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真算回来，尤朗学着当爸爸也才一年多的时间，很多事情他都没经验，也没有意识到那会造成多严重的后果。


    尤朗次日下午接到了家里来的电话，打扫卫生的阿姨先是说钢琴有一角像是被砸过，钢琴键盘盖上好多用刀子划出来的痕迹，琴凳也是，后来发现邱少爷房间里的电脑被扔到了地上，房间一片凌乱，衣服什么都堆在床上，阿姨想收起来的，发现好几件都破了，剪刀剪的。最后的最后，阿姨在楼梯边上捡到了一枚戒指。


    尤朗心里“咯噔”一下，知道事情闹大发了。


    尤朗挂掉电话，顾不上公司的事，穿上西装外套就要走，章信忙道：“尤董，还有一些文件！”


    “整理好，送到家里来，我得马上回去。”尤朗头也不回地往外走，章信追都追不上。


    尤朗到家，看见了阿姨说的那一片狼籍，心里又气又慌，生怕小孩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立刻打电话给司机，问接到小孩没有。司机说刚接到，正准备往家里去，尤朗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些都先清出房间，把睡觉的地方腾出来再说，其它地方别收拾了，明天再说。”


    阿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应声道：“好。”


    尤朗等了半个小时，小孩和章信是同时到的，外头雷声阵阵，乌云沉沉，“哗”一声，大雨倾盆而下。


    尤朗顾不上章信，只冲小孩道：“你怎么回事？砸电脑、砸钢琴、剪衣服……”


    邱嘉楠心头一阵报复的快意，道：“是你说的，你说早知道这样，就什么都不会给我买，那我就全都不要了！”


    章信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的场景，当即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为难万分。


    外头雨声巨大，吵嚷得尤朗更加烦躁：“所以你就把我给你买的东西都毁了，你以为这样就当我没买过是吗？那你怎么不退学？怎么住我的房子？还有那条狗……”尤朗忽然不说了，他发现，那条狗真的不在，“山田心呢？”


    邱嘉楠狠狠将书包掼在地上，眼泪流了一脸：“我不上这个学了，也不住你的房子了，山田心我把它杀了炖了！”说着就往门口跑。


    “楠楠！”章信眼疾手快地抱住小孩，“楠楠，别这样，冷静一点，楠楠不哭…… ”


    “章信，你放开他，让他去，我看他能到哪里去！”


    邱嘉楠仰头大哭。他到底不是亲生的，就算爸爸真的不要他了，也不会再有什么能将他们死死绑在一起的东西。


    小孩正哭着，外头门铃响了。家里没有其他人，尤朗只得亲自去开门。门外是一个打着伞的女人，手里牵着浑身上下湿透了的山田心：“这是你们家的狗吧，我上午就看见狗绳绑在树下，刚刚回来又看见了，这放外面淋坏了！”


    尤朗不常在附近转悠，不眼熟对方，估摸着是附近的住户，不过山田心是真的。他接过遛狗绳，体面道：“谢谢，小孩不懂事，恶作剧呢！”


    “那行，狗送回来了啊，以后别这样，狗会伤心的。”


    邱嘉楠在屋里听着外头的对话，又见山田心毛发湿成一坨一坨的，“嗒嗒嗒”地往下滴水，走进来就带出一道亮晶晶的水线，突然觉得自己就像山田心一样可怜，都是要被抛弃的。


    山田心似乎感觉到了小孩的情绪，没有叫喊，只是慢慢地走到小孩身边，乖巧地摇着头蹭他。


    尤朗见他连山田心都能丢，心里万分失望：“邱嘉楠，我要怎么对你好才行？”


    “我不要你对我好！”邱嘉楠本来已经被山田心蹭得心软了，可是爸爸一说这个，他的脾气又上来了，哭着喊，“我什么都不要了！不要你给我买东西，也不要住你的房子了，我恨不得杀了它！”小孩边哭边用力地打山田心，小狗“呜”地惨叫起来，仿佛也伤了心一般。


    “楠楠，楠楠，不要这样，”章信忙抓住孩子的手，把孩子抱进怀里，“山田心也会伤心的。”


    “我不要了，我什么都不要了…… 呜……呜我什么都没有了……”邱嘉楠跌坐在地上，失声痛哭。


    山田心“呜呜”地用头蹭着小孩，小孩终于受不了，抱着湿透了的山田心，边哭边口齿不清道：“呜呜对不起……”


    尤朗第一次看见这么伤心的孩子。也许邱嘉楠有过更伤心的时候，但从前尤朗并未关注到他，对那些伤心也就没有概念。而在尤朗开始陪伴小孩成长以后，邱嘉楠确实第一回如此伤心。


    不是恐惧，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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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失落，是伤心。


    嘶哑的哭声像锯子一般，在尤朗的心上来回切割，血淋淋的。


    尤朗往前两步，将小孩从地上抱起来，怎料邱嘉楠立时挣扎起来，两手胡乱挥打着，不给他抱：“我不要你了不要你了，我恨死你了！”


    简单的两句话像棒槌一样，一下下敲在尤朗心里最柔软的部位。他红了点眼眶，用力抱着小孩，拼命地把小孩往自己怀里搂。


    “呜……你根本就不爱我……呜……”


    “没有，”尤朗抱着小孩低语，“不是的，爸爸爱楠楠的。”


    “呜……呃！咳咳咳……”邱嘉楠几乎要哭断气了，一个抽泣就猝不及防地被口水给呛了，随后不受控制地猛咳起来。


    尤朗生怕小孩呛着，手上给小孩拍背顺气，嘴里还不停哄着让他平复情绪：“楠楠不哭，先别哭，楠楠最乖了，爸爸最爱楠楠了……”


    邱嘉楠狠狠地发泄了一番，后果就是声音哑了，全身脱力却还一直颤抖个不停，连饭都得尤朗一口一口喂。可即使尤朗说了一千八百句好听的，邱嘉楠也没有全然原谅他，依旧不和他说话。


    邱少爷脾气大呀，尤朗默默叹气，完了还是鞍前马后地伺候着少爷睡觉。


    “没有睡衣了，穿这个吧。”尤朗从自己的衣柜里找了件质地柔软的条纹T恤，那还是去年夏天去打高尔夫的时候穿的，两千多块的衣服穿了一回就拿来给邱少爷当睡衣。


    邱嘉楠不说话，任由爸爸把衣服套到自己身上。宽大的T恤一垂下来，跟裙子似的。可一看小孩那不带一点笑故作严肃的脸，又活像个小尤朗。


    “今晚先这么睡吧，爸爸明天再跟你买新的。衣服买新的，电脑也买新的，好不好？”尤朗讨好似的问。


    邱嘉楠扭头上了床，背对着他，示意自己要睡了。


    好挫败啊，尤朗心想，这么多年，他就没做过这么亏本的买卖。就因为说错一句话，前面的努力全打水漂了，现在还得倒贴，生意人难做啊！


    但再难做也得忍着，尤朗给小孩掖了下被子，道：“楠楠晚安，爸爸帮你关灯了。”


    还是没有回应，尤朗没办法，只得帮小孩关了灯，退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