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颂一话说得很对，但语气多少有点令人难以接受。


    封言舟没理他，只是目光在舒颂一的脸上停顿几秒，随后转身进了休息室。


    第二把游戏没赢他其实很郁闷。


    但一进休息室，便听见剩下三位队友正围着教练讨论总结上一把的问题，以及下一把的BP。


    没人在讨论失败的那瞬间。


    到底都是身经百战、有经验的老选手，一时的失败并不能够影响他们整场的心情，何况第一把的胜利方是TVG，还有机会。


    封言舟便也觉得，他郁不郁闷此刻似乎不重要了。


    怎么赢下第三把，赢下这个大场，才是现在该想的问题。


    一整个休息时间，舒颂一都没有再进来。伟哥甚至跑出去找他。


    封言舟是在返回台上的时候再见那人的。


    对方低着头，没有看他，黑长的刘海垂下，趴在他直挺的鼻梁与眼镜镜片上，表情平静而显得疏离。


    封言舟只看了一眼，便默默移开目光。


    年前最后一把，迄今为止，春季赛TVG一直都保持着大小场均连胜的成绩。而现在小场连胜已断，只剩大场。


    “兄弟们加油好吗？”一戴上耳麦，便能听见开心的声音传来，“打完这把伟哥请客吃饭，一会儿大家商量下宰他一顿。”


    话刚说完，老马便咳嗽了一下。


    “可以。”小祥倒是应得很快。


    KK也语气淡淡地说了句玩笑话：“好想吃点不属于人间的饕餮盛宴。”


    “卧槽，”开心吓得瞪大眼睛看过来一眼，“这么有文化？四字成语都整上了，感觉这把已经拿下。”


    KK瞬间满头大汗：“你别……”


    队里有三人都在插科打诨调节气氛，唯有下路双人组的麦，像是被关机了似的从头到尾没有发出一点动静。


    第二轮BP的时候，开心实在忍不住，主动喊了一声：“队长、小狗，你俩麦开了吗？”


    封言舟：“嗯。”


    舒颂一：“有事？”


    “……没事。”开心顿了下，顺便瞥了一眼坐在自己身旁的封言舟的脸色，他踌躇着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还是咽了回去，只道，“加油，打完吃大餐。”


    又没有回音了。


    游戏BP做完，TVG没再因为DD的战术将队伍重点偏移到别处，继续选择了下路比较强势的组合。


    下台前，老马还是没忍住地给舒颂一和封言舟二人的椅背一人一脚。


    “舒颂一封言舟注意力集中！”踢完，他又严肃地硬邦邦丢下一句。


    话音入耳，却仅仅被他搁置在思想的表层。封言舟感觉自己似乎有些习惯也有些麻木了。


    他一开始还是想和舒颂一和平相处、搞好关系，至少不要闹得太僵，不要互不顺眼。


    但现实往往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目前，似乎，他感受不到一点可以和舒颂一相处成朋友的可能性。


    对方掩埋在言语下透露的善意虽然他都有接受到，可封言舟会觉得好累。


    舒颂一怎么什么都要他去猜。


    如果讨厌他、不喜欢他、嫌他水平不好，其实完全可以直说。封言舟觉得自己是能够接受批评的。


    可舒颂一没说过。


    胡思乱想的一大堆念头都在游戏的音效开始时，被净数驱赶出脑海。


    虽然封言舟心知肚明自己目前与舒颂一之间的关系正处于模糊不清的状态，但经过这么多次下来，他已经很少会再被舒颂一影响操作与心态了。


    毕竟在一起游戏时若是想要应付舒颂一这个人，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做出退让。


    简而言之便是，听话就行。


    游戏开始，这把DD下路是锤石和霞，而TVG这边则选择了卡莎和泰坦。


    有了上一把的经历，这次舒颂一上线时谨慎许多，直到与队友确认过DD战队每一个队员的位置，他才选择往前压线。


    决胜局到底至关重要，DD的下路双人组这次也表现得很谨慎小心。双方互相换血直到三级，前期两个辅助互勾到对方扯了扯头花，并没有发生什么实质性的伤亡。


    上路KK这把是选择了凯南打对面DD的上单杰斯，小祥开局选择了蓝开，直接一路刷上去后蹲到想要压线进塔的杰斯，他操纵着赵信一个WE连招戳上去。


    对面一看打野来了直接掉头交闪跑，但被开着E技能的凯南追到，游戏内响起激昂的“first blood”播报。


    “可以！”开心语气上扬地喊了声，振奋士气。


    小祥帮忙上单抓完掉头往回走，躲进草丛B了，切出装备界面飞快扫完商店，看了一眼小地图：“下路能越吗？”


    “可以。”舒颂一回道。


    而此时，DD战队的上单也在语音里说：“对面打野刚来完上应该B了刷下一组野，你们下路可以把线送进去。”


    “好的。”小羊马上回答，并切屏看了一眼小龙，“我们下路线优，打野可以找机会把小龙刷了。”


    “小祥这波回家了出门居然直接就往下路走了，DD下路要小心啊！”解说甲道。


    “他们似乎并未发觉小祥的动向……”解说乙声音都染上些许担忧，“DD的打野也往下路靠了！这是又要3V3的节奏吗？！”


    而此刻弹幕的粉丝已经都有些坐不住。


    这两年TVG的比赛成绩一直都不稳定，输输赢赢，位次都不咋样，与几年前常胜队伍的影子渐渐背离。


    导致粉丝一看见TVG陷入劣势就有点应激。


    【TVG这把不会又要输吧。。。。下路别出事啊】


    【两边AD补刀数也没差多少啊，我看小狗的补刀数还比桃子的多几个呢】


    【剩杂（TVG粉丝）省省吧。。别指望了，TVG这两年下坡路走得还不够狠吗？还在追这支队伍的是不是都天生抖M啊】


    【感觉TVG自从praise走了就再也没好起来过，劳p，想你了】


    【什么啊，DD打野根本没去下路，他是去打小龙的！】


    “他们打野没来。”舒颂一看了眼小地图，说着，潜入草丛，打算阴对面一下。


    怎想对面直接往他所在的草丛插下一颗眼，霞直接上前来一顿输出。舒颂一及时开盾，但血量还是被打掉三分之一，阴人的计划只好作罢，他掉头就走。


    小祥正好在这时赶到。


    对面二人一看见打野露头，压根不恋战，掉头就走。


    但小祥来都来了，岂能就这样善罢甘休。


    “小祥交技能留人，但是被霞闪现躲过！DD也很快摇来打野加入战斗。泰坦的Q中了！他勾到了霞！锤石反应很快地直接E技能将泰坦摆走，”解说甲激情道，“他似乎也想要留住泰坦身后正在疯狂输出的的卡莎，但是deadshot的走位非常犀利，根本不给一点机会！”


    “泰坦状态已经很不健康了，daisuki选择闪现逃走！小祥在分摊火力……赵信戳上去了？！戳到了锤石！”解说乙有些惊讶，“TVG这是还没打算收手啊？可是辅助已经没血了！”


    “但是DD这边霞的状态也很一般，不能再打下去了，”解说甲道，“泰坦的钩子还有三秒CD……小祥死了！但是大树的血量也非常残，卡莎直接W闪上去将其击杀！deadshot杀完人迅速向后拉扯，锤石出勾了！这一勾直直指向泰坦，被勾到是必死无疑——”


    “卡莎开E，回头挡掉了这一勾！！！！deadshot净化秒解，泰坦的Q也好了！”解说乙差点叫破音，“卡莎顺利收下第二个人头，他们还要去追霞吗——不行，距离太远了。TVG下路这波打出了非常漂亮的一波一换二！！！”


    解说观众全沸腾了。


    比赛现场喝彩声此起彼伏。


    弹幕也疯狂地刷屏。


    【卧槽尼玛AD帮辅助挡勾！！！！！！】


    【小狗的卡莎也太帅了。。。这一刻全世界辅助都吻了上来啊啊啊。。。。】


    【看诗了谢谢】


    【代入一下daisuki本人直接原地坠入爱河、】


    舒颂一死里逃生，躲在草丛回城时他盯着自己只剩10滴血的血条，第一次在赛场上有一瞬间的分神。


    他没有想到封言舟会回头替他挡下锤石那一勾。


    他甚至已经做好这波二换一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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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想下一波该怎样操作才能把劣势扳回来了。


    封言舟E回头的那瞬间，队内语音里，开心与小祥都很大声地喊了“Nice”。KK说“小狗牛逼”。


    导致舒颂一没能听清，在替他挡完钩子后封言舟嘴里轻飘飘的话。


    说的好像是，“你也要活下去”。


    然后小祥还搭了句“我就活该死”。


    再次上线，舒颂一熟练地压线、游走、排视野。


    但他能感觉到自己手心有些出汗，心跳也有点快。


    分不清是因为被吓的，还是因为别的。


    TVG下路一旦建立起优势，比赛就好赢了。


    虽然中期被DD找到几波机会打了回去，但在三十八分钟的时候，还是由TVG带着大龙buff推掉了DD的水晶，结束了这场比赛。


    “收工！吃饭！！”开心一把摘掉耳机站起来。


    而他身旁的少年也在这时起身，跟在已经走出去的舒颂一身后，与DD战队的五人一一碰拳。


    碰完拳绕回座位收拾外设，开心忍不住与封言舟搭话：“小狗今天打得太帅了，那个挡勾，啧啧啧。”


    封言舟闻言，手上动作顿了下，抬头看他一眼，淡淡笑了笑。


    开心也笑起来：“诶，我发现你很喜欢听夸奖哦？”


    “没人不喜欢吧。”封言舟将外设抱进怀里，轻飘飘说。


    他说完，便能感觉到身旁那人划过自己脸上的视线。


    封言舟没再继续与开心搭话，快步下台。


    *


    年前最后一局顺利拿下，伟哥和老马都乐坏了。


    “走走走，吃海底捞去！”伟哥左手小祥右手KK，KK身旁跟这个开心对面前的封言舟与封言舟身后走来的舒颂一招呼道。


    开心马上一脸失落：“啊？就吃海底捞啊……”


    “不然你还想吃什么？”伟哥反应迅速，回头瞪他，“赢个小组赛而已，别在这给我得寸进尺啊，想吃贵的等拿个冠军来再说。”


    “好吧！”开心垂头丧气地说，“反正你请客，我不花钱，也行吧。”


    伟哥一头雾水：“谁说我请客？”


    此话一出，周围瞬间安静了。


    所有人都扭头看向角落里安安静静的老马。


    “……我请客。”老马尴尬地“哈哈”了两声，“今天下路打得不错，鼓励一下。”


    “哦，”伟哥松了搂着KK的右手，给老马屁股来了一脚，“你尽会给我揽活儿。”


    老马挠着头“嘿嘿”笑了笑。


    “得了，”话说到这份上，伟哥干脆直爽道，“我和老马一起请客，走吧，海底捞去！”


    “走！”开心垂头丧气完，重新打满鸡血，原地蹦了一下。


    一堆人闹哄哄地往场馆外面走。


    舒颂一低着头，在看小羊给他发来的微信消息，周围是粉丝们站在场馆外栏杆围起来的两边，加油呐喊的应援声


    【小羊：你是辅助吗还要AD给你挡钩子:)】


    【小羊：老子服了】


    【小羊：我一点也没羡慕，一点也没嫉妒，真的】


    【小羊：屁桃也给我挡过，真的】


    看完，他打字回复。


    【daisuki：你是说他身上带着赛娜的W然后闪现到你身边把你和他一起禁锢在原地，然后他被勾走秒了你在原地被打野杀死那次？】


    【小羊：……我要和你绝交】


    看完小羊回复过来的消息，舒颂一收了手机，刚想抬头就猛地撞到前面人结实的脊背。


    他踉跄了一下。


    右侧正好有一道闪光灯亮起。


    舒颂一只觉得自己的侧脸被闪了一下。


    耳边传来一些女粉丝小声的惊呼。


    开心也在这时听到动静，与被他撞到的封言舟一起回头了。


    “队长，”开心刚同旁人笑着聊天的表情在视线落下后，变得有些疑惑，“有什么开心事吗？”


    舒颂一顿了下：“嗯？”


    开心眨眨眼：“我第一次在你脸上看到这样的笑容。”


    他说着，还抬起手，在自己的脸上比划出两个大大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