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最后一面

作品:《只做你的小狗AD[电竞]

    上海下大雪的日子在一整个冬季里,都是屈指可数的。


    雪能够堆积起来的情况更是少见。


    伟哥火急火燎地催完那句话后,电话挂断。舒颂一来不及多想,抓起椅背上的外套,拿上钥匙,推门冲进风雪里。


    南方城市下雪时总是湿冷的,寒意直往骨头里钻,不管穿多厚都一样。


    这趟门出得实在着急,舒颂一没来得及拿伞。他甚至跑到小区门口了才想起来发消息给伟哥,询问对方是否知道封言舟的具体位置。


    伟哥是这样回复的。


    【大伟:我只知道几个可能的地点】


    【大伟:封言舟已经不回我消息好几天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上次回我还是在收到工资之后的一句“谢谢”】


    【大伟:一直负责他妈妈病情的医生我认识,前两天来跟我说最近封言舟妈妈的病情恶化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件事他才搞失踪。我现在人在老家乡下,一时半会赶不过来,只有麻烦你去找了】


    大概从信息里了解了情况,舒颂一不自觉皱眉,低头回复,语气却很冷静。


    【daisuki:我已经出发了。准备先去医院看一眼,再去他家。你不用着急,有我在】


    点下发送键,他裸露的手指已经被寒风吹得发僵。


    心隐隐约约总被一根看不见的鱼线勾着般悬吊起来,舒颂一捏紧没知觉的手,打开软件叫网约车。


    这个时间点,不少人都已经回老家过年,他站在路边等待许久,才有司机应答。


    从基地到医院的路程有些遥远,所幸过年期间的道路状况并不很堵,路上倒也没浪费多少时间。


    坐车时,舒颂一给封言舟一共拨去三通电话,都是无人接听。他还打开了掌盟查看好友在线情况,但上面的数据显示,封言舟上一次登录游戏已经是两天前。


    过年忙,其他队友的号也会出现有一两天不在线的情况。因此在这之前,舒颂一从没怀疑过封言舟的不在线是因为别的事情。


    到达医院后,他径直跑着进到挂号大厅。


    循着记忆,舒颂一先是去了化疗部,又找到封言舟曾经带着母亲面诊过的办公室。


    跑上跑下,不仅没找到人,甚至连当值的医生都不是负责封言舟母亲的那个。


    真有点倒霉。


    舒颂一不信邪地又跑了好几个科室,除开住院部,他几乎把这座医院上上下下能考虑到的地方都跑遍了。


    再回到街边,风裹着雪狠狠刮过他的脸,他被衣物蒙出的汗让这一吹,脊背猛地一激灵。


    再次打开手机看时间,已经距离出门过去了两个小时。


    打车又受限于司机人手不足要排队。舒颂一等了几分钟,实在没耐心,打开手机地图搜了下路程,最后决定步行。


    就这么找着。


    舒颂一找了封言舟整整五个小时。


    电话也不知不觉打过去无数。


    他甚至把封言舟家所在小区的周边都跑了一圈。


    最后又回到医院。


    “不是说还有别的地址吗?给我。”再次走进医院的大厅,舒颂一单手拉开自己羽绒外套的拉链,将手机贴到耳朵上,感觉到降温的同时对伟哥说道。


    “我这边能列出来的你差不多都跑过了。”伟哥的声音却听起来有些为难,也有些懊恼,“我也不了解除开这些地方他还会去哪……平时对这小子还是关心少了。”


    他说完,又忍不住低骂一句。


    舒颂一捏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没有别的参考地址了?”


    “没有。”伟哥答。


    “我打电话他不接。”舒颂一眉头越拧越紧。


    伟哥叹了口气:“一样的,我也打过好几个,都不接。”


    “开心他们知道吗?”舒颂一问。


    “我还没说。”伟哥答,“就算现在让他们知道了也是白操心。大过年的,又赶不回来,还是没必要说。”


    “嗯。”


    “你找得差不多,实在找不到也先回去吧。我看了下上海的天气预报,晚上雪好像会下得更大。你自己一个人在基地别生病了,注意保暖,少吃泡面那些没营养的……”


    “知道了。没别的事我挂了。”眼看伟哥又要絮叨起来,舒颂一面无表情地出声打断。


    “……明天大年三十,一定要吃点好的。”伟哥顿了下,还是忍不住道,“我会给你打视频检查的。”


    舒颂一:“哦。”


    伟哥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才开口讲出一个字音,就被一道女声打断。舒颂一听见电话那头传来炮竹声、孩童玩闹的嬉笑声,还有大人们的聊天混着电视机节目的嘈杂声。


    很是热闹。


    电话就这样在伟哥匆匆忙忙的道别中挂断了。


    舒颂一放下手机。


    他抬眸环顾四周,虽然临近过年,但医院却“热闹”不减。


    来都来了,再找一遍吧。


    反正也无事可做。


    这么想着,舒颂一平静地叹出一口气,再次动身。


    *


    目光痴痴地盯着熄灭的手机屏幕发呆,封言舟迷迷糊糊地想起,到目前为止,自己似乎已经整整二十四个小时没有合眼了。


    左手边大门上方血红色的“手术中”仍然亮着灯,意味着他还不能就此松懈神经。


    封言舟抬起手,揉了揉自己有些发涨的脑袋。


    耳边忽然传来一阵细碎而急促的脚步声。


    封言舟没有抬头。


    他没精力去搭理那些无关紧要的动静。


    但他也没想到那“动静”其实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封言舟。”一道男声于耳畔响起。


    陌生又熟悉。


    被唤及姓名的人这才掀起眼皮看过去。


    目光落定后,他本半阖的困倦的眼,又慢慢地睁大。


    舒颂一又出现了。


    不是通宵过后的幻觉。


    男人隔着他大约三步之遥的距离,衣衫头发均有些凌乱。舒颂一没戴眼镜,表情严肃地站在那里。


    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封言舟又收回视线,低下头继续抠自己的手机。


    余光里,不远处的那道身影在几秒钟的静默后,竟走过来,在他的身旁落座。


    一时间没有人开口说话。


    沉默过后,封言舟抬手撑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低声喃喃一句:“你怎么阴魂不散。”


    这句话听着是抱怨,却因为少年带着浓浓倦意的声线而显得有点委屈。


    舒颂一垂在腿上的手指动了动。


    他目光滑过头顶上亮着的“手术中”三字,对目前的情况大概心中有数,视线再次回到眼前垂头丧气的人身上,盯着封言舟不算厚实的衣料下单薄撑出来的肩膀,几秒过后,又慢慢挪开视线。


    “进去多久了?”舒颂一问。


    封言舟摁亮自己的手机屏幕,眼前跳出来无数个未接电话的提示,他都无视了,只木木地答:“不到一个小时。”


    说完,身旁坐着的那人顿了顿,忽然起身。


    这动静让封言舟下意识分出一点余光去注意。


    只见舒颂一低头摆弄了下手机,将机身举到耳边后回头轻轻看了他一眼。


    因为对视,那人似乎有一瞬的怔然,又很快背过身去,往远处走了几步,讲起电话。


    封言舟收回视线,低下头继续发呆。


    舒颂一这一去就去了大约有半个小时。


    回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两大袋包装精致的外卖,还有一件MLB的短款羽绒外套。


    “路边捡的,吃吧。”封言舟还没抬头,余光就被舒颂一和外卖袋子填满。


    他听着身旁人熟悉的话音和语气,忍不住看过去一眼。


    没来得及看清舒颂一的表情,封言舟的视线就被罩过来的羽绒外套遮挡。舒颂一利落地徒手摘了标签,淡淡丢下一句“穿上”,回头把垃圾扔进垃圾桶。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封言舟抱着那件外套,盯着舒颂一,嗓音有些发哑地问。


    舒颂一把外卖打开,堆到封言舟面前,答得轻描淡写:“猜的。”


    他不提自己跑了很多路,也不提自己虽然已经绕医院一大圈跑过了,却唯独忘记来住院部和手术室。


    封言舟不说话了。


    他垂眸,看着摆在自己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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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香喷喷冒着热气的食物,心有些泛酸。


    “快吃。”舒颂一把筷子递过来,催促道,“浪费粮食天打雷劈。”


    “我不饿。”封言舟低声嘟囔了句。但还是接过筷子,低头慢慢地吃起来。


    热的饭菜下肚,倒是让人有精神了一点。


    按照过往经验,封言舟很容易便推断出来这一顿大概率价格不菲。他秉着不浪费的原则,把舒颂一点的东西基本上吃了个七七八八。


    收拾掉吃完的残局,困意就袭卷而来。


    封言舟咽下嘴里的食物,低头又扶了下额。


    舒颂一这时候扔完垃圾又走回来了,在他身旁几乎挨着的地方落座。


    “靠着我睡会儿。”耳旁传来的仍然是命令的语气。


    循声朝那人的眼睛看过去,封言舟有些犹豫。他抱着怀里舒颂一给的衣服,开口,想说些什么。


    手术室的门却在这时候打开了。


    这动静让封言舟一个激灵,杂念全无,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站起身,向那门口看去。


    主刀医生从里面跑着出来,她汗湿的头发都来不及捋开,凌乱地贴在太阳穴那的皮肤上。


    隔着口罩,望向她的眼睛,封言舟忽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他的心几乎是随着对方落下的话音,垂直而沉重地下坠了。


    “抢救无效,家属抓紧进去,再见最后一面吧。”


    说是最后一面。


    可这一面已是阴阳两隔。


    封言舟走进手术室的时候,余光还看到站在角落里的一个护士,低头在擦脸上分不清是泪是汗的液体。


    其他的医务人员都安静而肃穆地站在病床旁边。


    病床上躺着他瘦得只剩下一副骨架的,妈妈。


    捱过病痛,从年轻迅速到苍老,曾健康鲜活现在却形容枯槁、了无生气的,妈妈。


    他还是没能把她留住。


    封言舟的双腿几乎一下就软了。


    膝盖磕向瓷砖,像心脏掉在地上的声音。


    少年跪在病床边,眼泪夺眶而出。他很用力地抬手去擦,想让眼泪流慢一点。


    可那泪水还是源源不断地汩汩淌过面颊。


    反反复复模糊他的视线。


    该死的。


    眼泪怎么这么多……


    他都要看不清妈妈的脸了。


    站在他身后的麻醉师这时候开口,声音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你的妈妈在手术开始之前……还说过一句话,让我们转达给你。”


    “她说,‘我爱你,对不起’。”


    母亲的遗言让封言舟再克制不住地哭出了声。


    “妈妈……”他伸手,轻轻触碰了下母亲冰冷僵硬的脸,“我不要‘对不起’啊。”


    我要你留下来,陪着我。


    我只想要你。


    可那双温柔的眼睛再也不会睁开了。


    再也不会看着他,叫他“粥粥”,对他说“回来啦”,和“辛苦了”。


    他以后对母亲所有的思念,都只能说给自己听。


    感受着那张曾温暖的脸此刻在掌心冰凉的触感,像在摸着一块石头。


    妈妈如果是一块石头就好了。封言舟想。


    那他就可以把她揣在口袋里带走。


    后来医生再说了些什么,封言舟都已经记不太清。


    他只记得自己闷头一直哭,一直哭,哭得头痛,哭得喘不上气。


    他哭着签了字,哭着看母亲被推入太平间,哭着来到医院的大门口。


    这来来回回之间,封言舟感觉自己的余光好像总能扫到默默跟在他身后的舒颂一的身影。


    但他实在无暇顾及。


    路边堆起一层很薄的雪,鞋子踩上去就变成水了。


    身后的脚步声一直断断续续。


    封言舟抬起脸,望天。


    原来上海的雪已经下得这么大了吗?


    风把他的泪痕吹得又冰又干。


    冷得打了个颤,封言舟低头,发现自己怀里还紧紧抱着舒颂一给他的外套。


    他于是摸索着想要把外套披上身。


    却猝然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