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森屿怎么也没想到，罗伊会开一个小时车带他去墓地。


    车停好，李森屿安全带解开，没立刻下去，环视一圈，问：“来这干嘛？”


    虽然不是晚上，但这地方安静的可怕，加上也看不出罗伊的表情变化，多少有点惴惴不安。


    罗伊把车熄火，沉默片刻后，目光望着远方，轻轻地说：“夏休期，我外祖父去世了。”


    李森屿：“啊？”


    他下意识的表示惊讶和疑问。


    紧接着就想到夏休期罗伊反常的行为，瞬间理解了。


    当时的罗伊需要一个宣泄口，模拟器就是，而自己刚好可以陪他一起，说不准还能被虐一虐。


    罗伊性格就是这样，你让他做出很极端的，大开大合的事，他也做不出来。


    大概这就是当时他能做出来最能转移注意力避免悲伤的事情了。


    “节哀。”


    李森屿也不知道说什么。


    准确说，这个节骨眼，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他。


    原本李森屿还很感谢罗伊，没想到真相是这样：“其实有的时候你可以把情绪宣泄出来，比如喊几声，哭一会，打……”


    话没说完，李森屿注意到罗伊表情的变化，也许是加上了自己的情绪，恍惚间看到他眼眶有些泛红。


    离别是每个人都不愿意面对的事情。


    李森屿闭嘴，没再说。


    罗伊也没说话，直接推门下去。


    李森屿也跟了上去，两个人沉默着走在对方身旁。


    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即便现在环境比刚刚更安静，安静到能听见树叶在微风下沙沙作响，安静到两人还算同步的脚步声都被无限放大，但此刻，倒也没那么让人脊背发凉。


    两人最后停在一个周围种满松树，光线很好，为数不多没有透着寒意的位置。


    上面刻着人名。


    李森屿猜测这就是他的外祖父长眠的地方。


    不等李森屿说什么，身边的罗伊深深鞠了一躬，把他吓一跳，也下意识跟着鞠了一躬。


    直起身后，罗伊看着他：“你鞠躬干什么？”


    “啊……”李森屿也不知道，挠挠头，只是单纯的认为，若是他跟木头一样杵着，不大好，“对长辈的尊敬。”


    罗伊跟他对视了几秒，敛回视线，没说话，又鞠了两躬，从包里掏出一包东西。


    接着李森屿就看到他拿了份订好的A4纸出来，轻轻搁在墓碑前。


    李森屿仔细看了下，那应该是份F1合同。


    所以罗伊来这边，是为了跟去世的外祖父说他成为正式车手的事情。


    他侧头，偷偷看了眼罗伊。


    这人脸上依旧没什么情绪波动可言。


    李森屿突然觉得他很可怜。


    这样的人，这样的性格，即便在这种大悲之事发生的时候，都不曾哭出来。


    可越是这样，心里应该越难受吧。


    想抱抱他，安慰安慰。


    但李森屿也只是想想，他站在罗伊旁边，呼吸都不由自主放缓，好像这样才不会打扰长眠于此的人们。


    半晌，在李森屿以为罗伊会说很多话的时候，他弯腰把合同拿起来，放回包里：“走吧。”


    李森屿一愣。


    好不容易来一趟，什么都不说，就走了？


    “你……不说点什么吗？”


    罗伊转头看着他，李森屿眨着眼睛回望，片刻，他突然醒悟，抬手，随便指了一个方向：“那什么，我去其他地方看看。”


    说的这是什么话，这个地方有什么好看的。


    不过就算这话荒谬，李森屿还是转身离开，他像，大概他在这，罗伊不好意思说些什么，毕竟这样的人应该不希望别人看到脆弱的一面。


    墓地很安静，即便李森屿走远了，也还是能听见罗伊的声音。


    他听不清罗伊说的什么，但李森屿确信，那是他认识罗伊以来，第一次听到他说了那么多的话。


    真的很多，像个话痨，跟平时的罗伊完全是两个样子。


    平时的他话少，沉稳，冷静，甚至让人觉得不近人情。


    可在他外祖父的墓碑前，他展现出了柔弱的一面，不远被人发现的一面。


    李森屿知道不该这么形容一位男性，可当时他就是这种感觉，甚至觉得罗伊好可怜……


    以至于罗伊跟外祖父絮叨完，过来的时候，李森屿都没反应过来，还是目光中带着一些惋惜和难过的样子。


    直到罗伊拍拍他肩膀，才回过神：“好了？”


    罗伊点头：“嗯。”


    这一刻，罗伊又回到了平时的样子，仿佛刚刚在墓碑前低语的那个人并不是罗伊。


    李森屿仰头，盯着他眼睛瞧了一会。哭了？又不像，但眼圈微红：“别难过，外祖父他在天堂会替你开心，会保佑你的。”


    罗伊没说话，依旧点点头，吸了口气。


    李森屿注意到他这一刻突然红了眼眶，泪水在打转却很快憋了回去，也没准备揭露他，毕竟再坚强的人都会有脆弱的时候。


    他没再说话，就这么跟着罗伊走出去。


    上车前，罗伊在车前停下，回头时差点和跟在后面的李森屿撞上。


    李森屿没想到他会突然停下，一个急刹之外，下意识退一步，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嘴角，略显尴尬。


    罗伊：“谢谢你。”


    知道他是谢今天陪着过来，但李森屿还是道：“谢什么？”


    罗伊没再说话，拉开副驾驶的门，做个请的手势。


    一切尽在不言中。


    当晚，李森屿落地意大利，思前想后还是给罗伊发了个信息：任何人都可以有情绪的，不用那么苛责自己，明天加油。


    ·


    周四，媒体日。


    短短不到两周时间，就发生了两件大事。


    一件是罗尔官宣提前离队，一件是罗伊加入英爵车队，征战后面八场比赛。


    李森屿早上一来，就注意到围场跟平时的氛围不同，热闹的不行。


    今天的采访几乎都围绕着这两件事来进行。


    媒体们恨不得把话筒沾在罗伊身上，以至于走赛道的时候，还能看到身边追着几个媒体记者。


    李森屿观察了一会。


    罗伊不喜不怒，任凭媒体记者怎么长篇大论，他给出的答案都很短，可越是这样，媒体们越是想要刨根问底，大概就是人类对不了解的事情本能有种探索欲和窥探欲吧。


    偏偏这站比赛的车迷见面会，基恩车队和英爵车队安排到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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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


    开始前五分钟，李森屿还能看到罗伊被媒体围住，问个不停。


    凭借他跟罗伊的接触以及浅显了解，罗伊这会已经很不耐烦了。


    但这家伙太能忍了，但也不排除他根本不在意这些。


    总是从他脸上你看不到任何情绪。


    李森屿什么时候能学到他的精髓就好了。


    就算被问烦了，也还是那种表情。


    真是够了。


    罗伊明显在忍，那些媒体记者还不放过他，最后李森屿实在看不下去，走过去跟那些媒体记者道：“不好意思啊，车迷见面会要开始，就差他了。”


    说完不等媒体记者说什么，叫上罗伊：“走了。”


    往车迷见面会搭的舞台那边走时，李森屿说：“要来不及了，你怎么也不知道说，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罗伊：“都是工作，理解。”


    行吧。


    既然罗伊这么想，李森屿还能说什么。


    但李森屿没想到他又跟了句：“谢谢你。”


    李森屿：“谢谢什么少说点，如今你如愿成为正式车手，到时候我们就不是模拟器见，而是赛道上真刀真枪，你可别怂。”


    罗伊：“不会。”


    李森屿盯着他，罗伊目光中的坚毅让他无比相信眼前这个人说的话：“开个玩笑，不过，加油。”


    ·


    车迷见面会。


    虽然不及其他车手参加的次数多，但作为穿来后少说也有快十次车迷见面会经验的李森屿来说，他已经习惯面对台下热情的车迷，能自如应对。


    反观罗伊，多少有些拘谨，至少在李森屿看来。


    当主持人让两队车手之间做小游戏互动时，李森屿能在罗伊身上看到明显的抗拒可又不得不做的状态，跟自己第一次参加车迷见面会一样。


    不过那个时候詹姆还没这么针对他呢。


    再看现在的詹姆，如果杀人不犯法，李森屿估计他早就手里拿把刀把自己捅死了。


    难为这人了。


    好不容易熬到车迷见面会结束，李森屿就看罗伊松了口气。


    显然，他目前还不擅长这个，不过这既是他的性格，刚才看主持人提问，罗伊惜字如金的风格也有不少人喜欢。


    毕竟没人不喜欢长相帅气又话少情绪稳定的车手。


    “还适应吗？”往围场那边走的时候，李森屿问罗伊。


    罗伊：“嗯。”


    李森屿盯着他看了几秒：“但我怎么觉得你是在嘴硬呢，其实不适应也没事，多来两次就好了，反正你不说话，就往那一站，也能有人喜欢。”


    罗伊：“你能喜欢？”


    李森屿都没多想，顺着自己的思路往下说：“车迷喜欢啊，又高又帅，情绪稳定，若是后面开着英爵的车逆袭，简直就是爽文人设。”


    “你说呢？”


    说完，他才注意到罗伊的表情变得不自然，难得看到他这样，以为是自己话多了，毕竟言多必失，两人好像还没到无话不谈的地步，道：“我就是开个玩笑，畅想一下未来，也不是坏事，对吧？”


    还不等罗伊给点反应，英爵那边的人就过来：“罗伊，领队找。”


    李森屿握拳，比划一下：“去吧，皮卡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