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剑逼得鬼山清影跟前的魔气破开了一个口子，剑锋自那口子中刺出，她并不躲，却在被刺中时身化成了一团烟。


    白溪渊转腕回剑，鬼山清影已经立在他的身后。


    身影如魅。


    一根白色的长鞭出现在她手中，白溪渊转身，正是那长鞭向他挥来之时。他侧身躲过，长鞭与他的眉眼擦过，摔打在地裂开了一个裂痕。


    鬼山清影正要将那长鞭收回，却被白溪渊一脚踩住。再扯不动，她愣神片刻，而后看着白溪渊笑了出来，白溪渊也看着她笑，只是笑意生冷。


    白溪渊直视着鬼山清影，踏着她的长鞭，一寸一寸地往前。


    鬼山清影看着她，神色始终不变。


    修无极的注意落在鬼山清影手中的水晶球上，那其中的魔气正在一阵阵的翻涌，他似乎看见了有人被困在水晶球之中。


    雪色变成十把飞刀，在白溪渊与鬼山清影僵持之时直直地朝着鬼山清影刺去，鬼山清影闪躲不及撒手长鞭弯腰躲过，长鞭消失于白溪渊脚下进入虚无。


    “前辈，打破她的水晶球，幻境应该就可以破解。”修无极一边说着一边将飞出去的雪色收回手中，他握着雪色踏地而起，雪色沿边泛起红光直指鬼山清影。


    鬼山清影并未退却，也不因修无极看穿了水晶球的作用而急切。她将水晶球抛掷空中，而后再次从虚无之中掏出长鞭。


    修无极与白溪渊一道对鬼山清影发动攻势，他的眼神始终留意空中漂浮的水晶球。恰在这时鬼山清影与白溪渊陷入缠斗，修无极看准了时机起跳。


    忽然胸口一阵闷疼，他被迫落在地上。修无极蹙眉抬头，有感大事不妙，再次运炁时，炁像是在他经络中被堵塞。不但无法自由流动，甚至他呼吸深沉之时，也扯得胸口疼。


    他皱起眉头，犹豫片刻之后再次起身。将雪色化成飞刀朝着水晶球刺去，却被躲开。雪色追着水晶球而去，修无极无法运炁感知。他不报期望，果然下一刻雪色又从远处回来，倒是水晶球不知去向何处。


    雪色刀尖往前指了指，修无极缓缓吸了一口气，而后屏住了呼吸。他咬着要飞身而去，没管运不了的炁在他体内横冲直撞扯得他心口疼。


    然而就在他要靠近水晶球那一刻，一道白光在他面前刺下他闪过，白光变成一团将那水晶球包裹。修无极伸手触及被刺痛弹开，包裹的白光看似柔和实则是一团雷电。


    修无极到了极限，他张口呼吸，直直落在地上。


    “嘭”的一声，像一个凡人坠空，摔得他五脏六腑都疼。


    好在他有先见之明，先前将心脉护住，不至于真就摔死。修无极从地上爬起来，只见鬼山清影正立于他跟前，居高临下地冲着他挑眉。


    他四处看去，白溪渊不见踪影。


    “咳、咳！”修无极正要开口，却忽然陷入咳嗽。只是对于现在呼吸困难的他而言咳嗽如同刑罚，经络之中炁与气堵塞，咳嗽一口扯得他全身疼痛，皱起眉头好一会才舒展。


    “你真是越来越厉害了.......”修无极这话说得气虚至极，惹得鬼山清影笑出了声。


    鬼山清影不言，她没有要和修无极废话的心思，这人在她眼前半死不活，她就想给他个痛快。


    刹那之间，鬼山清影移动到修无极面前。她的手抬起来，汇聚一团魔气，没有犹豫，立刻向修无极掷去。


    修无极抬手挡住，两种炁对撞而开周边掀起一阵风涌。


    片刻之后，鬼山清影收了力。修无极只想倒在地上歇会儿，还是撑着站了起来。他咬紧了牙冠不让自己看上去摇摇欲坠，他完全相信此刻要是显出任何脆弱鬼山清影会直接杀了他。


    他抬手，雪色落在他手上。而后，他的眼神掩饰痛苦之后，落在鬼山清影身上。


    “想不想见你姐姐？”


    修无极忽然愣住，眼神变得茫然，像是没听懂鬼山清影在说什么。然而他的手却垂落，胸口起伏又开始变得剧烈。


    鬼山清影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我可以帮你，”她踏着步子，悠然地朝着修无极走去“只要你也帮我......”


    “她在魔界五年，你有想过这五年她过得如何吗？你姐姐连仙骨都没有，你就不怕有朝一日，她在魔界被撕碎了?”


    “其实很简单，”鬼山清影不知何时来到了修无极的跟前，她双手搭在修无极的肩上，踮着脚贴近修无极的耳朵，“神降虽然强大，但总是有弱点......只要你我合力将神降除之......一切都会解决。”


    这声音如同电流一样在修无极心中流窜了一遍，他竟被激起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他扯着生硬地扯着嘴角笑道“说什么笑话......杀了他.....我不记得你们魔王年纪大了之后会像人族一样变得痴傻吧？”


    “哈哈哈，”鬼山清影却并未因为他的话生气，还是笑着，“你消失不见五年总归不是真的去做流浪汉了吧？你必然是已经找到了杀死他的办法，所以才又出现。既如此，何不同我合作？”


    “事成之后，我绝对将你姐姐平安送回你身边。我有心助你姐弟团聚，你又有什么好犹豫的？”


    “还是说，你当真如传言那般冷心冷血弃你姐姐不顾？那你当初又为了什么杀人呢?”


    修无极不言，鬼山清影慢慢回身，手还是搭在修无极的肩上，盯着他的眼睛。修无极的双眸如同雪山之巅幽泉一般深沉无光，鬼山清影知道这是毫无希望的人才会有的眼神，她喜欢这样的眼神。


    一个失去所有生不如死的人，才会为了自己的私心去做一些从前不愿做的。


    沉默良久，修无极忽然深吸了一口气，直接道“你觉得在我心里和姐姐团聚已经重要到我非得与一个魔王合作的地步？”


    “不是我觉得，而是你就是这么想的。你忘了，我懂得所有人在想什么。”鬼山清影顿了顿，又道“其实你心中并没有那么恨对不对，否则先前见到九天、肆海和无书，你却都没有下手杀了他们。”


    话音才落，修无极忽然出掌，鬼山清影被击退几步。再抬头，只见修无极脸色变得沉重。他喉结上下滚动，再开口，没吞咽完的血渍流出。


    竟然生生被气得吐血。鬼山清影看着他嘴角微微扬起，修无极的痛苦也是她的乐趣。


    而后修无极笑了，藏不住眼中那股翻涌而起的恨意，“居然敢说我不是太恨，你怎么这么喜欢说笑。”


    继而，他手中汇聚灵炁，口中鲜血溢出不止。


    鬼山清影挑眉，她惊讶这修无极和神降居然有这么一个共性。还好巧不巧，叫她知道了。


    而后，她像是换了一张嘴脸，神色变得冰冷，说出来的话也比方才更不中听。


    “你和神降难缠，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有什么难。我不是同你商量，我是在威胁你！”鬼山清影面色变得狰狞，美丽的皮囊变得扭曲可怖，像是扯出了她本来的面目“你不答应我，我就送她去与你宗门团聚！”


    “你找死！”修无极怒吼，张嘴仿佛血口。他只手上前，鬼山清影却没有接他的招，白溪渊不知去向何处又忽然自何处而来，剑招比方才更要充斥杀意。


    鬼山清影抬手挥鞭，长鞭缠绕住白溪渊的剑扯住往前，白溪渊跟随剑而去，落在她身前，刹那之间他另一只手从虚无之中抓出一把匕首。匕首剑锋刺入鬼山清影的眼眸之中，她下腰回身躲过，另一只手汇聚魔炁一掌攻向白溪渊的腰腹。


    白溪渊跳回躲开，撑着剑单膝跪地。


    而后，他周身释放一股强大的灵炁，逼得修无极后退却又被拦住。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他口中念咒，手中佩剑飞出置于三人中央，而后剑气不断变大，直到变成巨大的剑形结界将三人都困在里面。


    修无极抬头看着笼罩头顶的结界，又低头看向白溪渊，他这才发现，白溪渊与他一样，方才口吐鲜血。


    白溪渊与他一样都中了魔炁限制，因此运炁堵血，只感肝肠寸断之痛。


    这时，白溪渊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他抬手用拇指撇去嘴角血迹，慢慢地朝着鬼山清影走去。


    “那就我们一起送命于此。”他道。


    修无极不知方才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他只看到了白溪渊身上无法压制的怒火。


    鬼山清影捂着嘴笑了出来。


    白溪渊额头挂着细密的冷汗，额角青筋爆出，身体正在细微的颤抖。


    他此时就跟修无极一样虚弱，若是运炁太过，伤敌一千，恐怕自损两千。


    “你们人族最有意思的一点，就是死鸭子嘴硬。”鬼山清影说着抬手，那个水晶球不知何时又回到了她手中。


    “你是我见过最心狠的，我从未见到有人可以对自己的爱人拔刀如此决绝。你的心魔困不住你，那是因为你知道这是心魔。别人，就没你这么容易了。”


    她话落，水晶球之中出现木林森的身影。此刻他仍旧是那副年老的容貌，蹲坐在地上，怀里还抱着一个看似已经死去的人。他对面站着与一百年前相比容貌毫无变化的白溪渊，两人正在对峙。


    实际上是木林森单方面的怒吼。


    白溪渊听不见木林森在说什么，只能看到他歇斯底里双眼含泪的模样。而对面的“他自己”，则是一脸的不耐烦，像是被木林森说烦了，竟想要抬脚离开。


    他看见木林森欲上前拉扯挽留，而后被那个“自己”甩开了手，木林森倒趴在地上，好久没再起来。


    白溪渊心中一阵钝痛，心被人撕裂成千万片，他痛得要涕泪横流。他想伸手替木林森挽留那个自己，更想跳进水晶球之中代替那个自己。


    他一直以为这一幕只是他多年来郁结于心的痛，没想到木林森也没从那一天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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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


    白溪渊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一口鲜血喷出被他拦截。他本意不想让自己太过狼狈，没想到竟落下两行血泪来。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手上的血泪，这时，修无极已经拿着雪色攻向了鬼山清影手中的水晶球。


    修无极没有动炁，他却不知为何鬼山清影也不用。两人如同不带灵炁的普通人，拳脚变幻，兵刃交戈。


    他要打破鬼山清影手中的水晶球。


    他看到水晶球中的所有人，萧家众人已经令狐锦一行人。


    其中变化千转，他看见了令狐锦跪在令狐缘的尸体前。大雪纷飞，令狐锦显得好渺小。


    修无极感觉自己体力不支，被鬼山清影一掌拍倒在地上，他看着天色不断喘息，感受着体内气血堵塞的痛，


    鬼山清影看着倒在地上的修无极笑，正要抬手补刀，却见修无极又站了起来。


    他看着她，一时喉咙之中又有鲜血要涌出。他捂着嘴将其吞咽了去，不再让一丝血渍溢出。


    他的眼神始终盯着鬼山清影手中的水晶球，双眸如木像一个没有自己思想的傀儡。鬼山清影竟然被他的眼神看得生怯，下意识低头看自己手上的水晶球。


    就在这时，修无极居然使用了如此低劣的招数。他扑跳上前，掠过鬼山清影的手，扑倒在地上。


    鬼山清影甚至来不及侧身躲过，回神之时水晶球已经不在她手中。


    她转头看向修无极，只见摔倒在地的修无极正将那水晶球高高举起。


    鬼山清影被他这一行为气得生笑，“这东西摔不破，你在想什么？”


    修无极闻言站了起来，“谁说我要摔？”他道，随后咧开嘴角笑了起来，一口白牙变得猩红，看上去竟有几分渗人。


    他双手张开将水晶球置于两掌之间，微弱的红色灵炁泛起，鬼山清影后退一步看他。


    “你妄想捏破？你现在根本.......”


    鬼山请于话音未落，修无极喉咙之中的嘶吼忽然泄出。他眉头紧锁，死死盯着手中的水晶球，里面场景变幻。


    却不管如何变化，这其中好多人的心魔，都是有关生死的弥留。


    他额头手背上的青筋暴起，就连脸上的面具好像也要震碎。


    鬼山清影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修无极，她心道早知他傻，却不知五年了还这么傻。


    此刻强行运炁，痛彻心髓已是小事，此种行为无异于透支自己的仙寿。


    这一次，修无极没再将自己的血咽下去，水晶球破碎在他最后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的时候。而后他跪倒在地，面具脱落在地上。再抬头，鬼山清影看到了一张七窍流血的脸。


    修无极直直往前倒去，脸砸在地上。片刻之后，他耳边风声再起，他想，应该是白溪渊与鬼山清影再次交手。


    然而不到一刻，这点声响就停了。他艰难地将脸从土里拔出来侧头看向四周，看到不远处跪在地上仍然用剑撑地的白溪渊。


    鬼山清影已然不知去向。


    白溪渊的剑回到了他的手中，修无极四周环顾，发现消失地不止鬼山清影，还有之前在这林子之中沉浮的魔气。


    一切都消失了。


    原地徒留他与白溪渊二人，这里仿佛没有魔来过。


    ......


    幻境忽然消失，真正的日光在几人众人面前出现。


    有人看见了城门之外蜷缩在地上的萧观澜，将他带回了军帐之中。一夜修养，萧观澜在凌晨天未亮之时醒来。


    萧雨在他床边，见他醒来，揉了一把自己仅剩的右眼。


    他轻笑“醒了？”


    萧观澜从床上坐起，问“师兄，怎么回事？”


    “我们都中了鬼山清影的幻术，后面不知怎么又都逃出来了。大家都在，唯有红破雪红少主不见了，师傅说，大约是红少主将幻境打破救了我们，而后又离开了。”


    “......”萧观澜沉默一瞬，他模模糊糊地记得，自己在一片黑暗之中被一个孱弱的身影背了起来。但他却不知是谁，一听萧雨说是红破雪，倒也能与他印象之中那个身影对上，于是他轻轻叹气“真是谢谢红前辈，他先前救了我爹，这次又救了大家，救了我......”


    “是啊，师傅说，红云城的恩情太大，我们慢慢地还。”


    “对了，师兄，我朋友呢？修平，他回来了吗？”


    萧雨点点头，给萧观澜扯了一把被子，“嗯，已经来了。此刻正在军帐之中，跟大家一起休息。”


    “那便好，”萧观澜一边说着，一边又将被子掀开欲要下床，“我去看看他。”


    萧雨抬手将他拦住“现下大家都在休息，你去倒是扰人，好好睡吧。我也就是路过来看看你，我也回去休息了。”


    萧观澜停下了动作，见如此，他只得点点头。


    “好吧，我明天再去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