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重遇

作品:《重遇你

    机关六楼会议室外站了不少人,楚明珠办公室就在旁边,她不堪其扰,干脆紧闭大门。


    刚刚过去的一小时别提多热闹。先是那位气宇轩昂的李总风尘仆仆赶到,然后半小时后一味风姿绰约的女性也在何主任的引导下来到会议室。也不知喷了多浓的香水,到现在,走廊上还是她的玉兰香气。


    而在这段时间里,不少同事明里暗里打探消息:那真是小阮对象吗?还真有未婚妻这人?所以到底是男的劈腿还是小阮被骗?


    楚明珠被问得烦了,一口气轰出去,关了门图清静。


    拜托,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小阮那样的姑娘怎么可能插足别人感情?


    而至于李总,楚明珠涉世早,自然知道所谓富家子弟的私生活怎一个混乱可言,她对此保留意见,只是可惜小阮因为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白白被冤枉。


    门被叩响两下,楚明珠调整心情,应了声:“进。”


    “明珠姐。”她才看去,眼光瞬间暗了几分。久违不来办件的秦西华满面春光,显然是落井下石来的。


    “盖章?自己登记。”


    她回到电脑前处理文件,秦西华还是那样不紧不慢,犹豫半晌,仍旧是问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会议室怎么了?我看围了不少人。”


    楚明珠手上动作一滞,冷笑道:“秦老师消息这么不灵通?倒是稀奇。”


    “嗐,我平时都闷在处里写材料,哪知道这些?”他答得从容,“不过听说是关于小阮的,这么久没处理完,想来事情不小啊。”


    “也许吧。”


    秦西华叹口气:“哎,小阮平时看着挺好一小姑娘,怎么就牵扯进这种事里了?什么作风问题最难说清,公有公的理,婆有婆的理,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情感问题怕是难得得出个结论。”


    眼下他倒当起了理中客。楚明珠轻嗤一声,“那你觉得这事儿会怎么发展?”


    “能有什么发展?反正她去宣传部肯定是泡汤了。”秦西华处理完手里的工作,整理整齐,站起身来,“可惜啊,我就说他们这些富二代靠不住,一个巴掌拍不响,小阮呢,年轻,容易被哄骗,还是得长长记性。”


    说完,他笑着向楚明珠打招呼:“走了啊姐。”


    楚明珠没有应,而是细细把秦西华的话琢磨一遍:节骨眼上故意举报,目的是不让阮绘露借调到宣传部,同时又挑拨她和李总之间的关系,那么受益者是谁呢?


    她想起,此前有人提过秦西华觉得怀才不遇云云,不过那时大家只当个笑话说了便罢了。局里编制不多,上头领导不退,下面的职位压根动不起来,秦西华又是恃才傲物的,眼见借调市委的机会被年轻的阮绘露摘走,心有不快实属正常。


    更何况他与阮绘露之间略有积怨……


    楚明珠越想,越觉得心口一团闷气堵得慌,不顾走廊上假意签字找人实则看热闹的人,直接冲到会议室,她刚推开门,迎面撞上李崇裕的目光。


    这与上次在门岗看见的李崇裕截然不同。平时他或许仍然冷冽不可渎,但终归不曾似今日这般生人勿近。平静的眸底有如深渊,再多看一眼,或就要将人吞没。


    “怎么了?”何主任问。


    “我有情况要反映。”楚明珠肃了肃声色,尽量让在座的几位处长正视问题,“这次举报人是不是秦西华?”


    何主任怔了怔,与王处长对过眼神,得到许可后,他点了点头。


    阮绘露也倒吸一口凉气。


    “那我认为这个举报并不公正,我能作证,秦西华对阮绘露有私怨,他的举报带有明显的报复性质。”


    其实这个情况何启锋和王处都清楚,几分钟前,经过对三位当事人的询问,也证实这是一出乌龙。


    宋蕴珠面对所谓的举报材料,笑得秾丽而淡然:“噢,这不是我的原话,我想是这位老师弄错了。之前确实有人问到我,我说的是,我们宋家确实很希望可以和李家结亲,可没说我就是李崇裕未婚妻。”


    她顿了顿,看向何主任和王处长:“真抱歉,给大家添麻烦了,改天我该请二位领导吃个饭赔罪。”


    宋蕴珠长得漂亮,神色楚楚动人,搞得两位中年男人相当不好意思。王处长张罗着让吴卓把情况汇报材料写好赶紧送宣传部,眼看事情将要尘埃落定,谁料楚明珠闯了进来。


    “明珠,这事儿已经解释清楚了,都是一场误会——”


    “要耽误了小阮借调怎么办?卡在最后一天,拿一个莫须有的事情扣在她头上举报,这不是故意恶心人是什么?”楚明珠据理力争,“别的也就算了,偏偏是情感问题这种屎盆子,三两句话掰扯不清楚,耽误了他正好偷着乐是吧!”


    王处长的脸黑了黑,眼拙如阮绘露都看出来,赶忙上来拉住楚明珠,可向来以八面玲珑著称的明珠姐却丝毫不动:“这事儿不能翻篇,我认为对于这种恶意举报,也该对举报人进行处分。”


    “明珠姐,好了好了……”


    “明珠,这事我们再议。”何启锋面色也冷下来,“现在当务之急是把小阮的情况报告送过去,尽量别耽误事情。”


    “是啊明珠姐,先解决问题,还来得及。”


    阮绘露温言软语才算把楚明珠劝住,王处长说找人给她出报告,几人才稀稀拉拉离开了。何启锋看向室内两位外形养眼的青年男女,抱歉道:“让二位看笑话了,今天也耽误了你们时间,现在没事了,我送二位下楼。”


    宋蕴珠站起来,切切看向会议坐席上长腿交叠的男人:“崇裕,走吧?”


    “我还有事。”李崇裕理了理西装外套,越过她,径直看向何启锋:“何主任,阮绘露办公室是哪一间?”


    “怎么……”


    “不是要送报告去市委么?我送她。”


    如此明显地与宋蕴珠割席,早已表明他在这场风月局中的立场。


    “她就在旁边,刚好咱们坐电梯路上要经过,一起吧。”


    何启锋的话像拨响宋蕴珠颅内的某根弦,她本在一侧忍耐至极,险要将樱唇咬破,听到这,遂也挽起笑来:“那刚好,我也跟露露打个招呼。”


    吴卓动作很快,王处眼皮下连忙改好报告,给分管领导看罢,阮绘露忙取了来装订放入密封信封,楚明珠也帮她联系用单位机要车送去市委。


    雨太大,机要驾驶员不愿多跑一趟,她急得要找何启锋,正巧何启锋领着人就出现在门口。


    “主任,单位的这个车——”


    “我送她去。”


    楚明珠话音未落,李崇裕便径直截断。闻此一块大石头落了地,楚明珠笑笑:“行,那小阮你赶快,他们那边可以等到五点,还来得及。”


    “好。”


    “那宋女士,咱们也差不多走了?”何启锋在一旁提醒。


    “噢,好。”宋蕴珠折过身,面向李崇裕,辞音清晰锐利,确保室内的阮绘露听得清,“对了崇裕,我那天听朱曼说,你要介绍沈策做京丰的项目?”


    李崇裕应得很淡:“只是跟李睿说一声而已。”


    “倒是稀奇,你们从前这么多年也没联系,那天吃过饭后反而熟起来了。”她莞尔,错身离开,“先走一步。”


    如丝媚眼略略瞥过阮绘露,她动作果真顿了一瞬。


    沈策,朱曼,宋蕴珠……李崇裕跟这些人的关系从没断过。


    但她来不及细想,赶忙把材料准备好,拿上包,跟楚明珠打了声招呼:“明珠姐,我走啦!”


    楚明珠做个加油的手势:“快去!”


    连天雨幕几乎要将整座鹭城封锁,如果不是李崇裕,这个天气,阮绘露想不出从哪能找到第二辆车送她去市委交材料。


    以往李崇裕开车总跟他本人一样气定神闲,偏今天油门给得很粗犷,只是天公不作美,紧赶慢赶,赶到市委还是迟了。


    阮绘露不死心,气喘吁吁跑到宣传部办公室,负责人瞥了眼时间,笑道:“早就交上去了,逾期不候,文件写的很清楚。”


    “请问交到哪里,我现在拿去来得及么?”


    “领导办公室,有胆量你就去咯。”他耸耸肩,又继续忙自己手头的事情。


    过了一会儿抬头,看小姑娘还站在旁边,似乎认真思考直接呈给领导的可能性,才又好心劝一句:“小妹妹,一年有一次机会呢,咱别灰心,等明年。你说你一不是宣传部的人,二越级呈报,别在领导跟前印象搞坏了,那以后才是调都没机会调,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是不是?”


    阮绘露死死咬着下唇,缓慢地点点头:“好,谢谢您。”


    “不客气,慢走啊,希望以后有缘共事。”


    市委大院扩建过几次,主楼建成年代早,楼不高,没装电梯,宣传部办公室在五楼,阮绘露来时跑得一刻不敢停,气喘吁吁地爬上去的,可来时有多急,现在下楼时她脚步就有多慢。


    一步一步,如同灌铅。往来市委的工作人员行色匆匆,她是个十足的异类。


    雨珠打在大叶榕上,哗啦啦作响。文物局并没有栽种这类植被,雨声陌生,人声也陌生,她终究不属于这个数小时前还思考着通勤路线的地方,失之毫厘,差以千里。


    哪怕是昨天举报呢?哪怕今天没有下雨呢?哪怕……


    无边的疲惫突然以不可挡之势侵袭而来,阮绘露撑着楼道扶手缓缓地蹲下身,眼泪先一步决堤,啪嗒落在牛皮信封上。为什么她要得罪秦西华?为什么她要被宋蕴珠盯上?为什么她生日当天就这么一个愿望都不能实现?


    “怨天尤人”,她莫名想到这个词。


    虽然尽人事与听天命同样重要,她做到了能做的一切,天命不成全,这个理由便十足荒唐。


    因为他人的觊觎,因为他们的恩怨莫名卷入这场旋涡,明明唾手可得,却由于这样啼笑皆非的缘故丢掉借调的机会。一切都巧合得刚好,她不怨天,又要怨谁呢?


    雨下得烦人,她藏在雨里却连哭也不敢大声。用手背擦掉眼泪,吸了吸鼻子,连信封上的泪痕都被心虚地贴在朝内一侧,阮绘露做完这一切,才回到李崇裕车上。


    “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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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


    阮绘露摇摇头,其实早在启口前,李崇裕已然注意到她洇红的眼眶。


    “……”他无声地发动车辆,“去哪?”


    “回家。”


    “今天的晚饭……”


    “我答应了池画,今天我们一起吃。”


    “好。”


    尽管雨刮器在以最大效率兢兢业业地工作,但玻璃前的景致清晰不足一秒便接连被繁密的雨点铺满、晕开,信号与初上的华灯像印象派的色彩,可惜阮绘露暂无鉴赏的情致。


    毫无疑问,她生日被毁了,一场无边大雨,一口天降大锅,把她砸得死死不能动弹。


    糟透了。


    还能更糟吗,请问?


    答案是,能的。


    请不要怀疑李总搞砸事情的能力:)


    楚明珠打电话来关照情况,阮绘露如实说了,话音有气无力。


    “秦西华真不是人,早晚要遭报应。”楚明珠在电话那头义愤填膺。


    阮绘露连发泄都没了力气,随便应了几句挂断电话,抱着手臂,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闭目养神。李崇裕看了她一眼,红绿灯时探手试了额头的温度,阮绘露似受惊的小兔般陡然醒来,一双雾蒙蒙的眼怯怯地睇向他。


    李崇裕怔了一瞬,收回手来,迟钝地解释:“我试试你发烧没。”


    “没事,我只是有点累。”阮绘露也意识到自己的过度反应,“抱歉,我现在有点……”


    自从那次周末秦西华不怀好意的靠近,阮绘露十分害怕异性侵入自己的安全空间,这几乎要成一种本能。李崇裕明白她的苦衷,并不强求,但这样的事情不能再发生了。


    “其实我一直觉得你该直截了当跟那个男的说开,不然他的骚扰只会得寸进尺、肆无忌惮。”他们提到这个话题总是无疾而终,可就算是刮骨疗毒,李崇裕也得当这个华佗,“你也听到了,是他举报的你。”


    “我知道。”阮绘露心里很乱,她何尝不了解李崇裕说的严重性?可她不过让秦西华碰了个软钉子就遭此恶果,如果真撕破脸皮挑开了,有几个人认真帮她,又有多少像今天走廊上那些人一样等着隔岸观火?


    事不关己时,天大的事也如蚊子咬,上下唇一碰说得轻松,只有当事人知道个中利害。


    “今天你同事说得不错,就借此契机,让单位处分他虚假举报,不能不付出一点成本就造谣。”他话音略带谑意,“我和宋蕴珠有婚约这种闲话都传到你们单位了,真是稀奇。”


    办公室门口宋蕴珠与他交谈那幕再度浮至眼前,阮绘露低了睫,小声地反抗:“倒也不是空穴来风。”


    一辆外卖电动车不要命地借道,李崇裕一记急刹,把她瞌睡抖得七零八落。


    他单手掌着方向盘,烦乱地解开一枚衣领纽扣:“那你说说,从哪来的风?”


    “今天宋蕴珠明明说——”她意识到这样说话像在吃醋,默下后半句,“算了,没什么。”


    “连你也信她的鬼话?”李崇裕反问,语气毫不客气,“阮绘露,你不怀疑单位里不怀好意的男人,天天在这种事情上动脑筋。”


    阮绘露鲜少听他这样说话,虽然平时李崇裕这人没什么礼貌,但至少不会含枪带棒,反而一提宋蕴珠,他像是被踩到痛处似的大乱方寸。


    她忽然觉得那点温吞和粉饰太平的好意也多余,抱臂环胸,冷冷回他:“我说的不是事实么?你说和她没关系,又是饭局又是跟什么沈策朱曼做生意的,家里长辈还要给你们结亲,与其怪我不跟男同事挑明,不如想想自己为什么做不到跟宋蕴珠割席。”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人情债没到自己头上,指点江山谁都干得了。”


    李崇裕气极反笑:“真是稀奇,你对谁都软趴趴的没个主意,怎么偏偏到我面前耍横?你拿这个态度跟秦西华说明,他还敢骚扰你?”


    “有什么不敢,我这样跟李总说话,李总不也还跟我联系么?”


    “……在你心里,我和他是一样的?”


    不同于适才争吵中还火花四溅,随着男人沉声的问,气氛也突然降温到零下,他似乎是真生气了,气压低得要死,阮绘露大气也不敢喘。


    可偏偏李崇裕一点说得对,他气场太强,也不影响她此刻非要跟他吵。这种行为,俗称窝里横。


    她咬咬唇:“那你还对宋蕴珠他们客客气气的呢。”


    男人长眉拧起,似是想要同她解释,可几度开口,到底也没说出什么。是啊,他怎么说呢?门当户对,情有独钟,从高中追到大学,在异国他乡度过人生最美好的四年,他要怎么诉说才不残忍呢?


    阮绘露想到这些,大片大片的委屈涌上心头。她算什么?莫名其妙夹在他们中间,当感情的炮灰,还要牺牲掉她平和的生活,自从跟李崇裕再见面后,她倒霉透顶,没有一天太平日子。


    “这个情况很复杂,我……”


    李崇裕还在措辞,阮绘露直接叫他打住。她鼻音很重,瓮声瓮气像是快哭了:“放我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