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众人听老者讲述丁仁奶奶的情况时还没什么感觉，现在亲眼见到这相似的一幕，才切身体会到了其中的恐怖。


    他们，竟不由自主的生出一种直达灵魂最深处的畏惧。


    陈实喉头一滚，干涩地说道：“这声音，不像是她在说话，反而更像是……”


    像是——有某种活物藏匿在女孩的喉咙里面，努力模仿人类的腔调说话。


    再加上刚才在她脑袋里一闪而过的不明生物，很难不让人想到：


    这“女孩”其实已经只剩下了一具人形外壳，里面装的全是无法描述的诡异之物。


    胆子最小的黄玉铃紧抓着严穗的胳膊，紧张道：“先、先出去吧？别管她了！我们手里什么线索都没有，直面这种诡物很容易出事的！”


    虽然胆小，但她的思路却还是非常清晰的。


    钟武也沉声道：“玉铃说得对，我们先出去。”


    随后八名玩家直接转身离开，准备抓紧时间先分组去寻找线索。


    齐斯、赵义、陈实和严穗四人分在了一组，另一组便由钟武带队。


    两组人在旅馆门口一左一右分开，向着截然相反的方向出发。


    齐斯这边，四人没走出多远，陈实便对齐斯说：“齐斯先生，下次咱们如果镇上的NPC，询问线索的时候稍微委婉一点儿吧？”


    ——哪有直接冲着NPC就来一句“观音”的？


    齐斯微笑着点点头，似乎非常乐意接受别人的意见。


    陈实本来还怕这话会让他不高兴，现在看他如此反应才悄悄松了口气。


    可下一秒，齐斯就问了一句：“不过，[观音]到底是什么东西？”


    三人：“……”


    [噗——别误会，这不是笑出声，是黎明公会其他人吐血的声音]


    [黎明公会被绑会长：你们想让我死也大可不必派这么个人来吧？]


    [我如果是奎星的人，现在都笑得捶地了]


    一阵风吹过来，现场的三人都感觉自己的内心像在空中飞舞的头发一样凌乱。


    但副本还得过。


    赵义叹了口气，有气无力地为齐斯解释起来：“[观音]是佛教故事里的一位……”


    说话的同时，四人一直在前行。


    当赵义科普结束时，他们的左前方刚好出现了一道“综合市场”的入口大门。


    破旧的拱形大门内，一眼就能看见许多杂乱无章的小推车或者摊位。


    灵云镇一直没有停歇的微风将其中的气味远远吹到了众人身边，空气中弥漫着各种腐烂的肉菜味，让人连一步都不想靠近。


    但由于周围过于安静，四人都能清清楚楚的听见里面隐约有些不同寻常的声响。


    无需多言，赵义和严穗一前一后将齐斯和陈实保护在中间，一同快步走向了目的地。


    市场内的摊位十分遮挡视线，虽然已经进入其中，但还需要绕来绕去的寻找那道声源。


    四人十分默契地保持着沉默，也尽量避开地上的一切杂物，几乎无声无息的前行着。


    随着距离渐近，那道模糊的声音也慢慢清楚起来，仔细辨认便能听得出，那是一道男声在高喊着：


    “卖豆腐——自家现磨的手工豆腐——卖豆腐——新鲜的手工豆腐咯——”


    听清这番叫卖声后，赵义等人都忍不住停下了脚步，神色怪异地看着彼此，一时半会儿都拿不定主意是否应该继续前行。


    毕竟，在如此诡异的环境下，这道叫卖声正常得太不合适了。


    它反而显得像……悬浮在清澈河水间的鱼钩，就等着引几个傻蛋主动上前去咬饵。


    很明显，齐斯就是这个傻蛋——


    在三人停下来的时候，他连顿都没顿一下的继续前行着，甚至还回头疑惑地问他们：“怎么不走了？”


    赵义叹气：“得，咱跟着他走吧。”


    四人在前面拐了个弯儿，一眼就看到了写着“黄家现磨豆腐”六个大字的摊位。


    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站在摊位后面，扯着嗓子不断地叫喊着卖豆腐。


    乍看上去他似乎没有任何怪异之处，就是个非常普通的中年男人而已。


    可他面前的豆腐摊上，摆放的却是一大片腐烂生蛆的肉。


    肥硕的蛆虫到处乱爬，有的已经爬到了地面上，有的则沿着男人身体爬遍了他的全身，连脸颊上都挂着一只。


    数不清的苍蝇在周围不停飞舞盘旋着，当男人张口大喊时，偶尔会有几只钻进他的口腔里。


    他却视若无睹，闭嘴的那一刻便将其随口吞下。


    赵义等人被恶心得皱了皱眉，内心十分抗拒，一点儿也不想再靠近对方哪怕一厘米。


    于是，三人眼看着齐斯一个人丝毫没有犹豫的走到了豆腐摊前。


    叫卖的男人停了下来，双眼直勾勾落在齐斯脸上，嘴角勾起一道僵硬的笑：“买豆腐吗？”


    齐斯垂眸看向摊上的那一大片腐烂的肉。


    之前看不清，现在距离近了才能看出来，这些肉似乎是从人体上割下来的。


    上面的皮肤和毛孔比较细腻，汗毛也很浅，应该属于女人或者孩童。


    “……买豆腐吗？”男人又问了一次。


    齐斯抬头：“告诉我最近的庙在哪里，我就买你的豆腐。”


    之前他提[观音]二字，那老者就非常恐惧地不肯说话


    男人原本还算鲜活的神情，却在听见这句话的一刹那变得麻木呆滞。


    他无神的双眼看着齐斯，慢吞吞地说：“庙……在西边。去找它，去找它，去找……”


    齐斯摸出包里的几张钱在他眼前晃了晃：“你还有什么能告诉我的吗？”


    男人看到这些钱，眼睛似乎亮了一下，嘴角更是勾勒出抑制不住的癫狂笑意，说话的声音都急促了许多：“去庙里跪拜，可以成神！”


    赵义在后面“嘶”了声：“既然跪拜了就能成神，那你还在这儿卖什么豆腐？”


    男人歪了歪脑袋，视线落到他身上去，缓慢地摇着头说：“不行，我不能走……我要做豆腐，养老婆和女儿……供孩子上学、去城里买房……卖豆腐——新鲜的手工豆腐——”


    他好像脑子突然短路了，说着说着又开始大声叫卖起来。


    贴在他脸颊上的那条肉蛆爬到了他的嘴角，正沿着不断开合的嘴巴朝里面蠕动。


    齐斯挪开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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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身快步走回了队友身边。


    赵义皱着眉低声说：“他说养老婆孩子，要不问问他家在哪儿，说不定能从他家人嘴里再掏出点什么来。”


    齐斯瞥他一眼，指向那张摆满了腐肉的豆腐摊：“他的老婆孩子都在那上面，你去问吧。”


    “……”赵义喉头一紧，差点儿跳起来：“你说什么玩意儿？！”


    齐斯没解释，抬头看了眼越发暗沉的天空：“好像要天黑了。”


    这个副本的起始时间太晚了，玩家们只在老者家里说了会儿话，出来还没来得及干什么，天都要黑了。


    赵义“嗯”了声：“晚上肯定是不能在外面乱晃的，直接回旅馆去吧。反正咱也不算毫无收获，都知道庙在哪里了。”


    他说完转头征求陈实和严穗的意见：“你们觉得呢？”


    严穗点点头：“回去吧。”


    陈实却像是在想什么走了神，怔怔的站在那里，对大家的话毫无反应。


    赵义在他眼前挥了挥手，他猛地回神，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抱歉。”


    赵义问：“好像要天黑了，我们打算先回去，你怎么看？”


    陈实看了眼天空，笑着说：“确实该回去了。”


    四人回到旅馆后，过了没多久另一队人也回来了。


    那个女孩不知何时又恢复了一开始的模样，木头似的呆呆站在柜台后面。


    说好的包早晚两顿餐，但玩家们没打算吃这里提供的东西，便早早拿着钥匙各自回房了。


    反正饿一顿无所谓，等明天外出时再找食物就好。


    齐斯一个人住在右侧最末位的单人间，另外三间房都在左侧紧挨着，和他隔了四间空房。


    其中严穗、黄月铃和汪南三个女生住在一间房，赵义和陈实一起住，钟武则与名叫陆杰的公会成员住一间。


    齐斯在房中坐了一小会儿，随后想去卫生间洗漱，却发现这里根本没有沐浴装置，只有一个肮脏的洗手台和臭烘烘的蹲坑。


    他只能放弃，勉强用手接水洗脸漱口。


    而就在他将水扑到脸上，连眼睛都睁不开的时刻，一道女性高亢的尖叫声划破寂静，从左边的客房中传到了这边来！


    齐斯动作一顿，连忙抹掉眼睛上的水，当即冲出门去。


    片刻之后，三个女生的房间房门大开，所有人都围拢在一起，颇为无语地看着站在卫生间门口的黄玉铃。


    她尴尬地用右手抓着左手手腕垂在身前，缩着脖子歉疚的对大家笑：“实在不好意思，我被卫生间里的情况吓了一跳，这辈子没见过这么脏的厕所……我没事，给大家添麻烦了。”


    钟武有些好笑：“没出事就好，不过以后还是别这么大呼小叫的，尤其是晚上。”


    黄月铃又不好意思的笑了几下，垂着脑袋满脸羞愧。


    其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当即便各自散去。


    赵义搭上齐斯的肩，笑说：“时间还早，走，去我们房间玩玩？”


    齐斯看了眼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点了点头，跟着他一起离开了。


    谁也没有注意到，在众人看不见的时候，黄月铃身体一软靠在墙上，努力微笑的表情一瞬间面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