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安娜踢了踢脚边被木门砸晕的男人。


    ——他太沉了，不用额外的魔力实在踢不动。


    虽然第一次到访就把人家属砸晕这个行为不太礼貌，但薇安娜觉得，在这种烂人身上花心思，纯属浪费时间。


    她都预料到这名麻瓜会在看到她的瞬间会爆发出怎样恐惧又贪婪的眼神了。


    钻石蕾丝妆点的手轻提起裙角，金发姑娘小心跨过倒地的托比亚·斯内普，抬头和完全呆愣住的瘦弱女人对上视线。


    “初次见面，普林斯小姐。”


    薇安娜微微附身，朝这位执着嫁给底层麻瓜的女巫行了个屈膝礼。


    她弯着嘴角，屋外不多的光线透过敞开的房门撒入屋内，将周身散落的金发折射出熠熠生辉的光。


    浅蓝色裙摆荡漾，腰侧珠宝烁动光芒。


    是纯血贵族。


    艾琳认得出这副架子。


    ——她多久没和这种人说过话了呢？


    在这点上，艾琳已经记不清了。


    “我是薇安娜·格林德沃。”


    “特来此送上家族的晚宴邀请。”


    当眼前的女孩放下裙角，双手交叠置于身前等候回应时，艾琳还是那副没缓过来的恍神模样。


    薇安娜静静看着她，耐心等待她的回答。


    “……啊。”


    良久，艾琳才堪堪发出一声回应。


    房屋角落的楼道突然开始咔吱作响。


    听得出来，声音的主人特意将脚步放地很轻，但在过于老旧的木制楼梯上还是发出了不小的动静。


    “咔……咔……”


    艾琳下意识挪步，挡住身后一楼通往二楼的楼梯口。


    “抱歉……小姐。”她好像有些不习惯说这些。


    开裂的唇瓣一张一合，怯懦的声线还带着痛哭后的微哑。


    “只是很久没人叫过这个称呼了。”


    薇安娜理解地点了点头，臂腕微翻，一张制作精美的邀请函跃然指尖。


    “如果同意出席的话，请收下……”


    “不！”艾琳应激般轻颤了下。


    她大幅度地摆动双手，看样子是想越过薇安娜，扶起身后的男人。


    但身体却像被施了定身咒般僵持在楼梯口，不让女孩看到躲藏其后的人。


    “是这样的……我还有事。晚上要照顾下班回来的托比亚。买菜买酒、我很忙……”


    艾琳别开视线，急于掩藏自己般道。


    “你们别来找我了，我不会去的。”


    薇安娜瞥了眼艾琳身后耸动的黑色脑袋。


    “我印象里，一名智商没问题的成年麻瓜完全能照顾的好自己。”


    她轻拍了两下身侧布料，裙摆摇曳间，被轰开碎成两半的木门瞬间恢复原样。


    艾琳膛目结舌地看向和她儿子差不多大的贵族姑娘。


    “只是场宴会，普林斯小姐。”


    “不、不行的……我没资格出门。”女人揪紧身前布满油渍的围兜。


    “我嫁给了我的丈夫，现在姓的是斯内普，一直都是……”


    她双目无神地呢喃着，重心不稳般前后晃了两下，突然话锋一转，语调骤然拔高。


    “为什么要来找我？！谁都知道普林斯——那些冷心冷情、把加隆看的比命还紧的玩意儿……你大可以去邀请他们！”


    艾琳像是情急之下被迫御敌般，慌张拾起一旁的扫帚，大幅度地往薇安娜脚下扫去。


    “滚开点……滚开点！”


    她操着破旧开裂的长杆尾端，破口骂出声的同时，眼泪亦顺着脸颊滑下。


    薇安娜垂下眸子，沉默看向不断威胁，却迟迟不敢打上自己的扫帚。


    脏兮兮的、破败的麻瓜扫帚。


    “为什么不问问另一位普林斯的意见呢？”她轻声问道。


    “邀请函上不止你的名字。”


    艾琳的动作猛然顿住。


    薇安娜乘机将信件递到她手边。


    头发蓬乱的狼狈女巫犹豫转头，看向被堵在楼梯口、睁眼看着自己的小斯内普。


    艾琳是矛盾的。


    就像所有嫁错人却依旧怀抱希望的女人一样。哪怕自己的未来黑黢黢地不见底，却不忍自己的孩子也踏上自己的后路。


    所以她才会悄悄教年幼的西弗勒斯学习魔药，却不允许他在自己父亲面前提起任何一个字。


    普林斯家族从自己决定嫁给麻瓜后便和她断绝了联系，可孩子本身就是独立的个体。


    小西弗是无辜的。


    而这个姑娘刚好可以帮他。


    或许、只要托比亚不知道……


    见信件终于被接过，薇安娜满意地勾起嘴角，心情颇好的朝掩藏在角落里、正打量自己的男孩点了点头。


    “格林德沃庄园，静候您的到来。”


    *


    幼年时期的双面间谍，居然有些可爱。


    薇安娜刚刚走入蜘蛛尾巷时，就发现了那道自以为隐蔽、实则称得上明目张胆的视线。


    相较于其他真正邪恶的目光，这道眼神的视线还隐隐盼着点好。


    ——估计是看在那20的基础好感度上。


    薇安娜并不觉得此时傻乎乎的回应能让好感度增加，于是当做没看见般，目不斜视地走到巷尾。


    但那道视线像粘在了她身上一样。几步路的时间里，本来密不透风的窗户明显打开了道缝隙，余光甚至能瞥到里头人影黑亮的眸子。


    薇安娜确实是在精心打扮后才赶来的。


    她一点都不担心那些安全问题。


    霍格沃茨优等生的实力并没有随着故事的重新展开而缩水，再加上0812开挂般、给自己大额附加的魔力增益……


    别说是这些贫民窟里的寻常麻瓜了，就连大部分成年巫师都不可能伤到自己。


    但她并不只是为了给斯内普留下个好印象，才将自己打扮成这么一副精致模样。


    在接下来两天的行程里，她还要接连造访布莱克、波特、艾博、隆巴顿……以及所有称得上名号的巫师贵族。


    她不知道0812是怎么想的。


    不过这么点大的英国边郊，一夜间突然出现一座能比肩半个伦敦面积的豪华庄园……


    ——连个搭把手的家养小精灵都没有！


    在没更新世界记忆的前提下，0812确确实实坑了把薇安娜。


    以至于她落地后第一件事，居然是拖着这副幼年的身体四处周旋，将凭空出现的格林德沃庄园名正言顺暴露在英国巫师的眼皮底下。


    好在整个庄园附有和「厅」同出一脉的灵力意识，常年四季如春，也不需要她费心整理收拾。


    不然薇安娜在抵达世界线的两分钟内，就得让系统打开时空隧道，闪现回系统大厅。


    可既然已经选择了留下，那不管怎样，该解决的人和事还得一个不落。


    比如这个跟着自己、尾随了好一段路。


    ——直到走出蜘蛛尾巷的小斯内普。


    “你是巫师。”


    七岁的斯内普看着同龄的女孩，语气肯定道。


    “如你所见。”


    薇安娜笑吟吟地回望他。


    “我也是。”


    斯内普的眼睛亮了一瞬。


    相比于其他同龄孩子，他瘦的有些过头，苍白的小脸也称不上好看。


    但记忆里那双不见情绪的黑眸此时却异常纯净，话语间还闪烁出晶亮的光泽。


    ——还是可见喜怒的模样。


    薇安娜安静的看着他，像是在看什么稀奇宝贝似的，蔚蓝漂亮的眸子一动不动。


    斯内普忍不住紧了紧最外层的外套。


    初次遇到同类的心情让他难掩激动，但在最初的兴奋过去后，难堪的情绪避无可避的涌上心头。


    她好像是个贵族。斯内普想。


    穿的昂贵又精致，腰封上的任何一颗珠宝都可以买那个男人一辈子的劳苦。


    男孩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放平下拉，脸上的表情逐渐收敛，直觉面前的女孩下一秒就要像其他愚蠢的家伙一样放肆大笑出声。


    不作为的父亲、贫寒的家境让他被层叠的破旧衣物包裹着，哪怕是最看的过眼的外套，口袋底下也破了大大的一个洞。


    就像是廉价又搞笑的过度包装。


    薇安娜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世界上最卑劣的行为，无非于拿他人的苦难作乐。


    缩在自己无知、狭隘、偏见和阴暗的舒适圈内，以至高者的态度讥讽无关于己的痛苦。


    她没问斯内普为什么要跟着自己——虽然亦步亦趋跟着个刚见面的姑娘的行为的确超乎常理。


    薇安娜别过脸侧金灿灿的长卷发，歪了歪头，反倒主动提起了别的东西。


    “是我的疏忽。刚才没和你多聊几句。”她站直身子，看向自尊略微受挫的小斯内普。


    “我应该主动问问你的想法。”


    薇安娜弯起眸子，露出个温和过头的甜软微笑。


    “我是薇安娜·格林德沃。初次见面。或许现在自我介绍还不算迟。”


    没有不屑、没有鄙薄、更没有那些麻瓜同龄人毫不掩饰的嘲弄与讽刺。


    ——或许这就是巫师界的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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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


    优雅、强大、不骄不躁。


    在看到托比亚被木门砸倒在地的时候，斯内普很难用言语描述自己那莫名开朗的心情。


    还未踏入霍格沃茨的斯内普对巫师界的一切都附加了层美好的幻想，总认为那边的人和物都会比麻瓜界好上数万倍。


    就像这个女孩一样。


    他没说话——暂时也没想到要说什么，只是睁着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定定看着礼仪周到的薇安娜。


    “是想和我一起吗？”薇安娜耐心问道。


    “……”


    斯内普依旧在想应该说些什么。


    他平日里不常发言。每每说出口的东西，得到最多的回应也几乎都是讥讽和辱骂。


    久而久之，便习惯了沉默示人。


    “……”


    薇安娜嘴角有些挂不住。


    她尴尬地看向满脸严肃的小斯内普。


    ——他怎么不说话？


    两人面对面地、各自站在科克沃斯路边某个纸箱横堆的巷口。天色渐晚，冬季的寒风再次刮了起来。


    身上的保暖咒就像层透明雨衣般裹着薇安娜。说不上有多舒适，但确实杜绝了寒冷。


    而斯内普就没这么幸运了。


    笨重却透风的衣物又沉又冷，凛冽的寒风从各处缝隙里透进去，让他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下。


    薇安娜叹了口气。


    “我……”


    “我……”


    两人同时开口，又齐齐顿住。


    鼓起的勇气被霎时打断。斯内普顿感羞窘，干脆别过头，错开对面传递过来的眼神。


    女孩的声音柔和且绵软地飘到耳畔。


    “没事的，你先说。”


    事实证明，勇气并不是想聚就能聚的。


    “……西弗勒斯·斯内普。”


    他轻促的报出姓名，却是再无法和先前的主语衔接成句子。


    “真好听。”他听到薇安娜这么夸赞了句。


    女孩背过双手，笑吟吟地看向对面。


    “我该怎么称呼呢？西弗勒斯、还是斯内普先生？”


    “都行。”


    “好的，西弗。”


    “……”


    斯内普没拒绝。


    他感觉自己耳根有些发烫，从未有过的怪异情绪黏黏糊糊从心底攀升了起来。


    很怪。


    但是不讨厌。


    “如果普林斯小姐不着急你回去的话……能帮我一个忙吗？西弗。”


    薇安娜略显苦恼的道。


    她貌似并不在意对面那一而再、再而三的冷场和沉默，亮晶晶的目光布满期待地看向斯内普。


    ……帮忙？


    哪有第一次见面就让人帮忙的道理？


    真没警惕心。


    从头发丝到脚趾都是被人严加看管、保护长大的愚昧和天真。


    斯内普这么想着，完美忽略了自己刚才暗自尾随、确保她能安全离开蜘蛛尾巷的行为。


    “嗯。”


    明明心底是真切的想答应，但话到口边，却又只发出了声不讨喜的闷哼。


    但薇安娜却意外的很开心。


    她雀跃地将双手合上，一下子就凑近了他。


    斯内普下意识后退躲开。


    他不习惯别人离他太近，又或者更像是某种长久以来、条件反射形成的自我保护机制。


    “……抱歉。”他干涩地表达歉意，又随即扫过对面女孩的脸色。


    比他想象中好太多——甚至看不出什么生气的模样，脾气好的不正常。


    “要我帮什么？”


    薇安娜状似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


    “我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你愿意帮忙的话就太好了。”


    “贵族应该都有仆从。”


    斯内普自认好心地提醒她。


    他想不通，什么样的家庭会派一个小女孩单独出来，亲自递交邀请函。


    她看起来就该呆在古老的城堡塔尖，安逸窝在公主床上，等人伺候。


    ……格林德沃？


    薇安娜的表情霎时悲伤了起来。


    “没有人。”她轻声道。


    “家里就剩我一个了。”


    金发女孩垂下头，躲开斯内普探究疑惑的视线，孤寂的气息默不作声地漫开。


    科克沃斯的风越发凛冽，轮廓模糊的建筑好像浸入湖水的异形棉花，带着潮湿寒凉的气息，林立在交错纵横的街道旁。


    夕阳余光渲染的橙红越发暗淡，逐渐演化为临近夜晚的深蓝。


    斯内普感觉自己说错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