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在你身边
作品:《救命》 第76章在你身边
【第一个吻。】
“滋滋……”
小小的电子屏亮起来,画面一阵晃动固定在柿子树下。影像中正值冬天地面和树枝都积了厚厚的雪。
一个身影拎着马扎,坐在了画面中心。
那是个六七十岁的老爷子,正笑呵呵地眯缝着眼。他刚坐稳一条大黄狗摇头晃脑地挨了过去,往他怀里扑。
大黄狗戴着破旧的红色项圈看起来上了年纪毛发干糟糟的。
“行咯行咯,好狗好狗。”老人抚摸狗头大声招呼,“帆儿倩儿,过来跟爷爷录个像。”
两个十岁左右的孩子兴冲冲跑过来,靠在老人身边啃糖葫芦。孩子们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像两个涂了彩色奶油的面包。大黄狗顿时转移目标冲裹着糖的山楂疯狂舔嘴。
老人搂住孙子孙女,快乐地看向镜头。
“都回来过年咯,老二给买了录像机子,今个试试。”他对着镜头不太熟练地说道。“这是个好东西,记下来不忘事!”
“爷爷你怎么不写日记呀?”孙女问。
“爷爷没文化,不识字咯。”
“这个会录满的!”孙子说。
“说是买了很大的……那个卡?爷爷省着点用,够用。”
“汪汪!”大黄狗在老人身边绕来绕去。
老人笑得非常开心。
“爸别在外头待太久,太冷了!”画外远远传来一个女声。
“哎——”
……
下一段是秋季,柿树上挂满圆滚滚的柿子。小女孩乖乖站在树下让老人划下身高小男孩蹲在旁边玩手机,手机里不时传出游戏音效声。
上个视频的大黄狗不见了这次凑过来的是一只半岁左右的土狗。它**色黑黄交杂安静地趴在老人脚边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摇晃。
“大黄呢?它不是一直在吗?”孙女问。
“大黄年岁到了走咯。”老人的笑容暗了暗“狗儿都这样命短。”
“大黄比我们大它都十岁了爸妈说它过不得冬。”孙子埋头嘀咕“还是当人好当人活得长。”
老人沉默了会儿:“是啊当人活得长。”
小土狗安静地趴在老人脚边圆溜溜的眼睛瞄着三个人类。
小女孩记完身高跑过去揉捏小狗的软耳朵。小狗尾巴扫着落叶耳朵一动一动。
“爹吃饭啦!”一个男声从画面外传来。
“哎——”
……
第三段是春天
老人一个人坐在树下随手掰着肉包子一点点喂给爱
犬。
“我问了老二媳妇她说这东西够录好久的像。我寻思吧我也没几年活头了。光录他们回来这东西用不完呐。”
老人摸着小狗的脑袋冲镜头坐得板板正正像是要上电视。
“我得多录点是不豆子?咱们录点啥呢……”
名为“豆子”的小狗吃完包子歪头舔老人手上的包子屑和油。老人低下头看了会儿那个古旧的红项圈。
“得今儿就讲讲你。真要算你得排行老十五……”
……老人养了大半辈子的狗。
老爷子小时候遇见战乱没了爹妈差点冻死在街边。靠贴着邻居家老狗他勉强捡回一条命。
自那之后他开始坚持养狗——用他自己的话说他本来就喜欢狗何况老天都觉得养狗旺他。
为此他攒的第一笔钱没拿去买肉买衣裳而是去皮匠那里定了个红项圈。这项圈跟皮带似的随便调松紧狗儿能从小用到大。
往后的故事平淡无波。
他年轻时走南闯北身边有条狗跟着姑且能防身。
他有一口吃的身边的小狗就有一口吃的。他在厂里上班小狗就在窝棚旁边等。夜里冷了他就跟小狗一起睡谁也不嫌谁脏。
“老四最惨被憨货偷了弄肉吃。”老人讲述到一半恨恨地骂
后来他成了家养的小狗负责看家护院。
他和媳妇生了两个儿子一个闺女。大儿子生下来就没了小闺女长到三岁害病**。好容易拉扯大老二老二又早早出去读书。院子里除了媳妇就只有他的小狗。
儿子在外面住宿一年只能回来两次。从那时起他的人生逐渐被“等待”淹没。
“老九最争气有个偷儿进来偷鸡给它撵了出去。”
“它就是有点傻每次老二回家都得认上老久。也可能是老了不中用……”
老人抱起小狗絮絮叨叨地念。
他六十岁的那一年媳妇长了癌没救过来。儿子在外头成家立业有了一儿一女只有在秋天小长假和过年回来。
老友们要么没了要么跟着儿孙搬了家。偌大的院子变得空空荡荡只有小狗不知疲倦地跑来跑去。
孤身一人后“等待”占用了他绝大部分人生。
他高兴时等待亲人失落时等待死亡。
“我搁这等着。等我出门干活你再搁这等着咱爷俩倒是差不多。”
老爷子亲亲小狗毛茸茸的脑壳“人这一辈子太长喽。”
“汪!”小狗舔舔老人的鼻尖。
兴许是真的无事可做老人把这录像当
成了日记。
他白天出门侍弄花草,傍晚回来录个几分钟。春去秋来,风雨无阻。
老人对着黑洞洞的镜头,讲述着今天的琐事,偶尔回忆往昔。他的姿态从最初的拘谨,到放松,再到熟稔。仿佛面前的不再是机器,而是一位愿意倾听的老友。
然而与此同时,老爷子脊背越来越佝偻。他的儿子儿媳头发逐渐斑白,孙子孙女长大成人、各自成家。短暂的“日记”里,相聚的画面越发稀少。
终于某一年,过年时院门安安静静,无人拜访。
即便如此,画面中的老人永远背靠柿子树,面对着小小的手持录像机——或者说,手持录像机之后的院门。
好在这些记录并非一潭死水。模糊的画面中,很多小狗吹气似的长大,然后消失。但老人身边总有那么一只小狗,它们蹦蹦跳跳地越过时光,时刻陪伴老人,抑或是殷切地守在院子门口,等待老人回家。
只有看着它们的时候,老人还能动动满是皱纹的脸,捋出一点笑意。
二十余年的光阴,就这样压缩成了短短几个小时。
最后的录像是一个冬日。
那天风很大,录像里能听到尖锐的呜呜声响。地面和树枝都积了厚厚的雪,老爷子看着年近九十,身上裹着黑乎乎的棉袄,身体像枚蛀空的核桃。
他还是拎着马扎,靠着树坐着。
“这卡快存完了,人咋还在呢。”
他被风吹得眯缝着眼,吐出一点点白汽。
一只小**愉快地蹦过来,一跳一跳地往老人怀里扑。老人慢慢低下头,一下又一下地抚摸小狗,皱缩的手背被寒风吹成红棕色。
“好狗,好狗,真暖和。”他念叨。
小**舔着他的手,尾巴一个劲儿地摇。
老人看着镜头,雕像般发了会儿呆。日常如出一辙,回忆逐渐消退。如同一块彻底挤干的海绵,他连闲聊都挤不出几句。
“对咯,得出去买盐。盐没了,盐没了……”
枯坐几分钟,他又摸摸小狗,颤颤巍巍站起来。
小**懵懂地摇着尾巴。看老人要出门,它习惯性地冲上前,去咬老人的右脚跟。
“别闹腾。”老爷子笑起来,“等着,回来陪你耍。”
“汪汪!”小**绕着他的脚转着圈。
“坐下,等着!”
小狗听话地坐下。
老人一步一步走出画面,走入无尽的风声。
小狗等着,等到院子外面传来喧闹声,等到救护车的声音鸣响。
有人在叫唤,说着“风大”、“滑倒”、“家里没人”之类的话,小**听不懂。它在柿子树下趴着,嘴巴搁在爪子之间,眼睛定定看着院门的方向。
不久后,有人进了院子,叮里咣啷翻动院子里的东西。小狗气得跑出画面,汪汪大叫。
画面一阵晃动,一个中年人拿起手持录像机,哎呀了一声。
“赶紧给人放下,说不定亲戚回来拿呢。另一个人提醒道。
“狗咋办啊?不让人碰,咋赶都不走。
“给它弄点吃的得了。
小狗叫累了,固执地趴回树下。
天色渐暗,外头的嘈杂声逐渐消失,录像机电量即将耗尽。雪埋住了小狗的身体,小狗时不时起来抖雪,随后趴回原位。
风雪越来越大。
小**身体打着抖,呼出来的白汽越来越稀少。可它仍然停留在原地,执着地盯着院门。
它的主人还没回来呢,他对它说,等着。
【所以它要等。】
……终于,画面熄灭,一切归于黑暗。
……
方休放下了手持摄影机,一时无言。小**在他脚边绕着圈,得意地叫了两声。
白双影翻译:“它的主人总对这东西笑,所以它认为你也会喜欢。
方休俯下身体,轻轻挠了挠小**的耳朵。
小狗的脖颈间,红色的皮项圈格外扎眼。它斑驳陈旧,散发出强烈的阴气。
看完录像,“厄的本体显而易见。承载了诸多因果,又属于小狗的东西,就只有这个古旧的项圈。
可这次它所汇集的不是人的因果,也不是人的执念。
十几只小狗戴过它,它们终其一生陪伴着同一个人,等待着同一个人。
最后,它浸泡在等待的执念中,与小**一同埋于风雪。
……这个厄的因果称不上庞杂,执念也称不上深重,成因平凡到极点。但论因果纠缠,它比中秋厄还要紧密,执念纯粹得吓人。
小狗不理解主人的死,也不理解自己的死。它只记得老人在一个大风天离开,从此没有回来。
院子外面很危险,风也很危险。它要守好他们的家,好好等下去。
于是厄的三条禁忌之外,又多了许多“制裁坏人、阻止暴力的作祟。小狗并没有刻意混淆禁忌,它只是照常看家护院。
“它到底多强?方休干脆坐在地上,双手抚摸小**。
“它随时可以成仙。
白双影犹豫了会儿,坐到方休对面,“厄与它因果相连,加上它日日吞食邪祟,能力勉强够格。
方休摸狗的手一顿:“地府为什么不帮它?
“这东西缺点灵智,无法正常升仙。白双影直白地表示,“它不知道自己已死,自然没有‘更进一步’的想法。
他的手边,小狗快乐地舔着鼻子,毫无意义地呼哧呼哧喘。
方
休:“……”原来是太笨了。
方休:“如果我破坏了厄……”
“它的执念太过澄澈变不成邪祟。没有厄的支撑它终究会消散。”白双影据实相告。
他的心情很是不错——既然方休喜欢这只小狗势必愿意多停留一阵。
果然方休的表情黯淡了几分他抱起毛茸茸的小**感受着小狗柔软却冰冷的身体。
“看来我要在这里多待一段时间了。”他小声说使劲搓着小狗。
白双影:“!”
果然比起硬逼方休留下顺势而为更有效。白双影发现“思考”挺有乐趣一番折腾下来他有种看人类主动进窝的成就感。
不过方休貌似还是不太开心。
全力的思考后白双影成功想到一个办法——一个让方休更加放松更愿意久留的绝好主意。
他将目光从手持录像机上收回:“我也可以复现你的因果。”
“我的因果?”
“你说你祖母的院子与这很像。既然你要长住我能够制造幻象将它复现出来。”
白双影说道“就像欢喜鑫天地的赌徒房间只需一线因果。”
先来一线因果试试。这样一来理解方休的过去哄好他的人类一举两得。
方休:“……我说过我奶奶是横死的而且恨我。”
白双影不假思索:“可是提到她的时候
方休垂下目光沉默许久:“我要怎么把因果给你?”
“让我翻找你的生魂。”白双影理直气壮。
他还没有恢复到随手**因果的地步。
方休整个人僵了下。现在他的生魂包在肉身里白双影要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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触生魂难道……
“和取食.精气道理相同亲吻即可。”
白双影说“你说你要在‘我喜欢你’的时候才会吻我没说我不能主动吻你。”
方休:“???”
等一下好像是这个道理。他一时不知道该感慨白双影狡猾还是这分析能力鬼斧神工。
方休的心脏快了两拍。如果是为了抽取因果而且还是白双影的主动提议……这应该不算利用白双影。
他即将和喜欢的鬼一起度过一小段平和的人生。这样的机会没有第二次了稍微增加一点点美好或许不要紧?
……反正结局已经注定了。
方休轻轻放下小**他拍拍自己的脸又小心抚平T恤上每一处皱褶。
折腾完衣服他闭目深呼吸、调整精神就差原地念经打坐。白双影耐心等了半炷香只见方休睁开眼眼神开始往手摇水泵的方向飘:“我想先漱个口不烧水洗个澡……”
白双影
忍无可忍。
他捏住拼命摇头,叫唤着“外面有薄荷叶至少让我嚼两片”的方休,用全新的方式堵住了此人的嘴巴。
方休如同被叼住后颈的走兽,瞬间不再动弹。
和记忆里一样温暖柔软,白双影心想。
人类真的很执着于交.配仪式——他之前又不是没钻过方休的身体,上回方休的反应可没这么大。
猛地被亲吻刺激,方休体温骤然升高,生魂波动不止,溢出不少精气。
白双影没有分神,他趁着方休生魂不稳,召出了想要的那一丝因果。它自方休心口游出,凝成一根血红丝线,几乎与那件红T融为一体。
太轻松了,不如趁机多看两眼。
方休的生魂只是稍稍波动,他想再剥得深一点,再看看其他因果。
白双影一边亲吻,一边牢牢固定着方休的肩膀。
他不清楚人类怎样亲吻,不过他知道人类会伸舌头。他可以变换肉身,必定做得比凡人要好。
于是,白双影随口把玩着方休的舌头,又分出几条额外的舌头。
他的舌尖**伸长,在方休的咽喉里摩挲交缠,感受着喉管温热的挤压。舌尖上带了些许角质,轻轻搔弄脆弱的黏膜。方休喉咙里呜了几声,皮肤冒出一层薄汗。
深吻之下,方休的生魂波动得愈发剧烈,白双影刚要继续深入——
“噗哈!”
方休伸手把他推开,拼命喘气,皮肤几乎和T恤一个颜色。
白双影遗憾地缩回舌头,十几条钩爪般的舌尖缓缓并拢,合为一体。
哦对,他忘记了,活人要呼吸来着。
他不太习惯以人形肉身入侵,不小心堵住了方休的气管。
“……你,咳,你找到因果了。”
方休用力盯着胸口红线,用一种特别故作镇定的语气说道。
“嗯。”白双影点头。
很难说方休的表情是震惊更多,还是享受更多。不过方休生魂既然出现波动,足以证明他动了情,自己应该没有做错。
方休搓了很久自己的脸,有点吞吐地发问:“那个什么,怎么样,我的生魂味道不错吧?”
白双影:“……”
白双影逐渐皱起五官:“……忘了品尝。”
白上仙不习惯同时思考多件事情,他刚才一门心思偷看,完全忘了品尝他的人类——!
方休:“?”
瞧着自家鬼一副舔了柠檬的表情,方休脸上的错愕迅速消失。没过几秒,噗噗偷笑起来。
白双影满眼谴责地看着方休。后者实在忍不住,抱着小**大笑出声。
“……哎哟,这样也挺好,至少给你留个悬念。”
方休擦着笑出来的眼泪,面颊仍
然红得惊人,“下次记好了啊,我可不会提醒你。”
白双影无言。
就这样吧,至少他的人类开心了不少。而且……
他勾紧了手中因果,开始窥探。
……
第一眼,白双影还以为自己没动地方。
无他,方休祖母的院子与那个小院真的挺像——同样的正房加上两个厢房,同样的院子中央种树,甚至连手摇水泵的位置都差不多。
只是方休祖母家种的不是柿子树,而是枣树。
“奶奶,奶奶!”
一个穿红袄的小男孩跌跌撞撞跑向院子,满脸是笑,年纪也就四五岁。
白双影仔细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方休。并非是因为年岁不同,而是他从未见过那么……无忧无虑的方休。
“哎哟我的小祖宗,别摔了。”
一个硬朗的老太太迎出门,一把抱起小男孩,“我们休休想爷爷奶奶了吗?”
“想了!”
“没骗奶奶?”老太太笑逐颜开,脸上的皱纹都舒展不少。
“我从来不骗人。”幼小的方休挺起胸膛,“爸爸妈妈说做人要诚实,坏孩子才说谎。”
“对喽,我们休休是好孩子。想吃什么啊?想吃啥奶奶做啥。”老太太捏捏孙子的脸蛋。
“想吃芝麻糖饼!奶奶做的芝麻糖饼最好吃。”小方休毫不客气地点菜。
“好好好,糖饼吃个够。”老太太抓起孙子的手,笑着走进正房。
走路途中,小方休时不时回头看:“爸爸妈妈快来,奶奶说做糖饼!”
他的背后,一对男女提着礼物,有说有笑地跟上。
……毫无疑问,那是方休的父母。方休和母亲足足有八.九分像,白双影一眼就能认出来。
白双影盯着方休的父母看了好一会儿。
这对人类男女样貌十分出色。他们皮肤细腻、眼神柔和清明,衣着也很高档,看着不乏涵养与财富。而且瞧他们的身姿步态,没有半点玄学中人的味道。
原来如此,方休的父母只是普通凡人,甚至是凡人之中知书达礼的那一派。方休要是正常长大,理应成为一个翩翩公子。
他怎么就成了现在的模样?
白双影挑动指尖,顺着因果快速漫游。他跳过无数和和美美的瞬间,直接拨到了方休祖父去世后。
那一年,方休九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