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城市内部道路周边虽然有零散的废墟堆积，偶尔也会出现损坏地路面，但总体而言，整条路的完整程度还不错，至少开车没什么太大问题。


    舒一刀靠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曲起腿，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然后她伸手拿出白穹夹在侧边缝隙的笔记本，翻开了第一页。


    “云…杉？”舒一刀念出上面第一页的名字，“这是谁？”


    “啊。”白穹侧头扫了一眼，回答道，“就是我之前和你说过的，那个和你一样，不需要戴着呼吸阀的人。”


    “这样啊。”舒一刀换了一个更稳妥的姿势拿着日记本，然后侧头看向白穹，问道，“我可以开窗户吗？”


    这里只有她们两个人，舒一刀不用隐藏什么。


    白穹已经习惯在脸上挂着呼吸阀了，她没说话，伸手替舒一刀摁下副驾驶侧的窗户。


    风从窗户的缝隙里灌进来，撩起女孩的头发，如同一双轻柔的手拂过她的发梢。


    “本来是想之后再拿给你看的，”白穹说，“结合小舒的记忆，加上云杉她的日记内容，或许能发现你们与众不同的原因。”


    舒一刀举起手腕活动了一下，往嘴里丢了块压缩饼干，嚼了两下，然后她深深吸了口气，“我来试试看的。”


    跑车的车轮驶过淋着碎石渣土的路面，碾飞上面的颗粒，飞速前进。


    “唔。”舒一刀的手指着日记本上的一行字，“找到了！我跟她之间的共同点。”


    “‘x年x月x日天气阴


    忽然开始高烧。梦到了很多过去的事，乱糟糟的。丈夫也被我传染了。他的额头摸起来很烫，希望我们都会没事。’


    之后几天云杉没有继续写日记，应该是因为生病的原因，再然后……”舒一刀开口念道：


    “‘x年x月x日天气阴


    结束了。’


    之后是一些琐碎的日常记录。”


    舒一刀提炼出关键词：“高烧和梦。这个和记忆是匹配的。”舒一刀思考着开口道，“说是匹配也不尽然。因为小舒留给我的记忆大多数都是混乱的迷梦，不能确定那段时间她是不是真的做了梦。不过虽然记忆不确定，但是身体上的感觉倒是很清楚地被记下来了，很像是发烧。”


    舒一刀回忆着：“是一种很飘忽的感觉，身体很烫，但是又不算太难受。”


    闻言，白穹思索着：“如果这正是你们身体发生转变的过程，那么，起因是什么？引起你们身体素质发生转化的条件？”


    “单靠这一本日记，很难提取缘由。”舒一刀快速翻了翻笔记页道，“上面的叙述太零碎了。就算上面有关键信息，我们也没有办法一一尝试，比如这上面写的在从高楼缝隙间跳跃的逃亡，我们不能重复尝试，风险太大了，有可能会死掉。”


    “你的意思是说，”白穹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的手肘撑在车窗边缘，手指虚握，撑在下巴处，“这本日记对于找到你们变异的原因已经没用了吗？”


    “变异？”


    “‘变异种’，我之前有听到别人这么称呼云杉，不是很好听，不过变异这个形容倒是挺贴切的，”白穹说，“如果你讨厌这个词的话我就不这么说了。”


    “完全没事！”舒一刀摆手，“我只是在想或许真的是变异，基因变异？是不是有这个说法？”


    “不过会有这么准确的基因变异吗？毫无副作用。”白穹道。


    “都到这种时候了。这个世界，”舒一刀把手掌伸出窗外，感受风穿过指间，“早就毫无道理可言了。”


    “什么意思？”白穹问。


    “意思就是……”舒一刀的声音忽然变了调，“我们都是魔鬼。”


    白穹转头看向舒一刀，却看到舒一刀脸上挂着令她陌生的表情，她一怔，脚底下慢慢踩向刹车。车速慢慢减小，但没有完全停下。


    “……小舒？”白穹试探着问，“是你吗？”


    但白穹的问题并没有得到面前这个装似已经转换人格的舒一刀的回答，一个更棘手的情况忽然出现在后视镜里。


    白穹看着后视镜里出现的黑影以极快地非人速度向她们逼近，松开了踩在刹车上的脚，转向了油门。


    “不管你是小舒还是舒一刀，”白穹迅速捏住跑车的变速杆切换动力模式，“想要活命的话，就先给我安分一点。”


    跑车在原地来了个漂亮的甩尾，不再朝着与怀山汇合的方向开去，朝着一条新路直冲而去。


    火红色的跑车尾气之后遥遥缀着一个恐怖的黑影，以极快的速度朝她们追去。黑影踩在土地上的脚印巨大无比，是白穹之前从未遇见过的更强壮的品种。


    该死的。


    白穹看着后视镜里逐渐靠近的掠食者，脚下微微发力，继续踩下油门，因为跑车优秀的性能，仪表盘上代表车速的指针正在以一个恐怖的速度上移。


    白穹优秀的视力可以让她提前查看前方路况，探知危险不是问题，白穹唯一担心的是她们脚下的这条公路还能这样稳定地让她们走多久。


    伴随着跑车发动机巨大的轰鸣声，白穹的车速渐渐逼近200码。


    白穹垂眼扫了一下仪表盘上显示的数值，即使是白穹，她的脸侧也流下一滴冷汗。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就算可以这样一直走下去，但总有油箱被耗尽的时候，那时候她们两个才是真正的无路可逃。


    而就算油箱内拥有充足的汽油，白穹也不想把这些珍贵的资源用在她的奔逃上。


    可是没有办法，完全没有办法。


    白穹带着舒一刀逃跑的一路上，她都在留意观察着四周。掩体、弯道或者是狭窄的楼道，只要是能减缓掠食者追击速度能给她们带来一线生机的都可以，但没有，一个都没有。


    她在选择避开后面大部队的那一瞬间，就走上了一条没法回头的道路，这条公路的两侧一马平川，根本没有以人力在被追上之前就跑进去的掩体。


    怎么办。


    白穹的眼睛频繁地在后视镜和前路之间移来移去，没有注意身侧舒一刀的动静。


    在她再一次注意到小舒时，她的方向盘被小舒的手牢牢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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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白穹愣神的空挡被小舒抓住时机，小舒捏着方向盘疯狂将左侧打去——


    白穹微微睁大眼，在那一瞬间她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就被安全带狠狠往后一勒，耳边是小舒含糊不清的笑声。


    “天使……来了。”白穹听到小舒这样说。


    高速行驶的跑车忽然拧转方向，跑车瞬间偏移车道，不受控制地擦过路边的树木，车身不受控制地一扭，空中翻转两圈，整辆车侧翻在路边，在路边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巨大的撞击让白穹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碎了，车内的保护措施全部弹出，报警灯叮叮哐哐响起来。


    有血顺着白穹的额头流进眼睛，模糊了她的视力，与此同时，她身体发出不妙的警告声，似乎是哪里的电路发生了故障，她体内储存的电量在飞速下降。


    白穹努力睁开眼睛，试图看清副驾驶的位置，但白色的气囊阻碍了她的视线。


    她只从碎裂的后视镜里看到那个巨大的黑色影子连窜几下，身体形状越来越清晰。


    白穹整个人被牢牢卡在驾驶座里，被安全带倒挂在车顶，驾驶座旁的车门已经瘪了，残存的车窗也碎裂成蛛网，她奋力伸出手捶向身侧的人，希望能在掠食者之前唤醒舒一刀。


    “咳……小舒！醒醒！”白穹费力地发出声音，示警道，“跑……快跑！”


    但白穹没得到她想要的回应。她的身侧一片死寂。


    而与此同时，白穹从后视镜里看清了那个几乎要抵达这辆报废的跑车旁边的掠食者。


    是她之前遇到过的掠食者几倍的体型，力量也是成指数倍地增加，外面覆盖着一层细密的黑色的鳞片，前爪粗大短小，后肢有力翻折撑住了掠食者自身体重，正前方有一只灵活的眼睛，瞳孔极大，头部两侧也各有一只眼睛。


    是三只眼的掠食者，看起来或许比原来的品种更依赖视觉。


    白穹心下判断。


    白穹忍着剧痛和快要昏迷过去的疲惫，从后腰掏出手枪，而她自身的电量一直在嘀嘀嘀提示电量过低。白穹抹了一把额头淌下的血液，打开保险栓，手臂颤抖地瞄准外面那个巨大的掠食者身体，然后再把枪口缓慢对准掠食者昏黄的眼睛。


    白穹努力稳住自己的手，但她的眼前开始出现交叠的虚影。


    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能在这种状态下打出精准的一枪。


    犹豫间，掠食者已走到了跑车旁边，它俯下身，昏黄的眼睛透过跑车车窗的破裂处对上了白穹的眼睛。


    白穹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但掠食者没有发动攻击。


    她的手指搭在扳机上，犹疑着没有摁下去。


    掠食者的眼睛看了白穹一会儿，然后不感兴趣地转开目光。


    它走了。


    但白穹没有松下一口气，心里反而高高地悬起石头。


    掠食者放弃了她，转而去了舒一刀那侧。


    这个认知让白穹心里一跳，她伸手摸向安全带的卡扣，咔哒一声，解开了它。


    在重力作用下，白穹重重地跌在翻转过来的车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