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昕把装凉水的陶罐递给他，颇为无奈道：“要吹吹再喝啊，还在冒热气呢。”


    狮狂饮两口水，总算冲淡了口中火辣辣的痛觉，捂着嘴尴尬地清清嗓子。


    “我知道，我是让大家看看。”


    “……”纪昕没有戳穿他的借口，用陶片舀汤，分发给众人。


    有了首领的教训，其他人馋归馋，还是按捺着性子呼哧呼哧地把汤吹凉，才送入口中。


    汤鲜味美，是他们从未品尝过的新奇滋味，纷纷交头接耳，满意地咂嘴。


    纪昕也喝了一口，没有放盐和其他佐料的汤其实没什么滋味，比以前喝过的差远了，但连吃那么久的烤肉后，现在只要带汤的食物在她看来都是人间美味。


    如果能找到些野生水稻或者小米之类的就好了，可以煮碗粥喝。


    可惜附近的草丛都被她翻遍了，并没有发现其他可以食用的植物。


    她本来还给自己用草编了双鞋，省得天天赤脚走路。


    然而没有合适的东西当鞋底，鞋子没两天就磨破了，仍然只能光着两只脚，脚上的茧子眼看又厚了几毫米。


    提升生活水平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能改善尽量改善，实在不行也没办法。


    她的重点，还是得放在过冬物资的储备，与消灭敌对部落上面。


    关于后者，纪昕已经有了一个新的策略。


    晚饭过后，她走向洞穴深处，对狮招了招手。


    后者眼睛一亮，连忙跟过去，身后仿佛有无形的尾巴在摇。


    “其实咱们现在聊天不用躲着大家了。”


    狮见她停下，走到她身后，语气中难掩自信。


    “我现在是首领，说什么都不要紧的。”


    纪昕坐在石头上摇摇头，“人多的地方，麻烦就多，还是单独商量比较好。”


    狮以前只站在旁边，这次鼓起勇气在她身旁坐下，见她没有反对松了口气，暗喜地说：


    “嗯，单独商量是好些。你……想跟我说什么？”


    “最近那帮人还在河边狩猎么？”


    “那帮人？哦，你是说他们。”


    狮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起这个，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说道：“肯定还在，虽然天冷猎物会少很多，但还是会有些。上次他们死了那么多人，受伤的也很多，很需要食物。”


    “自从那片地方被他们抢走后，我们喝水就需要绕远路去下游，一来一回浪费很多时间。下游的河岸比较陡峭，取水也会有危险，容易摔下去。”


    “你的意思是……把那片地抢回来？”


    纪昕点头。


    狮没说话，双手交握放在人中处，沉默地权衡。


    “有什么难度吗？”


    她问。


    他为难地嗯了声。


    “现在山洞里食物充足，而且很快就要下雪了，这段时间里，我们应该尽量安全地度过，万一出什么问题，很难扛过去。其他人的想法估计和我差不多，就算我宣布带他们去抢回那片地，应该也没什么人愿意。”


    抢夺地盘意味着牺牲和流血，大家好不容易获得此刻安全富足的生活，自然不愿意将其打破。


    纪昕理解地说：


    “我知道，但你想想，他们食物不够，天冷后又很难抓到猎物，到时会怎么办？肯定不是留在山洞里活活饿死吧。”


    狮的眼睛微微瞪大。


    “你担心他们会来抢我们的食物？”


    “很有这种可能。”


    “可是他们人数比我们少很多，打起来不一定能赢。”


    纪昕笑了。


    “如果是你，在不一定能赢和一定会饿死之间，你会选择哪个？”


    狮再次沉默下来。


    “要是我，在饿死之前无论如何都会拼一把。”


    纪昕说：“我们得在他们动手之前，抢先下手，让他们连拼命的机会都没有，这样才能保证大家安全地度过冬天。”


    狮回想起前两次对决，对方有着远超他们的强壮体魄，以至于一对一被攻击时，他们这边的人根本毫无反击之力。


    还有那头大到不可思议的野狼，以及骑在野狼背上的男人。


    两次对决中，他只出手了一次，就让鹰死在了他的手里。


    毫无疑问，如果再次交战，鹰的下场很可能就是他的下场。


    鹰死时的画面还历历在目，他一想起来便感觉自己的肩膀也隐隐作痛，绝对不要重蹈覆辙。


    “对不起，我还是不能……”


    他握紧拳头说：“还是等花开的时候再说吧，他们应该不会来的。”


    黑暗中，响起一声轻轻的叹息。


    狮倏地紧张起来。


    “你对我很失望吗？”


    “没有，你的想法只不过是大家的想法而已……”


    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见她继续说：


    “但是身为首领，最重要的能力不是依附民众的想法，而是拥有广阔的视野，帮他们看清前方的道路。狩猎不需要那么多人了，以后多留点人看家吧。”


    纪昕说完起身离开，狮一个人留在原地，似懂非懂地琢磨着那番话。


    之后的日子里，她每天继续捏陶器烧陶器，终于制作出足够多的水壶与碗勺，给部落里每个人都配上一个水壶和一个碗、一双筷子、一个勺，饮水不再是难题，土豆肉汤成为他们主要的食物。


    此外，她还收集了一些种子，保存在水壶里面，留着来年使用。


    特地挑了个艳阳高照的日子，纪昕让采集者们拿上几个水壶，还有几根木棍，来到那片陶泥旁。


    “今天要捏什么啊？”


    哇哇期待地问。


    “今天不捏东西，我们要去采一种很特别的东西，有点危险，大家都像我一样。”


    她脱下熊皮大衣和帽子，叠好放在一边，双手捧起湿润的陶泥往身上涂抹。


    采集者们费解地看着她。


    “为什么要这样？多冷啊。”


    “不把身上涂满泥的话，待会儿很可能会受伤哦。”


    她的话让众人心脏一紧，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像她一样做。


    “多涂点，越厚越好。”


    纪昕叮嘱道。


    河边很快多出十几个大泥人，她带着他们按照记忆中的方向找去，最后来到一棵大树下。


    采集者们仰头望大树，哇哇眼尖，第一个看清上面的东西，惊呼道：


    “天啊，是黄蜂！快跑！”


    人们吓了一跳，赶忙转身，被纪昕拦住。


    “喔喔，树上的蜂窝那么大，里面肯定有很多黄蜂，被它们咬到就完了！”


    哇哇说。


    她点点头，“我知道，今天就是要来摘它们的窝。”


    “啊？！”


    “放心，我们身上有很厚的泥，它们蛰不穿的。”


    “真的吗？”


    采集者们在草丛和树林中工作，几乎都有被黄蜂蛰伤的经历，看着蜂窝仍然不敢过去。


    纪昕看了一圈，对雷说：


    “你先拿着棍子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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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我让你戳哪里你就戳哪里。”


    雷说了声好，拿起木棍随她走到树下。


    天气寒冷，黄蜂都聚集在窝里，蜂窝上肉眼可见地爬满了黄蜂。


    这是一个极大的蜂窝，估计有几十斤重，纪昕之前寻找敌对部落的所在地时发现的。


    当时她只摘了一小块蜂窝，没舍得摘完，因为了解蜜蜂的人都知道，冬天才是蜂窝中蜜最多的时候。


    为了度过漫长的严寒季节，黄蜂会储存大量的脂肪和糖分作为能量储备。


    此时的蜂窝明显比上次更诱人，孔洞里的蜜充足得几乎快要流出来。


    她观察了一会儿，弄清楚蜂窝的整体结构和受力点，指着其中一处对雷说：


    “戳那里。”


    雷按她说得做，毫不留情地捅过去，冬眠中的黄蜂受到惊扰，纷纷飞出来。


    采集者们连忙往后退，生怕被蛰到。


    纪昕在蜂群的包围下淡定自若，对雷说：


    “再戳那里。”


    雷的身上落了几十只黄蜂，虽然没被蛰，可也忍不住紧张。


    但见她坦然的样子，便也鼓起勇气，忽略蜜蜂接着捅。


    啪嗒一声，一小块蜂巢掉在地上，纪昕弯腰捡起，装进罐子里。


    站在远处的采集者们发现两人确实没被蛰，加上蜂蜜那无与伦比的强大吸引力，赶紧跑回树下，帮忙一起戳。


    蜂窝被戳掉一小半，每个水壶都装得满满的。


    哇哇说：“我现在带人回去再那些水壶？”


    纪昕道：“不用了，这么多够吃了。不要赶尽杀绝，明年才能继续吃。”


    “好吧……”


    采集者们抱起水壶，依依不舍地离开，等走到河边时，追他们的黄蜂已经被甩得干干净净。


    他们用河水洗干净身上的泥，躺在地上晒干。


    纪昕查看水壶里的蜂巢，拿出其中两个壶说：


    “大家辛苦了，把这两壶分了吧。”


    哇哇猛地坐起身，满脸意外。


    “现在吃吗？不用带回去分？”


    她拍拍其他水壶，笑道：“剩下的足够分了，现在食物很充足，多吃一点也没关系，就当我们这些人的秘密吧。”


    哇哇忍不住扑过去抱住她。


    “喔喔，我真是爱死你了！”


    说完她又转头严肃地对众人道：“回去谁也不准说，不然以后就别跟我们出来干活了，听到没有？”


    采集者们赶紧点头，有人突然说道：


    “就算狮知道了也没关系吧？他那么喜欢喔喔，肯定不会怪她的。”


    “是啊，狮每天一回洞里，眼睛就恨不得长在喔喔身上，吃点蜂蜜算什么。”


    “你们怎么还不去抓跳蚤呢？大家都急死了。”


    纪昕捧起水壶，悠悠道：


    “你们是想继续问这些，还是想吃蜂蜜？”


    众人毫无疑问选择后者，两壶蜂巢瞬间被分得精光。


    就在所有人都躺在地上，意犹未尽地吸吮手指头时，雷忽然吸了吸鼻子，扭头望向山洞的方向。


    “怎么了？”


    纪昕注意到他的异常，问道。


    他抬手一指，神色严肃地说：“那里……好像着火了，快回去！”


    雷曾经是燧石的掌管者，对于烟雾十分敏锐。


    他说完蹭地一下站起身，匆匆朝前跑去，没走出两步便摔倒在地，立刻又爬起来往山洞冲。


    纪昕见状意识到不妙，赶忙招呼大家跟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