀片扎进心脏,她痛得快要窒息。


    有人利用三十万灾民做局,诱他一千五百里赴辽东,他来时声势浩大,享有盛誉。


    光是仪仗队就有六百,运粮队七百,护卫军两千,再加上零散随行人员,满打满算四千人。


    四千对抗八万,毫无胜算。


    换作常人或会庆幸,现在是脱身的最好时机,待回了帝都再逐一清算。


    燕宁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可他还是要去。


    她只能用自己的安危威胁他,争取与他共进退,他松口:“那便一起。”


    —


    月冷星疏。


    马蹄四起,山河震颤,冲天火光在墨夜下撑起一片赤红,象征皇家威严的旗旛金穗孤绝摇曳,训练有素的护卫军顶在最前排,过分攥紧的兵器隐约透出内心慌乱,惊愕视线均被萤亮穿梭的火把照得失了焦距。


    两军对峙,气氛压抑到极点。


    “请皇子下撵。”敌军将领声音雄厚。


    红鲤山山腹,燕宁几人藏身土丘,随着窥筩长度调整,清晰看到放大的人影,马背上的将领带着面甲分无法辨别身份。


    “我曾在丞相府,听到过此人声音。”瞑野肯定的话如一颗巨石砸下。


    丞相王睿。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睿,蓄养私兵,贪墨赈灾粮款。


    他谋反不是为了皇位,是为向燕宁复仇。


    王宗瑞之死,王氏百年基业坍塌,他心中灯火,已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准备。


    只是这些为他卖命的人不知,即便此战功成,也没有人能够活着拿到王睿的承诺。


    阮舒窈接过窥筩,远处景象拉近,数千人被八万精兵围在深渊前。


    深渊两岸形成夹击之势,占尽地利天时,除非从外围打破,否则不可能在长矛利箭之下突围,鱼骨桥容不下四千人,等待他们的只有一种结局。


    迟迟不见皇子回应,敌军将领耐心告急:“取皇子首级者,封侯拜将。”


    “我们愿交出皇子。”銮驾旁的内侍哭丧着声音喊道:“我们愿交出皇子,请放众人离去。”


    面面相觑中,燕宁脑海闪过董鹤年的声音:“殿下万万使不得啊!让微臣坐金銮驾,折煞微臣,请殿下收回成命。”慌忙解释:“微臣命薄,若坐殿下銮驾,恐折阳寿……”


    燕宁收回思绪,开口:“董鹤年不能死。”


    阮舒窈恍然,心道:金銮驾里的人是董鹤年,内侍听命于他,这才哭丧着喊话。


    远处,敌军明显懵了一下,踏马向前压近几步,直直盯着缓慢移动的金銮驾,一股即将到手的激奋火上浇油般腾起。


    金銮驾移动的速度慢到不正常。


    “可是有救兵?”阮舒窈看出他在有意拖延时间,而他这样做,一定不是单纯的怕死。


    燕宁点头,按道理救兵应该已经到了,可方圆数里毫无动静,不由瞳色沉下几分,道:“景启手上有六万人马。”


    “你早知此处有埋伏?”阮舒窈惊叹。


    “不知。”燕宁取出可远程射击的□□箭,边清点箭矢边道:“那下面不止皇子是假的,赈灾粮也是假的。”


    第一批调往辽东的赈灾粮流失后,燕宁请旨再次调粮被驳,仓廪库存需优先保障帝都,国库调拨银两采购第二批赈灾粮,结果天厥粮食坐地起价。


    于是,景启接到调令,率六万大军去缅因收粮。


    缅因气温适宜,种得了害人的罂伽,自然也种得了养人的精粮,去岁北国铁骑攻下缅因后,燕宁就想着要充分利用好这块肥硕土地,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他简要解释了几句,阮舒窈重拾信心,再次看向挂着沈字旗帜的运粮小队,心情微略复杂,敢情四千人的车队,一路走下来还是沈家旗下所押粮食最多,打个不甚恰当的比喻,太监在宫里混了十年,发现自己竟然是太子。


    也罢,只要大将军一到,所有困境都会迎刃而解。


    问题是,大将军人呢?


    总不能是迷路了吧。


    敌军注视迈着小碎步的内侍,拉紧缰绳迫使宝马道走不走,搞表演似的极致拉扯,一开始皆以为内侍吓破胆,还很享受这种威慑八方的感觉,时间捱得久,终是发现蹊跷,有种莫名被戏耍的愤怒,下令道:“击鼓,进攻~”


    “咚,咚咚,咚咚!!”


    “杀!”


    战鼓声伴随震耳欲聋的呐喊,敌军如潮水奔涌,烈马嘶鸣,兵械相撞……


    她双手捂住嘴,心间那一丝希冀瞬时在更为浓重的血腥里淹没。


    忠诚、死亡,无人退缩。


    他们知道自己代表着什么,用血肉之躯筑起一道道防线,捍卫着皇室尊荣,捍卫潜移默化的信仰。


    燕宁舒展捏紧的拳头,颤颤伸手轻触她面颊,游抚至脖颈,掌刃发力一击,阮舒窈被震晕过去。


    他把倒入怀里的女子推向瞑野,哑声道:“带她走!”


    “咻~”


    “咻咻~”


    □□箭从敌军外围袭来,速度极快,数量有限。


    最后一根箭矢射尽,三骑黑影怒马飞跃下山。


    仅仅三骑,冲向庞大敌军。


    龙吟剑威力巨大,一剑退千戈。


    不知战了多久,月色腥红,握剑的手抖得厉害,身边满是源源不断的敌人,他单枪匹马撕开一道口子杀入包围圈,马蹄被砍断,他跌向地面,无数长矛试探着靠拢。


    尚且忌惮他手中神剑,好在不识得这柄龙吟,不知这前来送死的青年才是北国皇子。


    天光将明,利箭射穿他右臂。


    若非身上护着金丝软甲,他早被射成了筛子,他实在太累,已经超过了发力极限。


    “景启怎么还没来-”


    他四肢被砍得血肉模糊,刀刀入骨的痛沁入心脾,不远处带着面具的董鹤年被不足四百人的队伍护在鱼骨桥中央,两侧桥头分别是擎天鹏和亲卫军的人。


    此时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个浑身是血的青年,敌军将领一杆长枪向他脖颈刺去,擎天鹏暴起救他。


    于是敌军在损失近万后,多困住了一个青年。


    好难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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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一开始的轻慢,以为区区四千人不过是碾死一只蚂蚁,到激战了四个时辰,还是无人能取下皇子首级,憋屈感油然而生。


    敌军将领锁定擎天鹏,目测这个巨人是最后一道防线,甩动的铁钩绊住他,同时拖动,擎天鹏被五马分尸般钩了起来。


    敌军将领沉步走向燕宁,肆无忌惮扒掉他的金丝软甲,靴底踩在他身上,出于妒忌、敬佩或是其他,男人开口问燕宁:“你叫什么名字?”


    无尽绝望中铮铮琴音响起。


    马背上,瞑野斜抱名琴,摄魂决好似一曲死亡乐章流向敌军,他身后出现一抹姝色,越来越近时,只觉是仙女下凡而来。


    是一个极为昳丽的女子,和一个文质彬彬的瞎子。


    这二人的出现,给人一种莫名的愉悦感,疲于应战。


    摄魂决无法同时控制这么多敌人,瞑野只能用最强的念力,分散他们的精神。


    敌军将领认出瞑野,尚不辨敌友。


    阮舒窈望向被人踩在脚下的燕宁,理智逐渐崩溃,打马向前冲去。


    前蹄被箭矢射中,马头栽倒,阮舒窈爬起来继续向前。


    敌军将士被她美貌吸引,放任她向自己跑来。


    十步、五步,骤然一股真气震开毫无防备的将领,果然距离越近,威力越大。


    她抱奄奄一息的燕宁入怀,快速替他封住几处穴位。


    敌军将领吐出一口鲜血才反应过来,下令擒拿时,竟无人近得了她的身。


    哪怕她不回头,靠近之人也会被看不见的东西杀死。


    “她是妖?”


    “一定是妖。”


    士兵吓破胆,踌躇不敢前。


    敌军将领以为是瞑野在搞鬼:“先杀奏琴之人。”


    瞑野集中念力攻击靠近者。


    这时恐惧已经大过了要将她占为己有的心思,敌军将领下令射杀。


    阮舒窈汇聚所有内力形成一道防御。


    “杀他。”她盯住敌军将领。


    几乎同时,衍神利爪撕开敌军将领面甲,肉眼不可见的武器从敌军将领张开的口中刺穿后颈。


    为首者虽死,敌军却不打算放过即将到手的功勋,跃跃欲试。


    瞑野琴弦已断,阮舒窈内力耗竭,一片鳞甲从她眼前掉落,是衍神的护身鳞。


    “你逃命去吧!”


    这一次衍神没有遵命。


    她与衍神在密室中协定的交易,便是带他出密室并且结契,结契的时候她问过衍神,为什么会选她。


    衍神说,只有结契了,才会对她忠诚,才能不欺瞒的回答她的任何问题。


    她望向背后万丈深渊,如果现在跳下去,运气好挂住树杈或是岩壁,尚有一线生机。


    衍神能顾及的范围越来越少,幽幽的声音很是虚弱:“援军出动了。”


    猎鹰掠过长空,铁骑震震……


    *


    红鲤山驿站。


    燕宁四肢包扎的细纱布不断渗血,整个人陷入昏迷。


    掉了鳞片的衍神凭空消失般,一次也没有回应过她的召唤。


    辽东再次传出求救信,灾民饿极,伐树而食,山洪无挡,百里浮尸。


    她正要找大将军商议启程辽东,内侍通禀:“大将军来了。”


    心想能够脱险全靠大将军,该当面谢他。


    驿站木门推开,他看清少年干净面容。


    “……”


    未达眼底的笑意定格在脸上。


    居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