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最后，玩了尽兴的弟弟神采奕奕，操碎了心的洛修筠精疲力竭。


    洛修筠将求助的目光看向父亲母亲，看够了戏的两个大人，这才转过头来。


    “铭儿，”母亲朝宝宝张开手，“来母亲这里。”


    宝宝丢开手中的玩具，哒哒哒地扑向了母亲。


    父亲则对洛修筠招手：“筠儿，来坐。”


    洛修筠慢慢走了过去，被父亲抱了起来，放在身前坐下。


    父亲拿出一个嵌着金色宝石的平安扣，对他道：


    “筠儿，今日铭儿抓佩时抓到了一对平安扣，它代表了长者的赐福，会保佑你平平安安，让为父为您带上可好？”


    洛修筠没料到这个环节，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就微微低下了头。


    这平安扣就被父亲郑重地挂在了他的脖子上。


    洛修筠摸了摸圆润的平安扣，抬头认真道：“谢谢父亲。”


    父亲弯了弯眼，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头。


    洛修筠心里暖暖的，又转头看向弟弟：“谢谢弟弟。”


    母亲已经帮宝宝从衣服里拿出了平安扣，宝宝正摸着自己的平安扣玩，听到哥哥的话，冲着哥哥笑了起来。


    洛修筠想，弟弟或许是真的知道自己在道谢，所以用笑容回应自己。


    这感觉就挺微妙的。


    他第一次产生了自己有了个血脉兄弟的概念。


    不知道弟弟长大是什么性子，和自己是什么关系状态……


    洛修筠不知不觉想得远了些。


    等他回过神，父亲已经抱着他站了起来。


    待父母亲为他们穿好了鞋，他们出门去，走向院子中间的凉亭。


    亭子四周垂了白金色的轻纱，被夜风吹得飘飘摇摇，看起来很是凉爽。


    到了里面，洛修筠发现石桌上点了熏香，旁边小案上摆了一架琴。


    洛修筠被父亲放在地上的凉席上，又见父亲从母亲怀里接过宝宝，也坐在凉席上。


    母亲呢，大方落落地在那把琴前坐下，对他们笑道：


    “筠儿，铭儿，今日是你们迟来的满月礼，为娘给你们弹首曲子当礼物吧。”


    洛修筠有些惊讶第看着母亲，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孩子的节日母亲给子女表演的。


    当第一个音响起时，洛修筠发散的思绪凝聚了。


    他从不知道琴音有这样的魔力。


    只是几个音就让人安静下来，再无暇想旁的。


    那泠泠的声音不像在耳边，倒像是从灵魂深处响起的。


    像遥远的深山古刹传来的钟声，像白云深处流下来的溪水的回响，像千年古木在漫长寂静里的自语，像天上海市蜃楼飘下来的古音……


    洛修筠的目光凝固了，飘远了……


    他旁边的宝宝和他一样，安静得不像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洛修筠回过神，才意识到最后一个音早已落下。


    他好像跟着琴音飘着去了许多渺远、深邃、古老的所在，这让他想起了献祭后在大陆漂荡的时光。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从这场声音旅游里回神抽身，顿时觉得自己耳清目明，情绪平静得可怕。


    原来，灵魂可以像玻璃一样，被擦拭尘埃，洗涤一新。


    他看向父亲，父亲嘴角含着点点笑意，与他对视。


    他想，刚才父亲是不是满眼深情地望着母亲呢？


    在父亲和母亲相恋的初时，父亲也一定为母亲的琴音沉醉吧。


    他又看向弟弟，只见弟弟趴在父亲怀里睡着了，小嘴微微翘起，看起来睡得挺美。


    母亲这时走过来，用刚才那双弹出天籁之音的纤纤素手，从父亲手里接过了弟弟，顺势坐在旁边。


    “母亲，真好听。”洛修筠诚恳地赞美道。


    母亲笑着点了点头：“筠儿喜欢就好。”


    这时，有几个大宫女拉开三面轻纱，夜色暴露在他们面前。


    洛修筠被父亲捞到怀里，听到父亲道：“筠儿累了，可以靠在为父身上。”


    ……其实也不算累。


    洛修筠动了动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靠在父亲怀里。


    忽然就安心了呢。


    就好像白天遇到的威胁都不值一提。


    无论如何，父亲母亲都会站在他的前方，保护他。


    ……


    洛乾渊看着怀中不知不觉闭上眼睛的孩子，用宽大的袖袍将对方拢得更严实了些。


    他看着旁边的妻子，妻子正用温柔如水的目光注视着两个孩子。


    两人对视一眼，都发现了彼此眼中的笑意和满足。


    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他们没有说话，抱着他们的珍宝，享受这静谧的甜蜜。


    ……


    洛修筠走在烈日下。


    四周全是白得反光的沙漠，一眼望不到边界。


    烈日犹如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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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焰，灼烧得他浑身疼痛。


    他想找个躲避的地方，可视线之内，根本没有可以建筑树木。


    他不得不往前走，在如针扎般的滚烫沙砾上光脚行走。


    他一步一个坑，不知道自己会走向哪里，又会不会得到荫蔽。


    烈日烘干了他的唾液，蒸干了他的汗液。


    他走着走着，渐渐陷入麻木和疲惫。


    忽然，他跌了一跤，摔在滚烫的沙砾中。


    他像一条铁板上的鱼，快被烈日杀死了。


    一丝放弃的念头产生了。


    反正前方还是沙漠，为什么还要往前爬呢？


    他停了下来。


    不反抗的他，对烈日的感受更明显了。


    大概会灰飞烟灭吧。


    不知怎么，脑海里蓦然划过一张脸，然后是另一张……


    父亲……母亲……


    他想起来了。


    他有父亲母亲，他们还不知道他在这呢。


    他伸出手臂，往前方爬去……


    一米，两米……十米……


    有百米了吗？


    四周为何没有任何变化了呢？


    父亲，母亲，对不起。


    我不知道我在那里，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我没有想死，我不是故意的。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


    对不起……


    ……五步……六步……


    对……不起……


    ……七……七步……


    对……不……起……


    他趴在沙砾上，静静地看着前方的地平线，反光的白沙像钻石般耀眼。


    一抹红色从地平线上升起，渐渐地现出圆形。


    是一轮红日吗？


    随之升起来的，是一片黑蓝色，好像挂在红日下方的幕布。


    黑蓝色的天幕渐渐被红日拖上高空，在前方的沙地上投下一片阴影。


    黑暗开始从远方朝他覆盖而来。


    当阴影落终于将他盖住后，他抬头看了看头顶的红日，这才觉出不对来。


    原来不是红日，而是血月啊。


    黑蓝色的幕布渐渐遮蔽天空，直至将最后一抹白光遮去。


    高空之上传来隐隐的呼唤，好像父亲母亲的声音。


    “孩子……来……”


    那唤声越来越清晰，洛修筠盯着血月，缓缓露出了放松和信任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