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她下水的人水性极佳，带着一个人，依旧游鱼般灵活迅捷。


    那人紧紧箍住她腰肢，顾冉被他圈在身边，只觉他身材高大，手臂有力，却看不清这人此刻模样。


    但她认得耳边那声低斥。


    是江衍。


    头顶水波剧烈晃动，蝗虫般的箭矢不时刺破水面从身边掠过。


    顾冉回头看去，蓬蓬血花在水中炸开，身后水流逐渐变得浑浊刺目。


    也不知崔云钊和春蕊怎样了……


    察觉她总往身后扭头，箍住他的人侧过脸看她一眼，那眼神有些凶，怨她阻碍他逃命似的。


    被水波扭曲视线里，顾冉不甘示弱回视着江衍。


    惊鸿一瞥中，江衍还是察觉她眼神里的抵触和不信任。


    他没有在意旁人目光的习惯，但不知为何，这娇气小姐不善的眼神，让他心中没来由生出些滞涩刺痛。


    就像他至今也不明白，发现水底异常时，为何要走到她身边去，又为什么要强带她下水。


    那船上不缺要护着她的人。


    ……只是因为编入她发髻的红色发带么？


    心神不定间，他五感终究失了敏锐。


    等反应过来时，三名穿着水靠的人已从不同方向接近。


    那三人手执分水刺，将顾冉与江衍团团围住。


    被围住的二人不约而同看了对方一眼，顾冉右边手心微痛，是江衍捏了她一把。


    下个瞬间，他像离弦的箭一般，携她朝右边冲去。


    顾冉看到江衍徒手握住了对方的分水刺，紧接着身上传来一股大力，她被他一把推向靠近右侧岸边的浅水区。


    她看到江衍的口型：走。


    在那股大力的助推下，顾冉身体迅速向右前方冲去。


    在水下太久，她已经有点憋不住气。


    浮出水面前，她没忍住回头朝身后看去。


    她方才被推离的地方，又爆出两篷血花，视线被阻隔的同时，她的心也揪起来。


    顾冉浮出水面，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水珠自头发和脸颊滚落，她双眸圆睁，一瞬不瞬盯着血水逸散那处。


    来偷袭的人，不是玄武堂么？


    她心中突然生出些怅惘……


    明知自己该抓紧时间继续逃，停在这里很快会被对方发现，可她好似被这处的水缠住，手脚都有点不听使唤。


    她浮在水面，往更远的来处看时，惊觉那艘福船附近，河面都快被鲜血染红。


    顾冉心中难过，眼圈鼻头突然泛红，春蕊和崔云钊，也不知逃出来没有。


    一片惊惧中，她正犹豫是否要游回去，“哗啦”声响起，水花在她身前溅开。


    顾冉心中一悚，踢着水急速后退，以为追兵又至。


    却见浮上来一张冷冰冰的俊脸，黑眉黑眼，五官深邃。


    江衍抹了把脸上的水，沉声道：“下水。”


    他不由分说，拽着她一只手，又沉到了水里。


    顾冉看见他手中拿着一柄分水刺。


    二人又不知游了多久，中间出水透气一次后，那身后巨大的福船总算看不见踪影。


    江衍这才带着顾冉游到南岸。


    天际阴云密布，早没了先前的好天气，华江上也浮起氤氲水雾。


    湿淋淋的二人刚踏上岸边的草地，眼前突然白光一闪，紧接着轰隆隆数声巨响，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落了下来。


    顾冉停步，任由雨水打在身上脸上，一言不发看着雨滴落入河面，砸出一圈圈涟漪。


    那艘福船从北岸而来，在北岸的崔恒他们，想来亦是凶多吉少。


    值此变局，盯着前太子的眼睛太多，他们还是大意了。


    能组织这样大规模偷袭和狙杀的人，必然势力不弱。若不是玄武堂，会是哪方势力呢？


    她这般做想，视线不由看向身侧青年。


    噼啪大雨落入河面，打上草叶，耳畔传来咚咚啪啪的声响。


    珠帘般的雨雾中，他亦看着她。


    隐见她神色痛楚，目露不安担忧。


    “走罢，先躲雨。”江衍淡声道。


    他率先向河边的林子行去。


    高大树木的遮挡下，林中雨水小了不少。


    二人很快看到不远处的一间木屋，默契地朝那边行去。


    顾冉跟在江衍身后，抬眸间发现湿透的青色绸衣紧贴他挺拔的身躯，勾勒出青年流畅矫健的肌肉线条。


    恰逢他转过身，那平展的双肩和湿衣包裹下的宽阔胸膛骤然撞入她明亮双眸。


    顾冉浓睫轻闪，垂眸瞬间却又看到他劲窄腰腹间若影若现的肌肉轮廓。


    她脸腾地一下烧起来。


    突然想到自己眼下也是衣衫不整，比江衍好不到哪去，顾冉脑中轰然炸开。


    发现救星般抬眸看向那门扉紧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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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屋。


    看着她白皙的面颊泛出薄红，那红很快蔓延到耳垂脖颈，江衍移步让道一侧：“里面没人，小姐请。”


    他终于有了侍卫的自觉，将那隐蔽的空间让给了她。


    顾冉强迫自己凝神，努力做出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推开门进了木屋。


    她这掩耳盗铃的做法似乎骗过了自己，很快心中也有了底，忖度出该如何与江衍相处。


    现在她是顾府小姐，他是侍卫。


    这里空间不大，顾冉很快走了一圈。裙角的水滴滴答答落在地面，留下深色湿痕。


    湿衣贴身黏腻，冷冰冰的，又十分难受。


    这屋子许久没人住得样子，已落下浅浅一层灰烬。好在灶堂处有一些柴火，尚可烘衣。


    可她身上什么也没带……顾冉复又走到门口，将门打开一条缝隙，问门口的江衍：“你有火折子么？”


    江衍并不看她，从怀中掏出油纸包裹的火折子递过去。


    顾冉倒腾了一会，终于将火燃起。


    江衍站在门边，听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先是点火的动静，片刻后，又是脱衣拧水的声音。


    他换了个方向，将注意力转向外间的雨声。眼前却不时闪过少女绯红的面颊，以及轻薄夏衣贴身，所勾勒出的曲线有致的身形轮廓。


    脑中突然浮现明光教大战后那个梦境，梦中那姑娘的脸，竟然自己换成了木屋内顾府小姐的脸……


    真是疯了。


    江衍眉头紧频，骤然提步离开屋檐下，走向林间雨水最盛那处。


    顾冉正展开拧过水的湿衣在灶堂前烘烤。


    耳边是嘀嗒的雨水声，突然又夹杂进远去的脚步声。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杏色的小衣小裤，双手撑着湿衣挡在胸前，蹑手蹑脚走到了窗边。


    待看清江衍的举止，她双眸不由微微大睁。


    木屋十几步开外，有处空地周围并无树木遮掩。瓢泼大雨倾泻而下，江衍便站在那中央，任由雨水冲袭身体。


    他像个木偶似的，微微垂着头站在雨水中心，也不知在想什么。


    便是这瞬间，他突然抬头朝这边看来。


    顾冉心中一惊，连忙矮身，又回到了灶堂边。


    管他呢，让他在雨里泡着吧。


    他可不是什么好人。


    她刚坐定到燃着木柴的灶堂前，那脚步声又从远及近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