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叶晓的视线上移，众人看到那高阶之上提着剑的少年时，四周此起彼伏发出诧异之声。


    在场的人看着叶晓那张惊惧慌张的脸，仿佛也身临其境般，感觉到那影像中令人窒息的恐怖。


    少年冷冽没有情感的眼神令人心惊，死于他剑下的人，是昆仑剑宗里修为造诣最高，受人敬重的长老，他们白发苍苍跪伏在少年四周，少年身上干干净净，没有有一丝凌乱，与一众长老对战，他竟如此轻松自在，绰绰有余。


    由此可见，当年的顾清琴强得有多可怕。


    而如今的顾清琴贵为昆仑仙尊，闭关多年，他的神力又精进了多少，此时仙门众人无不骇然。


    叶晓仰头看着，也是一脸吃惊。


    她没想到这乾坤镜不仅会显露血杀那一夜的影像，竟连她困在镜像中亲眼见到顾清琴杀人的那个过程也一并融合显现出来了。


    余清畔想利用乾坤镜对她进行摄魂控制，只是未能成功。


    沈墨看到那乾坤镜显露的一切，面色沉重，他的身边有几个弟子不可置信地往前走了几步，神色崩溃地盯着那镜中画面，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昆仑弟子对玄影仙尊都怀有一种深切的憧憬，顾清琴是那些年轻弟子一生为之奋斗的远大目标，他们不敢妄想能像他一样，光是能稍微接近他一点，那都是无法企及的理想。


    玄影仙尊是高山上一个显眼旗帜，所有人仰望着他，心里满怀希望，都妄想有一天能够登顶，与他一起看同样的风景。


    而现在揭露出来的真相简直就在打碎他们长久以来的希望和努力动力，他们所期盼，所仰视的仙尊根本不是他们所想象的那种人。


    有个极其崇拜顾清琴的昆仑小弟子率先怒吼：“仙尊，那些都是真的吗？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年轻弟子受到打击，只顾着宣泄，不懂得恐惧，咋咋呼呼地喊着：“仙尊，你说话啊，你一直以来都在骗我们吗？”


    “那些传言都是真的吗？杀了那么多人，为何还能厚颜无耻地留在昆仑！”


    以往听到诽谤玄影仙尊的话，昆仑的这些年轻弟子最是气盛，时不时就要与人打一架，打得人心服口服，不敢再乱说为止。


    此时真相大白，他们心中信仰崩塌，根本接受不了。


    随着那些弟子的斥骂声越来越多，周遭的一些其他仙门的人也开始有勇气插一两句。


    “看来以前的那些都不是空穴来风啊，当年昆仑上尊救了一个小孩，那个小孩就是从混沌深渊出来的，传说那地方有个上古大妖，只要落入那地界，没人能够活着出来。”


    “我早说过他不正常了，非我族类，是个怪物。”


    现场吵杂不已，这一句却掷地有声，回音缭绕，蔓延这个莲云台。


    顾清琴自始至终都看着那镜中影像，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他缓缓转了下头，看了一眼周围，场上顿时噤声，那个说他是怪物的人吓得缩进人群，不敢露面。


    顾清琴面上冷静，垂眸沉思，一手紧握成拳，心里准备了好一会儿才抬眸，神色紧张地看向对面的叶晓，她站在不远处，一身蓝色云锦裙，面色难堪，紧皱着眉头。


    乾坤镜的影像结束，飞回沈墨手中。


    到这一刻，沈墨的态度很重要，昆仑作为仙门中的名门大派必须打头阵大义灭亲，主持公道。


    就算玄影仙尊再强，仙门当中也不乏高手，团结众人之力，也可与之一战。


    万圣剑宗新任掌门，突然起身开口道：“赤华派叶掌门之女叶晓，那邪灵半魂说你知道详情，还不速速将你所知道的真相说出来。”


    突然被点名，叶晓浑身一颤，转头去看向万圣剑宗的为止，一看是个长满肥膘的老头子，她咬牙低声骂道：“臭老头。”


    还说什么详情，不是大家都看到了吗？一个个不敢直接呛顾清琴，就想逮着她说事。


    沈墨起身拔剑，沉声道：“叶晓，顾清琴是否曾给你下过毒，逼迫你听命于他？”


    闻言，叶晓脸色苍白，一脸惊愕。


    这余清畔连这个也搬出来讲，看来是非要拖她下水不可了。


    姜慕汐马上急道：“师姐，什么毒，他给你下毒了？”


    叶晓一个头两个大，背过身连忙安抚道：“我没事，现在没事了。”


    萧凌很会抓重点：“现在没事...你的意思，他真的给你下过毒逼迫你做不愿做的事是吗？”


    如果是因为下毒，那之前叶晓为难的神情，几次替顾清琴说话，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那都是她有苦衷，性命掌握在顾清琴手里，所以才会有那种表现。


    叶晓扶额，已经不想说话了。而她此时的表现，在姜慕汐和萧凌看来，即是受尽委屈，痛苦掩面，不想让他们担心的隐忍。


    姜慕汐拔剑，盯着顾清琴的方向，语气非常可靠，沉稳有力：“师姐，到我这里来，别怕。”


    萧凌掌中凝聚灵力，眼神布满敌意，他也做好了随时接应姜慕汐的准备。


    事态至此，不打一场是过不去了。


    叶晓猛地转身，召出佩剑，指向顾清琴。对面的人缓缓抬眸，直视着她。


    不能让姜慕汐和萧凌和顾清琴出手，按照剧情发展和干扰源的机制，他们是最有可能被安排死在他手上的人。


    叶晓给自己找了一套说辞：“玄影仙尊确有下毒威逼，但我赤华派并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待在他身边不过是隐忍调查仙尊的目的何在，绝无做半点有违正道之事。”


    中毒一事，总要有个说法。若不撇清关系，赤华派的名声就会被她带臭。


    况且，她说的也并非谎言。


    顾清琴神色微变，叶晓被他盯得心虚，眼眸漂移。


    叶晓道：“仙尊，一切真相已被揭露，你罪大恶极，实在令人发指，仙门断不能容你。”


    说完，她便突然持剑攻了过去。


    顾清琴就站着不动，等着她刺过来。


    叶晓见他躲也不躲，只能自己极其艰难地改变了剑锋，做出一副被他灵力打击身形不稳的样子，贴着他身侧时，小声地说：“你打我一下，然后快离开这里。”


    顾清琴总算知道配合着动了下身体，叶晓攻，他便退避，对招间隙，叶晓压低声音劝道：“有什么事，之后我们再碰面说，现在快走！”


    顾清琴突然猛地一进，抓住她持剑的手，凑近她，声音微颤：“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叶晓拽了拽手，皱着眉，心里苦道：都什么时候了，耳朵还不好，这么多人看着，还要她说几遍，真是能急死人！


    姜慕汐一看叶晓被拿住，当即冲上台。叶晓挣扎打出一掌，顾清琴接住，她手上趁机翻转，做出顾清琴突然挟持她的样子，剑刃横在喉间，杀气十足的姜慕汐一下子停在不远处，不敢再擅动。


    顾清琴一瞬间愣了下，垂眸看着缩在他怀里的叶晓。


    萧凌欲从侧打个措手不及，青鸟从顾清琴腰间的银白剑窜出，扬翅一扑，萧凌被震了出去。


    叶晓贴在顾清琴身上，手指轻轻敲打了下他手背，示意他快点动手，打她一掌，然后离开这里。


    现在这种情况，仙门和顾清琴打，只会两败俱伤。


    顾清琴因为那吊坠的影响，伤势还没好，沈墨他知道顾清琴伤得不轻，绝不会在这个时候放过他，错过这个时机，要想对付顾清琴，就难了。


    但顾清琴也不会轻易被打倒，纵使他有伤，姜慕汐和萧凌也不会是他的对手，这个极致情况和他对战很危险，容易被误杀。


    只有顾清琴离开，才是最为稳妥的，才不会让事态进一步失控。


    顾清琴手上松了松，叶晓眼帘颤动，以为他要动手了，屏息做好心理准备。


    谁知，他放开叶晓的手，手臂缓缓圈住她的脖颈，微微俯身，贴着她耳边，轻声道：“你跟我走吧。”


    叶晓一愣，未来得及回应，就被他拦腰抱住。青鸟感应到主人传导的灵力，腾空飞舞，火尾划过天际，一团团火球分散击出。


    姜慕汐察觉不对，持剑冲过去，顾清琴一剑横扫击飞，剑气飞扬，一轮真气四散，在场的人被逼得纷纷后仰。


    刹那间，飞尘漫天，萧凌瞬身去接被震飞的姜慕汐，二人眼睁睁看着叶晓和顾清琴的人影消失在尘雾当中。


    ——


    池疆，雾山。


    距离莲云台公开大会那天，已过去一月。


    叶晓拿着几盒甜食走在街头，这里是很奇怪的地方，人魔共存，街上什么都有买，人类的普通吃食，魔族喜欢吃的腐肉。摊位上摆放着瓶瓶罐罐窜着黑气的东西，叶晓只瞟一眼，那全身包裹紧紧实实的老人家就托着小罐，哑声问道：“要来一罐吗？”


    叶晓连忙摆手，快步走开。


    这里不仅奇怪，还很神秘，根本找不到出口。叶晓是在一间屋子里清醒的，醒来后，桌上就留了一张字条：我去去就回。


    叶晓等了大半个月，顾清琴一次也没有出现，在这期间，她也没闲着，和附近的居民也混熟了。


    小狸猫经常会带果子来给她。


    回到家，门被打开了一条缝，叶晓想着，应该是小狸猫来了，她没有特别在意，上前推开门，刚越过门槛，黑暗中一只手突然抓住她的手，将她拉了进去。


    门砰地被合上，眼前一片漆黑。


    熟悉的香味压了下来，叶晓被抵在门上，下巴被勾起，她于黑暗中看到那双清冷眼眸，他滞住一瞬，唇瓣在贴近之时停住，眼睛紧紧地盯着她。


    叶晓一动不敢动，漆黑的环境里，两人的呼吸交缠，她浑身战栗，心跳得极快。


    他缓缓侧头，轻轻吻住微颤的唇瓣。


    “唔....嗯...”


    叶晓被他这个惊悚的动静吓得呼吸错乱，此时嘴巴被堵住，呼吸更乱了。她背抵在门边，双手曲在他两臂，手指蜷缩，抓紧他的衣袖，整个人抖得不能自主。


    又不是第一次被他吻，可是她还是适应不了。


    点点轻触，极其温柔，极其有耐心的品尝，又有点故意调戏的味道。叶晓受不了他那么缓慢，郑重的吻法，额头冒出细汗，她仰着头，试图分开打断他。


    可这一分离，好像刺激了他。高大身影突然倾斜，唇瓣重重压下，舌尖毫不客气地钻入，搅动舔舐，叶晓当即就挣扎起来，双手抓着他手臂，用力捏紧。


    他的手滑了下来，摸到她的腰。叶晓猛地睁开眼睛，他激烈狂热的吻势越发让人难受，叶晓忽然有些害怕，头撇到一边，想开口阻止他，唇上落空，少年在她耳边喘息了下，顺势埋头，就啃住了她的脖颈。


    黑暗中，感觉极其敏感，那一瞬间的刺激惊得魂魄一震，叶晓浑身发软，连推开他的力气都没有，她手压着他的手，只能可怜兮兮地阻挡着他的进一步抚摸。


    寂静的小屋，充斥着羞耻的黏腻声。不知不觉间，叶晓肩头的衣裳垂落，斜挂在肩上。


    小狸猫手捧着新鲜果子过来，门上有奇怪的影子，它歪了歪头，觉得奇怪，以为是屋内摆设的花盆之类投射的虚影，它不以为意，照常上去推门。


    叶晓一直都会给它留门，小狸猫每次来只要轻轻一推就可以推开。


    今天，小爪子推不动了。


    小狸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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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脚并用，使出蛮力，门纹丝未动。


    小狸妖眼眸发出淡绿色光芒，彻底和这扇门杆上了。


    砰的一声，门上巨响。


    叶晓惊醒，推开顾清琴。神色慌乱地拉了拉衣袖，拉着顾清琴推他到床上，帷幔拉下，将他藏到里面去。


    顾清琴神情怔愣地坐在床上，唇色红润，窗外月光忽亮，沉浸于情欲的少年，眼里那些欲望还在翻涌，他一脸乖巧地仰头看着叶晓，叶晓拿衣袖擦了擦嘴，有些恼怒地将帷幔的丝穗甩在他脸上。


    他眼帘轻颤，目光却还是紧紧地锁在她脸上。


    外头的小狸妖明显看到那门上的影子突然逃开，它一下子意识到里面有人，还不止一个。


    平时只有叶晓在的屋子，怎么会多一个人。


    小狸妖正心情紧张中，门打开了。


    叶晓蹲下身子：“小狸，你又给我送果子来了。”


    小狸妖将新鲜大红的果子递给她，眼睛往里瞟，嘴上说：“叶晓，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吃了可以增长灵力，疗愈内伤，都给你。”


    叶晓双手去接，一脸感激地恭维道：“还是小狸对我好，不像小虎就会给我一些烂骨头。”


    小狸妖和那魔兽小虎最近很较劲，做什么都想高对方一头，一会儿在比谁抓的鱼多，一会儿比谁跑得快，两个小家伙实力不相上下，比了好几轮下来都打平了。


    叶晓作为他们两个各种比赛的见证人，辛苦陪着他们玩了好几天，终于也捞到了一点好处。


    现在他们在比，叶晓会更喜欢谁。


    小狸妖本来还在好奇屋里藏着谁，听到叶晓这么说，尾巴摇得厉害，笑嘻嘻道：“是吗？我比较好是不是，你更喜欢我了吗？”


    叶晓见它那可爱的模样，伸出手捏了捏它脸颊：“嗯，我现在更喜欢小狸，如果小狸能再多找一些果子给我就好了，那我就只喜欢你了。”


    小狸妖一听，淡绿色眼眸莹莹发亮，开心地摇着小尾巴扑到叶晓怀里。


    叶晓担心它看到什么，连忙起身，抱着它走出门。


    小狸妖趴在叶晓的肩头嗅了嗅，闻到一股不同以往的味道，它瞥一眼，瞳孔骤然变大：“叶晓，你脖子受伤了！”


    叶晓一手拿着果子，一手托着它，脖子被它爪子蹭了蹭，有些发痒，她躲开，支支吾吾道：“没事，不是受伤。”


    小狸妖：“都红了，这里也有，还有这，这...好像是被咬的。”


    叶晓脸红得发烫：“蚊子..蚊子咬的。”


    小狸妖还想探头去看，叶晓揪着它的后颈，提着它放到地上，摸了摸它的头，说道：“小狸，小虎好像去南边找什么好东西了，你不去看看吗？”


    小家伙的注意力很容易被分散，伸长脖子，一脸严肃地盯着叶晓，点点头，转身就往南边跑。


    叶晓垂着脑袋叹了口气。


    她起身往回走，进门，点了烛火。


    床上的人还稳稳地坐着不动，一声不吭。


    从昆仑被顾清琴带走，他把她扔到这么一个奇怪的地方，只留了张字条就没有出现过，一来就是这种出场方式，真的会被吓得人心脏无力。


    叶晓摸了摸脖子，刺痒得不行，她挠了挠，发红的地方被她挠得更红了。


    突然出现，这是做什么？


    化春蛊发作了，受不了所以才来找她。那前一段时间干嘛晾着她，抓她来，又不理她，这是几个意思。


    叶晓眼神幽怨地盯着床那边，一只修长的手拨开帷幔，许久未见的脸依旧那么绝色，他的眼神已经恢复平静，没有之前黑暗中那般疯狂。


    神色清冷，波澜无惊。跟刚才强压着她亲的那个人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只要给你果子，你就会喜欢对方吗？”


    叶晓一愣，低头看自己手上的灵果。想到他之前受伤还没好，上前将果子递给他，道：“这个给你吃吧，对你伤势有帮助。”


    顾清琴接过那颗小小的红色果子，语气平淡道：“这个...不及和你接吻有用。”


    叶晓眼睛睁大：“你！”


    “我什么？”


    “你说这种话怎么一点也不知道脸红啊！”


    “为什么要脸红？”


    叶晓咬牙张了张几次口，最终闭上嘴。顾清琴站起身，叶晓马上紧张，后退道：“你又要干嘛？”


    顾清琴静静地看着她，道：“现在整个修真界都在通缉我们。”


    叶晓看他一眼，埋怨道：“本来只会通缉你。”


    顾清琴：“你不是说愿意陪着我吗？你说过会站在我这边。”


    叶晓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莲云台上，她没想过要伤他，但也没想和他这样亡命天涯。


    现在仙门似乎觉得她和顾清琴牵扯不清，也不知道这中间那余清畔又乱说了什么，连带着也要抓她入罪。


    顾清琴逃亡就逃亡，非要带着她。叶晓等着他出现的这段时间，也一直在想，他到底带着她要干嘛。


    直到他刚刚出现，突然逮住她亲成那样，她心里一下子有底了。


    这还是为了那个化春蛊。


    系统的警示，还有干扰源那恐怖的机制，叶晓心里也在犹豫，是不是将计就计，等到他没有防备的时候下手，然后一了百了的好。


    可人被亲懵了，她脑子真的不清醒。还在担心他伤势，傻傻地把能增长灵力的稀有果子给他，真的是昏了头。


    ——


    昆仑秘境，余清畔被困在重重封印当中，手脚均戴着镣铐，她拿着几根枯草撒在地上，正专心地算着什么，身后一道修长的影子骤然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