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小魔教

作品:《鹤唳长安(探案)

    去宜阳公主府的路上,怀夕低声道:“姑娘,这位江陵小郡王,今年已经二十三有余,却还未娶亲,为姑娘立了衣冠冢不说,还按姑娘的习惯救济济病坊的孩子,他待姑娘果真深情啊。


    她又眨着杏眼问:“姑娘,当年小郡王求请赐婚时怎么说的?


    姜离斜她一瞬,“当年求赐婚,是不得已为之。


    怀夕不信,“可是,不是圣旨一下,便不可违逆吗?小郡王若是对姑娘无情,又怎么能拿自己的郡王夫人之位冒险?若是他知道姑娘还活着……


    姜离摇头,“他不必知道。


    怀夕又道:“那姑娘呢?姑娘对小郡王可有心意?


    见她满脸好奇,姜离伸手在她额头轻弹一下,“哪有这么多问题?我与他当年有医者与病患之谊,有同窗之谊,虽颇为投契,却无儿女私情。


    她说着眼神微暗,“但当年出事后,他为魏氏奔走求告,费尽力气,我到底欠了他天大人情,到我出事,也未能偿还万一。


    涉及旧事,怀夕不敢深问,但如此几言,不禁让姜离心念难定。


    景德三十三年七月中,长安爆发疟疫,短短半月便病死数百人,疟疫持续数月,十月初,虞清苓治疫时染病,为皇后娘娘医治旧疾的差事便落在了她的身上。


    直至那年除夕日,她于申正入宫为皇后施针艾灸,至酉时过半医治完毕,正打算告辞出宫之时,皇后宁安宫内侍惊慌闯入,直言景德帝调动五千御林军,封禁各处宫门,任何人不得随意走动,连皇后殿外也多增了守卫。


    她于是被困在宁安宫,这一困,竟连除夕守岁也耽误在宁安宫里,皇后慈爱,边令人打探,边与她和几个亲信嬷嬷过了年,半夜过去,只探得宫中守卫森严,但甘露门以北的宫苑安静的出奇,皇后娘娘这时猜到,或许乱子出在东宫。


    太子李霂受封储君十三年,其麾下党羽蠢蠢欲动,景德帝对其也多有猜忌,父子君臣之争坊间也有流传,姜离彼时虽不懂朝堂纷争,却也暗暗往东宫谋乱的方向猜了去。


    直至辰时初刻,御林军武卫领着圣谕而来,宣姜离觐见。


    隆冬黎明时的寒风刀子一般刮在姜离脸上,天幕漆黑,宫灯映出御林军们雪亮的铠甲,她一颗心如坠冰窖,掌心冷汗淋漓。


    入宣政殿时,景德帝端坐御案之后,七八个紫服朝官侍立两侧,屋子里安静的落针可闻,景德帝眼底血丝满布,他身边的大太监红着眼眶,似是哭过。


    姜离一瞟而过,低头跪地,不敢多看一眼。


    当听到景德帝问小儿医理,她立刻便猜到了和皇太孙有关,但她不知内情,且就算知道,十四岁的她也不敢在景德帝面前耍半分把戏。


    她力求严谨、准确,魏阶教给她的,她一个字也不敢说错,而那时的她,还不知自己一番论道已经给魏阶定了死罪。


    两刻钟后,她冷汗淋漓地出了殿门,又被带至不远处的千秋殿看管,那一日她站在轩窗之后,看着冬阳东升西落,本该欢庆新岁的宫阙中,冷清的一片死气,直到天黑时分,彼时的刑部尚书卢振业与刑部侍郎龚铭带着内侍走了进来。


    他们从九月中旬开始审问,至腊月二十之后,问的尤其细致,与皇太孙李翊有关的一切更是车轱辘话般问了又问,但很遗憾,皇太孙的医案为东宫之秘,魏阶从不露于人前,连对虞清苓都只字不提。


    就在他们问无可问,犹豫是否该让她换个地方受审之时,皇后娘娘派人求了恩典,将她接回了宁安宫,那时已是初二凌晨,直到此时,姜离才得知魏阶因害死皇太孙被下狱,广安伯府已被抄家。


    那时的她肝胆俱裂,也终于明白景德帝为何召她问医理,她本该被下狱,幸得皇后娘娘以需她看诊为由作保,至初四,皇后探得事发经过,她方知道是何人检举魏阶,初五清晨,宫禁得解,李策入宫于宣政殿前长跪,求景德帝指婚。


    他的父亲是江陵郡王李享,景德十七年,替景德帝平三王之乱余孽时遇刺而亡,彼时他不满一岁,三年之后,其母徐氏又病逝,仅四岁他便成了孤儿,景德帝因此待他格外恩宠,无论他如何纨绔不堪,都极少责罚他。


    凭着景德帝的宠爱和愧疚,十八岁的李策从清晨跪到天黑,求来了这份恩典。


    但他只怕没想到,她终究还是辜负了他的好意。


    马车在公主府外停下时,正是申时初刻,主仆二人进得府门,刚到崔槿院门处,便见宁珏站在四角亭内,眉飞色舞地对崔槿说话。


    “……师门乃是武林第一宗门,每年来比武大会之人有百数,这百数皆是各门各派高手,能夺魁者便等于是万里挑一,去岁我只差一点儿……


    崔槿披着厚厚的狐领斗篷,听得很认真,宁珏又道:“咳咳,还是说师兄,我虽去得晚,可师兄当年夺魁师门众人都还记得,师兄是世家子弟,彼时多少人不服他,可硬是让师兄一个个打败,硬是都赢了……


    “那些常年习武的武林英杰都是手下败将,更何况是崔赟?崔赟去神机门不过一两载,又能练出什么来?别说师兄,便是我都能轻而易举要他


    的命!


    二人说的正欢,引路的内侍等了等上来通禀,“县主,薛姑娘来了。


    崔槿眸子微亮,“薛姑娘快来——


    姜离带着怀夕上前见礼,崔槿上下看她两眼,“你没事吧?


    姜离笑着摇头,宁珏这时也打量她,“姑娘昨夜实在有惊无险,幸而师兄去的及时。


    姜离应是,又看了圈院子,“公主殿下不在?


    崔槿闻言瘪嘴道:“母亲和父亲今日去崔氏,不知怎么还未回来,真没想到崔赟竟是害人凶手,我父亲本来很是看重他呢,可怜他母亲了。


    宁珏看她,“县主知道什么叫看重?


    崔槿眉头拧起,“我当然!


    姜离看的莞尔,上前来道:“昨日未来给县主请脉,今日补上,请县主伸出手来。


    姜离走至桌旁,崔槿伸出手腕,又催道:“快讲下去啊!后来呢?


    姜离指尖搭上崔槿手腕,宁珏便道:“师兄一轮一轮一共交手了十七人,他当年才十六岁,败下阵的那些,好些都快三十了,你想想是何等厉害?


    崔槿瞳底微亮,“他是最年轻夺魁的?


    宁珏有些尴尬,“这倒不是,最年轻的另有其人,不过嘛,也是咱们世家之子,只不过后来不是了……


    崔槿急道:“哦?我认识此人吗?你还没说那年夺魁的彩头呢。


    宁珏道:“那人快赶上公主年纪了,县主自然不认识,至于彩头嘛,是一味据说可提升十年功力的灵药,还可救命,名唤天元碧灵丹,十年功力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师兄后来回了长安,陛下也没有让他轻省的意思,依我看他一身武艺往后倒难派上用场。


    宁珏说的怅然,这边厢姜离请完了脉,和声道:“县主恢复的极好,白太医今日可会来?


    崔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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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边嬷嬷道:“回姑娘的话,白太医今日要在太医署教学,不来请脉,那县主可还要用药?


    姜离点头,“用药不可断。


    见崔槿小脸皱起,姜离了然道,“先前的方子是有些苦,过两日可换两味药材,届时将所用之药炼制成蜜丸,县主每日温水服用或能好受些,县主可愿?


    崔槿不住点头,姜离收好医箱,“那便等后日我再来,届时县主还需施针,到过年之前,施针便可停了,县主可安安稳稳过年。


    崔槿有些欢喜,一旁嬷嬷也上来道谢,见姜离作别,宁珏也站直身子道:“公主和驸马不知何时归来,我便也先告辞了,县主年纪小,这些打打杀杀之


    事,时不时听一耳朵便可,不可沉迷,否则你母亲要责骂我了。”


    崔槿恋恋不舍,嬷嬷劝慰才听话应好,很快,宁珏跟着姜离的脚步出了院子。


    “薛姑娘——”


    姜离放慢脚步,见宁珏大步跟上来,便道:“没想到在这里碰见宁世子。”


    宁珏叹道:“我母亲也出自博陵崔氏,和驸马同为大房一脉,崔赟虽是旁支,但收留他们母子的崔少监也是大房一脉,一来二去,也算看着崔赟长大,实在没想到他为了孟湘,走了这么一条路,还差点害了姑娘。”


    说着,他看一眼怀夕,“我听说这位姑娘受了伤?”


    姜离应是,宁珏便道:“昨日我看崔赟身上之伤不似剑伤,除了断手是师兄所为,其他伤痕像是江湖上失传了的鞭法,但我又听说那一派满门被诛已没后人了。”


    他目光在姜离和怀夕之间徘徊,怀夕提着医箱有些紧张,这时姜离牵唇道:“世子兴致勃勃,是想见识见识这门武艺?”


    宁珏手落在剑柄上,眼底更是明光簇闪,但姜离摇头道:“不过可惜,我不知道世子说的是哪门哪派,世子昨夜多半看错了。”


    宁珏睁大眸子,“这怎可能,其他人认不出,难道我还认不出?”


    他狐疑看向二人,想出手试探,却记得前次裴晏的教训,一时抓心挠肝。


    姜离老神在在道:“世子不信便算了,这里是长安,世子怎么只记得打打杀杀?”


    宁珏出不了手,又见姜离言语含糊不明,只得无奈道:“薛姑娘实在不似一般江湖女子,进可行医救人,退可探幽缉凶,姑娘昨夜又让宁某大吃一惊。”


    姜离步伐轻快道:“行医不外乎是辨析考证,推导判断,再加以治疗,与探寻案子真相多有相通之处,只是最终并非按方治疗,而是按律惩处。”


    宁珏听得新奇,“姑娘可真是……长安城定寻不出第二个姑娘这般的女医。”


    姜离笑笑不置可否,待到了府门处,与宁珏告别后兀自上了自家马车,宁珏是骑马而来,小厮牵马的功夫,他盯着薛氏的马车出神,待小厮回到跟前,见他还未回神,不由唤道:“公子别看了,早走远了……”


    宁珏哼笑一下,“这个薛姑娘有些意思。”


    话音落下,宁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小厮,“赤霄,那盘龙门顶着盗窃他门武学的恶名多年,后被剿灭,但我怎么记得,说那小魔教最喜欢收留武林不容之人。”


    赤霄也望向薛氏马车的方向,“公子说笑了,这不可能……”


    宁珏想了想,“也是,我定是被秦图南这几日的阵仗惊着了,走,咱们去找师兄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了,晚上零点之前应该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