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他在老旧的房屋门口等对方的画面。


    男孩在二楼卧室的窗户同他对视,不到几分钟就匆匆跑下楼来,外套都来不及穿好。


    他跑向自己,又在一步之遥的位置谨慎停住。


    在门口等待的青年垂在身侧的手指细微颤动了一下,他想伸手拥抱对方,作为久别再见的属于亲人之间的亲昵。


    但瞥见对方宽大衣服下紧绷的身体,他最后只是掩饰般用手理了理衣服,若无其事地开口:“走吧,带你去吃饭。”


    从家到常去的小店有十余分钟路程,两人之间始终隔着两臂的疏离间距,走路时连摆动的手臂都打不到一起。


    他尽量找点话题,关于最近生活学习的情况,得到最多也是干巴巴的“还好”。


    但松田伊夏回答时会仰起头认真地看着他。


    蓬松的黑卷发挡着男孩侧脸,显得整张脸苍白又瘦小,下巴尖削,像只唯有眼睛圆润的猫崽。


    小小的一点。从出生时躺在病床上,到学会走路后跌跌撞撞跟在他身旁,再到换上对于他来说过于宽大的校服去上学,一直小小的一点。


    就算现在松田伊夏长成了无法无天的大写的混账小子,连五条悟都奈何不了,松田阵平也仍然打不碎这层十几年的滤镜。


    固执地在每个想管教自己混账弟弟的间隙,觉得对方还是之前小小的样子。


    所以刚才在电梯里,是成年男人和“小小的”他弟弟。


    哦对,这家伙和他同岁,也和松田伊夏差十一岁来着。


    ……突然就很想掏出手铐。


    降谷零,我真想报警抓你。


    ——等等,你这家伙自己不就是警察!


    你到底在里面做了什么啊?!


    算了你不用说,我已经猜到了。


    拿命来吧金毛混蛋。


    第14章


    退一万步说,就算我弟有错在先,你也不能真的动手啊!


    刚见面的时候你不是一口回绝,不是连连后退,不是想拿走U盘就全身而退?这才两天你就忍不住了?!


    他换了件衣服你就突破道德底线了!


    松田伊夏腰侧的掐痕实在太过扎眼,只一瞥便能看出其产生的缘由:


    完全没隔着衣服。只有手直接接触皮肤,青紫的指痕才会这么清晰。


    洞察力极强的黑卷发警官眼前又是一黑。


    ——合着你这家伙还把手伸进去捏的!


    他嘴唇微启,欲言又止,半响都说不出话。


    如果安室透能看见下方自己好友沉如黑炭的脸,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他一定会大喊冤枉。


    青天大老爷,他真的只是采取应急措施,谁知道在那种情况下会刚好从对方衣服背后的镂空穿进去。


    就算意识到问题,当时也没时间给他纠正,只能将错就错。


    而且松田阵平对自己弟弟的滤镜也太厚了!


    什么叫小小的一点,他都快一米八了,即使在普遍已经抽条的高中生里也高得鹤立鸡群,完全看不出半点小在哪里。


    就连性格也成熟得过了头。


    可惜金发男人全然不觉同期已经在极大的误会中朝自己磨刀霍霍,他只感觉脖颈发凉,大抵是被松田伊夏不要命的行为吓的。


    没有任何保护措施,少年单凭自己身体的力量攀在半空,建筑体外壁借力点不多,一着不慎就会踩空。


    在高楼呼啸的飙风之中,人太过渺小,像一片轻而薄的纸,随时都会被卷下,然后变成一滩血肉烂泥。


    少年被风不断向后扯动的衣服在空中打出簌簌的响声,似夜间汹涌的海浪。


    安室透几乎被冷汗润湿衣物。


    他朝下伸出手,大声喊着对方的名字,却没有换来任何一瞥。


    松田伊夏没抬头,也没再动,他低头看向窗户位置,只留给金发男人一个被风吹得格外“不羁”的毛绒发旋。


    两双眼眸对视,唯有一侧是全然相同的色泽,预示着一种无法割舍的血脉相连。


    松田阵平卷毛都快气炸了,但他望着的少年表情仍然平静,甚至带着面具一样的笑意。


    后者的视线落在故亡者脸上,安静地、贪婪地一寸寸看过他的眉眼。


    三年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大概因为对他而言时间早已停止在二十六岁那天,再也不会随年月轮转。


    当将墨镜挂在领口的男人抬头时,那张年轻的面庞仍然英姿勃发、适性任情。


    半点不曾变化。


    他忽得看见少年张口,轻缓地叹了口气。那些复杂的、混着满足与黯淡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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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不到一秒的时间里消失无踪,他脸上很快再次浮现出笑容:


    “放心,我死不了。”


    像是完全将兄长刚才气急的话置之脑后。


    话音未落,松田伊夏骤然被人由上捏住手腕。


    黑卷发丝被风吹至眼前,暗色阴影同一张帷幕,一晃之间,过往的幻影便已然落幕。


    窗内空旷,渺无影踪。


    他这才收回视线,抬头间迎上了一双沉到滴水的紫灰色眼眸。


    安室透用力拉着那节手腕,眸中盛满审视和怀疑:“……你在看什么。”


    他


    看向刚才少年凝视的位置,那里从始至终空无一物。


    ——你在看什么,你在和谁说话。


    一个诡谲的猜测在此时轻轻叩响门扉,他心脏剧烈跳动起来,一瞬之间那天少年被扼住脖颈时异样的神情不断放大,在脑中一帧帧播过。


    他像一个站在苹果树下的旅人,在喧嚣风中骤然从红苹果掀开一角的皮中,看见了被虫蛀空的内里。


    ‘红苹果’闻言扬眉,又施施然地披上了那层皮,冲他露出让人无法应对的笑:“在看下面啊。这么怕我掉下去,你原来这么在意我啊?”


    他非要以吊在半空中的姿势半真半假地调情,即使发丝被吹得乱翘眼眸里也不忘飞出两抹调侃。


    安室透简直要被他这“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的态度气笑了。


    气人的小孩毫无自觉,继续道:“我的身家性命可就在你手里了,可别放手哦~”


    生命在他的语气里,实在太过轻了。


    这些话语看似暧昧亲昵,却在两人周围划出了一条更为虚假的线,将金发男人朝着更远、更远离心脏的位置推去。


    不过是从口中吐出的虚假的蜜糖。


    金发男人此时却不住收敛了原本恼怒的情绪。


    他看向少年的眼眸,忽得想起一段更为久远的回忆。


    少时他常因为异于国人的外貌被欺凌,逐渐学会用刺一样的外壳保护自己,只有诸伏景光被扎了几次仍然毅然上前,终于剥开外面那层过于伤人的防备。


    他曾经为这件事困惑不解许久,终于在初中一次外出时忍不住询问。


    当时诸伏景光是怎么说的……?


    有着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