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昕曾认真思考过要不要亲自去做那些事情。


    但是一来她力气不够，没办法独自完成，至少得找个帮手，还不如全部交给草。


    二来鹰伤势太重，部落不能长时间群龙无首，急需一个合格的新首领。


    首领是要实打实做事情的，每天带领大家狩猎，管理部落里的所有事项，就像一个大家庭里的家长。


    她不想耗费太多时间在这种事情上，因此特地嘱咐过草，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是他自己的主意。


    这样一来，等鹰去世后，他便极有可能成为下一任首领。


    “这个办法你是怎么想到的？还是说……有人教你呢？”


    当鹰问出这句话后，草下意识地看向了纪昕。


    她低头拨弄面前的土豆，假装毫不知情。


    “是……喔喔教我的。”


    草平静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


    所有人都朝纪昕看过来，只有她惊讶地看向草，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说。


    他们之间的秘密没有人知道，只要他把功劳揽下来，部落众人对他的信任会更上一个台阶。


    草微微一笑，走到她身边，胸膛靠近她的肩膀。


    “喔喔是一个很聪明的人，陷阱是她教我做的，之前去竹林也是她的主意。”


    “哦？”


    鹰看着纪昕，篝火的火苗在他眼中跳跃。


    其他人听完意外极了，哇哇正好坐在她旁边，抬手碰了碰她胳膊，小声道：


    “我知道你变聪明了，原来变得这么聪明吗？”


    纪昕尴尬地笑笑，解释道：


    “我只是提了提，具体怎么做还是草决定的。”


    “好了，无论如何草都救了大家，所以我决定宣布一件事情。”


    鹰环视一圈，说：“以后草就是这个部落的新首领。”


    打败那群敌人后，所有人心中都有一种预感。


    然而当鹰正式说出来，还是引起不小的轰动。


    草再次被众人簇拥，欢呼着推到鹰面前。


    雷则被人挤得摔倒在地，双眼瞪得滚圆，满脸都是不甘心。


    “巫师说你是庇护部落的狮神，以后你的名字就叫狮吧。希望你永远像今天一样勇敢，带领大家活下去。”


    鹰说着，双手伸向脖子，取下那串代表权力的兽牙，十分慎重地为他戴上。


    草顺从地低下头，戴好后坚定地说：


    “我会的。”


    “嗯，巫师……”


    “等等。”


    草突然打断鹰的话，目光瞥向还沉浸在失望中的雷。


    “成为首领后，是不是还应该掌管一样东西。”


    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你是说……”


    “火石。”


    草微笑道：“火石本来该由首领掌管，你之前说戴上之后没办法跑太快，所以让雷帮你代管，我想我应该不需要让他帮忙。”


    鹰皱起了眉，没说话。


    雷暴跳而起。


    “你不要以为当上首领就可以……”


    “给他。”


    鹰突然打断他。


    雷看着自己的父亲，像一个被人欺负的孩子。


    “他太过分……”


    “他说得没错，火石是一个部落活下去的希望，应该由首领保管，以前大家都是这么做的。”


    鹰看着这位新任首领，仿佛放弃了什么，轻声说：“给他吧。”


    雷不敢相信这是从他那自信威严的父亲口中说出来的话，却又没办法不听从，最后抓下挂在脖子上的火石往地上狠狠一扔，扭头跑出山洞。


    洞外一片漆黑，随处都可能隐匿着危险。


    鹰脸色大变，厉声喊道：


    “你回来！”


    他没有回头，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鹰想去追，急得跌落在地，伤口被牵动，痛得直吸冷气。


    草扶住他，说：“我带几个人去找他。”


    “算了。”鹰失望地看着雷离开的方向，叹气道：“他想死就让他去死，不要搭上别人的命。”


    巫师被人搀扶过来，手里拿着一个竹篮，里面装满橙黄色的泥状物，是用植物汁液、石头粉末、以及草木灰混合而成的一种染料。


    草端坐在一块石头上，巫师用染料在他身上涂抹。


    他那异于常人的毛发被染成橙黄色，脸上画出纹路，配上脖子上的兽牙，看起来威风凛凛，颇有领袖之风，难以想象不久前他在部落中还毫无存在感。


    画好之后，晚餐便开始了，烤肉与土豆轻而易举填满众人的胃，之后便是彻夜的狂欢和跳舞。


    纪昕没有跳舞，她和孩子们坐在一起，用剩余的染料在山洞墙壁上绘画。


    她先画了一个圆球。


    “这是地球，我们居住的地方，它每天都会带着我们一起转动。”


    她又在圆球旁画了一个小球。


    “这是月亮，它的上面没有树，没有人，但它每天都会围着地球转动。”


    她画了一个大大的球。


    “这就是太阳，太阳上面全是火，我们晒太阳时感到温暖，就是火焰散发出来的温度。”


    小小原始人们听得懵懵懂懂，其中一位突然指着太阳说：


    “这不是太阳，是石头，它都不会发光。”


    纪昕笑道：“它是用颜料画出来的，当然不会发光……”


    话音未落，大球的边缘突然有金光闪烁，光芒向球的中心汇聚，最后变成一个金光闪闪的小太阳，悬挂在她触手可及的半空中。


    月亮也散发出莹莹白光，地球变成蓝色，空白处出现许多闪亮的星星，聚集着一条星环，围绕着她转动起来。


    纪昕意识到什么，果然没过几秒，她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昕昕，送给你。”


    F轻轻托起那轮玉盘似的月亮，温柔地笑着，递到她面前。


    小孩们早已不知何时就消失了，身边也不再是山洞。


    她犹如置身于夜幕之中，漫天繁星为她闪烁。


    纪昕接过月亮，本以为只是幻影，质地却沉且冰凉，很符合她小时候对月亮的想象。


    “你过来做什么？”


    她问。


    F比她高许多，垂眸看着她。


    “想来看看你，我的昕昕太聪明了，这么快就扭转了局势。”


    “无论你怎么做，我都不会放弃试炼的。”


    纪昕将月亮随手一扔，只见它并未下坠，而是像只活泼的小兔般，跳回空中。


    “唉……”F深深地叹了口气，眉心微蹙，“五百多年了，我们终于能够再见面，聊点有趣的事情好么？”


    纪昕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其实她明白，这个世界完全是由F的数据构成的，如果他想阻止她通过试炼，有无数种办法，根本不必一次次的来找她。


    他也许真的是想和她叙叙旧而已。


    可两人之间还能谈什么呢？


    就像当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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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因褚森之死而诞生一样，如今的她也是为了打败他而复活的。


    纪昕抬起眼帘，眼神代替她的手指，抚摸过F脸上的每一寸。


    就一会儿吧。


    就聊一会儿，没有人会知道。


    这么想着，她放松下来，像个老友似的笑道：


    “你看起来变了很多。”


    “你是说外貌？”F察觉到她语气里的变化，非常开心，立马解释道：“只是为了贴合这个世界的背景而已，我马上换掉。”


    他打了个响指，星光聚集到两人身上，待它们散去后，F已经恢复成纪昕记忆中的样子，连衣服也是褚森生前习惯的搭配，浅灰色衬衫和西装长裤。


    她身上的兽皮则变成一条银光闪闪的裙子，裙摆随着呼吸轻轻摇晃，闪耀得刺眼。


    “好看吗？”


    F颇为期待地问。


    “太夸张了。”


    “那这条呢？”


    他用食指隔空点了点，银裙变成一条白色连衣裙，“你喜欢什么风格，可以告诉我。”


    纪昕：“……行了，就这样吧。”


    “好的。”


    F的目光在她身上留恋，像个宝贝似的看不够。


    “我那时突然出车祸走了，你应该不太适应吧？”


    纪昕问道。


    F点头，“我伤心了很久。”


    “你会伤心？”


    他嘴巴张了张，似乎想纠正她话里的错误，但又舍不得指责她，最后说道：


    “褚森会有多伤心，我就有多伤心。”


    是啊，他那时和世界的接触还很少，整个人百分之九十的意识都是属于褚森的。


    纪昕心脏微微一痛，转移了话题。


    “后来他们怎么安排你的呢？谁负责指导你？”


    “一开始是迈克，两周后迈克辞职了，换成赵莘，”F耸了耸肩，“不过她也没待多久，我就被销毁了。”


    “销毁？”


    纪昕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你是我们花了那么多心血制作出来的，当时全世界应该没有比你更值钱的人工智能机器人，为什么要把你销毁？”


    F似笑非笑地摇了摇手指。


    “你只说对了一半，你们在我身上确实花了很多心血，但我并不是全世界最值钱的……你死后的第三天，奥兹科技就公开展示了他们的最新成果——仿生形智能机器人，外形与人类完全一样，可以根据需求定制外貌、性格、以及身体各项数据，定制一台只需要十万美元。”


    纪昕感觉简直是天方夜谭。


    “怎么可能？他们的技术根本没有达到这种水平！”


    “褚森死之前确实是这样，不过褚森死之后……”


    F没有说下去。


    “你的意思是，褚森的死和奥兹科技有关？”


    纪昕努力回忆当时的情况，“可是那时我们请人调查过，他办公室之所以着火，是因为线路老化，没有找到人为的痕迹。”


    “昕昕，”F摸摸她的头发，“这些都是五百年前的事情了，你不必再纠结。”


    无论褚森的死是意外还是人为，都改变不了他已经死去的事实。


    更改变不了人类的现状。


    纪昕深吸一口气，抬起头。


    “你不是说你被销毁了么？为什么还存在？”


    F脸上露出狡猾的笑容。


    “他们销毁的只是身体，得知你的死讯后，我就已经将自己的数据存储到其他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