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观澜的剑与千彩菩萨擦面而过，他落在她身后，与她一同站在轿撵之上。


    而后，他转身，剑搭在她的肩上剑锋贴着她的脖子。


    “真正的千彩菩萨在哪？”萧观澜冷声问。


    “娘娘不是你想见就能见，至于我，你想杀就能杀。”此女声音薄凉，不理会萧观澜的牙咬切齿，只用眼神死死地顶着前方的江千雪。


    江前雪脚尖点地，转眼人已在空中站立。他看着千彩菩萨，看着萧观澜，又看向底下所有人。


    什么是因果？


    突然，底下人群异动。所有人，他们蜷缩在地，开始翻滚尖叫，宛如白天日光之下的修无极。


    萧观澜惊讶一刻险些落了剑，他看着底下挣扎的人，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这时千彩菩萨忽然言“此刻便是尔等归往极乐之时！不要害怕，不必挣扎，来世轮回极乐，再无苦难！”


    她说着，不在乎萧观澜搭在她肩上的剑。她往前去，而后轻轻落在地上。所有人都像是陷入了无尽的痛苦之中，声声嘶哑骇人无比。


    五指插入泥石之中，而后握了一把尘土杨起。或是捶打自己身体某处，想将周身无法承受的痛苦转移。更有甚者，癫狂之际居然以头呛地。


    千彩菩萨看着这些人，明明已经是无法消解的痛苦，却无人想要得到拯救。


    他们以为，这是他们最后的痛苦。


    思及此，竟也忍住了。


    忽然，一阵白光乍泄。


    镇甸忽然迎来了光明，众人看向那光源处。尽是一个人落在地上，缓缓向人群走来。


    江前雪抬起手，将无心高高举起，银色灵气包裹住了无心。而后，他双手握紧了无心插入地面，灵力自无心向外扩散去。


    看似雷点一般，蔓延到每个人的脚下。


    灵力蔓延，蛊虫作息，痛苦不再。


    众人不明所以地看着江千雪，又看向千彩菩萨。


    江千雪抬起一只手，秋风起，他脖子上挂着的长巾飘摇着，宛如他手上扬起的炁。


    “你怎么这么狠心！”忽然有人大吼。


    “我本要去往极乐之地为何你要阻拦！”又有人质问。


    接着，是越来越多的声讨。


    萧观澜看着这一切，有什么在拉扯着他的心，千年之前的苦难在他眼前展现。让他的痛苦和无措无所遁形。


    江千雪并没有理会他们说什么，随着他的举起的那道灵力落下的，是一种白色的蛊虫。


    成千上万的蛊虫，恰似方才那道白光向人们爬去。


    “你在害人！”千彩菩萨大喊，而后作势要与江千雪打斗。


    然而只是片刻，她来不及看清，无心已经停落在她的眼前。像是只要她敢动一动，就会立刻刺入她的眼睛。


    无心没有动，江千雪也没有理会她。他看着蛊虫流动，人们逃之如瘟疫。


    众人大喊妖人，求菩萨救救他们。


    萧观澜落在江千雪一旁，他问“这是为何？”


    “若是方才不将那蛊虫镇压，他们就要死了。只是现在杀不了真正的千彩菩萨，只能用我的蛊虫压制他们体内的另一种蛊虫，如此，争取时间。”


    “杀得了。”忽然，一个声音自天边传来。


    萧、江二人同时回头望天，无人。却只觉身前一凉，再回头，万犹初正站在两人跟前。


    褪去了彩色纱衣，她周身都是幽幽的黑，连同唇色和双眸。像极了她脖子上盘绕的那条黑蛇。


    她抬手又一条黑蛇从她袖口之中探出脑袋，而后她往后一倒。眼看就要倒在地上，却不知是谁那般及时地匍匐在她身下，成了她的座椅。


    “你想救他们吗？”她看着江千雪，指尖与那黑蛇缠绕在一起。


    话音才落，萧观澜已经出剑。他未触及到万犹初，黑蛇千万条，一如那数不尽的蛊虫一般向他飞去。


    萧观澜挥剑斩蛇，无数条黑色落成两段。眼见他要靠近，万犹初站了起来，萧观澜的剑充满了杀意。


    刺向她，她却伸手握住。


    她流血，黑色的血。


    江千雪心下一愣。


    她抓着萧观澜的剑将萧观澜扯到了自己跟前，两人对面，萧观澜面色凶狠地看着她。


    她笑“鲜活的，像个小孩，你多大了？”她问。


    萧观澜只当是讥讽，尽力将剑抽回，再向她刺去。


    两人缠斗在一起，萧观澜剑剑指向万犹初的性命。万犹初却一脸的兴致缺缺，她腾出眼神看向江千雪去，江千雪此刻正作法让那白色得蛊虫进入人们体内。


    万犹初忽然失了兴致，眼神再看向萧观澜，闪过一抹狠厉。


    而后，萧观澜被她一掌打翻在地。


    萧观澜很快再次起身，万犹初却已经略过他走向了江千雪去。


    “我的蛊就要练成了，师兄。”她说。


    江千雪并不理会她，她便伸手扯住了江千雪的领子。


    “万色血宴蛊就要练成了。”她又说，“我也可以报仇了！”


    “不要阻挠我。”


    “报仇，谁的仇？”江千雪忽然问。


    万犹初显然没想过他会这么问，脸上露出片刻的茫然。


    “师傅师娘，同门师……”她答。


    “你是谁家的弟子？”江千雪看着她，眼中仿佛真在下雪。


    万犹初不由得后退几步，她抬起头看着他，眼中是难以置信。


    “我是夜郎江家的弟子，我与你师出同……”


    “你不是。”


    “江氏门规，众弟子不得以蛊害人，不得偷练邪术。违者逐出师门，江氏弟子人人得而诛之。所以，你不是江家弟子。”


    “我是！”万犹初大喊，“你根本就不知道我为了给大家报仇付出了多少！我马上就要练成就能为大家报仇，你凭什么逐我出师门！”


    江千雪回眸，不再看她。他操纵的蛊虫钻到人们体内，感受到了蛊虫感受到的。


    两种蛊虫开始互相压制。


    “呵。”万犹初忽然讥笑一声，“你以为这样就能救他们吗？你明知道这样不行吧。”


    江千雪的手一顿，很快有如常。


    萧观澜的剑自后方刺来，万犹初面色沉下来。她抬手向后自虚无之中抓去一把弯刀，再抬手，弯刀挡住了萧观澜那一剑萧观澜向后翻去。


    万犹初转身看着萧观澜，却对身后的江千雪说道“别白费劲了，师兄。你不是知道我驭蛊的本事吗？”


    “你只能杀了我。你分明知道的，你为何不杀我？”她说着，面色居然慢慢柔和起来。


    再挡住萧观澜一剑，她不再抵抗而是主动朝着萧观澜攻去。


    身旁是两人刀光剑影，江千雪心无旁骛。


    可是，他想错了。他的蛊虫完全被压制，甚至将方才被他的灵力压制住的原本的蛊虫唤醒。


    蛊虫重新开始吞噬，众人又陷入了难言的痛苦之中。


    众声无调，镇甸在夜色下显得无边热闹。


    江千雪猛然捂着心口喷出一口血，他低下头。再抬头时，万犹初来到了他面前。


    “没用的，别白费劲……”她看着他嘴角的血，越说声越低。


    “只要你杀了我，只要杀了我就能解。”她又说。


    她看着他，他发现她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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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乎真的在求死。


    江千雪避开她的眼神，转头去寻萧观澜。萧观澜倒在地上，黑蛇如细雨一般向他袭去。他被咬了手掌，倒在地上面色渐暗。


    他忽然抬头望月，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是我的错。”他说，“我无颜见众同门。”


    万犹初看着他，皱起眉头，想讥讽地笑笑奈何眼泛泪光。


    “为何这么说，莫非是因为我？”


    江千雪不答，也并不看她。


    他闭上眼睛，忽然间，炁自他体内溢出。白光倾泄如日光，众人看着以为是天亮了，下意识要逃。


    万犹初察觉到了什么，她上前，却无法打破那层结界靠近他。


    而后，她瞪大了眼睛，眼看着江千雪周身开始变黑。如她一般，只是她的皮肤被黑色衣服衬得如雪，他却是真真的，皮肤也开始变黑。


    万犹初看着江千雪发愣，冷不丁落下一滴泪来，落在地上成了酸，草木触及枯竭。


    她的心还是疼。


    经年练蛊并没有治好因为情根缺失的疼，只不过这些年不再撕心裂肺。


    她就以为自己就要好了。


    眼下看着江千雪，那股早已被她掩耳盗铃一般藏匿的疼痛又开始浮现。她捂着胸口，似肝肠寸断，她却无计可施。


    她也像那些中了她蛊毒的人一般蜷缩在地上翻滚、挣扎，手脚不知所用，无法减轻自己的痛苦。


    江千雪慢慢睁开眼睛，他的双眸变成了幽幽的绿色，全身皮肤变成了可怖的漆黑。


    而后，他的灵力也变黑了。


    黑色的灵力如同蠕动的蛊虫流动，流进了人们体内。


    没有压制不了灭不掉的蛊虫，只有不够多不够强大的炁！


    江千雪知道，万犹初也知道。


    他自毁一般倾泄灵力，损耗自己的仙骨。炁进入人的体内将蛊虫与蛊毒一并包裹吞噬，而后在人的体内消散如烟，不再能回到他的体内。


    就像曾经砍下一根手指救下万犹初一样。


    这便是因果。


    万犹初看着他，她痛苦、气愤、不甘。可是她看着他。


    看着他灵力耗尽，以自毁的方式解了自己的蛊毒。


    她从地上爬起来，一再打滑。等到她终于站稳，他已经变回了原来那个他，他终于也回头看着她。


    “我真是不懂你。”万犹初蹙眉，眼泪不停滑落。


    “别再害人了，江氏的仇恨与你无关。”江千雪的声音飘忽，万犹初知道他此刻脆弱极了。


    她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良久，她道“你也爱我吧？江千雪。”


    江千雪灵力散尽就连反应也不似从前，居然愣好久才想起来作答。


    可也只是抬起头张着嘴，无言。


    两人相视，才发现他们的眼中已经相隔了太多东西。就连普通的对视，也充满了恨与不解。


    “当年是我在你杯中放了蛊毒，那夜你是与我在一起，才错过了西海一战。”万犹初看着他的眼睛道。


    江千雪此刻才将眼神挪开，漠然地看着前方。


    “我知道。”片刻后，他答。


    万犹初先是震惊，片刻之后却又笑了出来。接着，江千雪又道：


    “凡事不是都要一个结果，我早已说过你与江家再无关系，江家仇恨自然也与你无关，不必执着。”


    说完这句，他才像是真的要与她缘尽一般。


    他抬脚，独自一人往回。她转身看着他，他正弯腰将萧观澜从地上搀扶起来。


    而后，无心飞回了他的手中，他驾着萧观澜一瘸一拐地向黑暗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