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是一个唯物主义的世界，所以，哪怕他的教练再怎么发疯，再怎么想要唯心的加快时间，也只能是幻想。


    他们只能按部就班的等待中考的结束......哦不对，教练能做的还是比较多的。


    比如拿着那个录像暗戳戳地满省队炫耀自家崽子是个天才，以后哪怕真的退役了，干编舞没准都能干的满盆满钵。


    其他的教练多多少少都有点羡慕嫉妒，当然更多的还是蠢蠢欲动地想要观望这一套的反馈。


    万一真好呢......他们以后不就多了个近水楼台先得月的编舞选择了吗。


    这边省队的总教练也要了一份拷贝版，他之前只是在小吴那里瞥了一眼，但有着多年执教经验的他还是一下就看出了其中蕴含的潜力。


    在裴予肃不知道的角落里，许多教练都在摩拳擦掌得做准备，只等着这个小运动员一考完试，就直接绑架进省队封闭式训练。


    中考这个他们的确不能打岔，无论怎样也不能耽误人家孩子个人前途命运，但考完试了，可怎么都得关注他们了吧！


    新赛季都要开始了，这才只定了个表演滑呢！


    体谅一下，虽然还有好几个月才开始新赛季，但家长们，总是会在六点半的时候叫你，并说，快点起床，都七点了！


    正在快乐和英语搏斗地裴予肃打了个喷嚏。


    他揉了揉鼻子，瞟了冉森一眼，又瞟了一眼。


    冉森转着个笔芯，大马金刀地坐在桌子前面看错题本，一个余光都没往他这边看。


    裴予肃有点不开心地瘪瘪嘴，中指和食指竖起，做了个拇指小人，颤颤巍巍地一步一步往她那边迈，一直到她手臂附近才停下，用个手指头尖轻轻戳了戳。


    冉森还是没动作，但眼神是转过来了，居高临下地瞥他一眼，意义不言而喻——


    干啥？


    裴予肃乖巧地摇摇头——不干啥。


    冉森小翻了个白眼，稍微转过去一点身子，继续和自己的错题死磕，试图分析出自己的弱点在哪里，错误的点在哪里，再找有没有类型题重复训练。


    她刚又做了两道模拟题巩固巩固，一个拇指小人又哼哧哼哧地走了过来，这次还拖了张白色的纸条，讨好地在她眼前晃了晃。


    虽然只是个拇指小人，但冉森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看出来了几分可怜又可爱，她忍不住笑了下，还是把那张纸条拿了下来。


    【没什么事，就是刚刚突然在想，我的视频到底会引起多大的注意。】


    ......这小心思。


    挺好。


    冉森嘴角一勾，狂草回了一句话。


    【想那些干啥，好好学习。】


    【我想想，就当放松脑子嘛(T＿T)】


    【行......你开心就好。但你与其有心思想这些个有的没的，不如想想你的短节目和自由滑，偷偷的努力，到时候直接惊艳所有人】


    裴予肃这次没再传，他眼睛一亮，认认真真地把脑瓜子偏回去了。


    **


    随着黑板上的时间越来越少，班级里的气氛也进入了一种有点诡异的复杂氛围。


    除了愈发紧张的气氛以外，还有了那么点奇异的、紧绷又狂躁的空气。


    或许是压抑太久之后的反弹，也可能是气温升高导致的心浮气躁，总之，最近连裴予肃这个每天都会在冰上泡一会儿的人，都觉得又有点不安定了。


    这次是另一个方面的心不定，他知道自己的问题，也试图在调整了，但有些事情，如果它真的那么容易就可以解决掉的话，也就不会被称之为困难了。


    “小伙子，要不要把你最近的训练时长再砍一砍呀？”小吴教练拿着自己的小本本，穿着个蝙蝠衫像个灰色的大扑棱蛾子。“是不是要考试了的原因？你最近有点飘啊。”


    小吴教练是裴予肃一启蒙就开始手把手带他的教练，那会儿小吴教练自己也才刚退役，挺多孩子在他这启了蒙就转到别的更有名一点的教练手下了。


    只有裴予肃，才四岁多的小豆丁，就抱着小吴教练的腿哼唧，说只要小吴哥哥，不要其他人。


    就这样，他成了小吴教练唯一一个带出来的学生，他靠着小吴教练滑出来，小吴教练也是靠着他的成绩从寂寂无名的小教练，成了炽手可热的名教练。


    所以他们两个之间的相处模式不太一样，比起教练和学员，更像家人和朋友。


    ......尤其在某个小吴教练坚称自己不老，并时时刻刻活跃在网络冲浪第一线的情况下。


    所以裴予肃，也就相当自然地表现出了自己的不高兴。


    一贯好脾气的小孩儿嘴角一垮，闹脾气一样偏过了头。


    “嘿你这个孩子，说你你还不高兴了。”小吴教练倒是不生气，反而乐了两声，追着裴予肃脑袋瓜的方向转过去。“真不高兴啦？到底咋啦，跟哥说说？”


    “也没有。”自觉是个大孩子了的裴予肃有点脸红，吭哧吭哧了一会儿，还是别别扭扭地找了个凳子坐下了。


    “其实我也知道我心态有问题，我心浮气躁。”裴予肃苦恼地拖着脑袋。“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我想沉下心来，但好像就是没办法集中注意力，哪怕稍微集中一会儿，心里都会开始想各种乱七八糟的有的没的。”


    他好像是终于找到了可以倾诉的源头，拖着下巴叨叨叨了吐了好久苦水。小吴教练安静地陪在他身边，手轻轻地顺着小孩的后背。


    这段时间还是他们做的准备不充足了，孩子这么关键的时期，都没有想到让队医好好和他聊聊。


    呃，虽然他们队医好像也没有心理相关的证书，但既然是医生，应该总能提供点不同方面的意见和帮助的吧？


    不过这远水也救不了近火，他目前还是得自己想法子安慰安慰孩子。


    “这是很正常的。”小吴教练毕竟也是运动员退役，他并不是单纯的只是安慰裴予肃，而是真正的通过自身学习到的知识和经验去帮助自己的小运动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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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的状态本来就会有起伏，更何况，你这一段时间事儿又那么多，发育关虽然算是过去了，但你又要改技术，又要练新的跳跃，又要中考，自己又给自己编了一个表演滑，这么多事儿堆叠在一起，就算不占用时间也会占用你的精力，就算不占用精力，也会占用你的情绪，你只是觉得心浮气躁，在我看来真的很好了。”


    “可我总觉得我有点走极端了。”裴予肃似乎没有被劝好，他抱着腿，黑黝黝得眸子紧紧盯着小吴教练。“前一阵还没有过发育关的时候，我焦虑，迷茫，没有信心，我安慰自己这很正常，这是因为发育关的事儿。”


    “可现在我发育关也过去了，我也找回了自信，我告诉自己，可以沉下心来好好训练了，可我的心态还是出了问题。我有点担心......”


    小吴教练也安静了一瞬。


    这个现象倒是也很正常。


    裴予肃也是个老运动员了，自然知道运动员的心态和状态有起伏是正常的，所以最开始发育关的时候，他心态其实也没有慌的太厉害。


    如果不是发育关和中考以及现在的事情挨得这么近，这一次的心态波动，也不会对他影响这么大的。


    但有的时候，的确1+1会不止大于二。


    接连一段时间的心态不稳，还并非是一件事情，一个方向的心态不稳，到底是给这个孩子造成了更多的负面影响，让他对自己的能力乃至更多方面都产生了怀疑，和不自信。


    这倒是挺影响状态的。


    小吴教练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自家崽子的后脖颈，决定倒两杯温水来一场爷们儿之间的对话。


    好好给这孩子疏导疏导。


    **


    冉森靠在路灯下面，手里还抓着自己的错题本，一边口算着错题一边旁若无人的控腿，这个点学生早就放学了，校门口的小摊都散的七七八八了。


    她在等同样在这个学校上班的阿姨，为了更好的照顾她和保护她，在最后这一个月里，她会和自己的阿姨一起生活。


    本来叔叔也是要一起来的，但好巧不巧，阿姨家那边有个侄女和她一届中考，叔叔不放心那个，就让她和阿姨一起住。


    这对夫妻是真的很喜欢孩子，也真的很会为孩子考虑。


    他们甚至是真的想要收养冉森的，但冉森毕竟还有自己的亲姨妈，而且她的亲姨妈也不想让被人收养自己亲姐姐的孩子。


    冉森是不幸的，她失去了自己的父母。但她也还没有那么不幸，至少，她还有因为她的父母而对她爱屋及乌伸出援手的亲人和父母的朋友。


    又看了一页错题，这是她今天新整理的。冉森有点疲惫地揉了揉眼睛。


    她的阿姨是他们学年的小组长，毕业年级不仅学生辛苦，老师们也是很忙的。


    之前就和她说过了要多等一会儿，冉森不觉得这有什么。


    只是......


    她的余光里扫过了一个人影，冉森眼睛一眯，看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