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直截了当，语气也轻松恣意。


    好像在和你说，这猫可爱吧，摸摸看？


    但他毕竟不是猫，也不是什么可爱的宠物。


    在已经有了男朋友的许之桃听来，就显得很没有边界感。


    许之桃当然是不敢摸的，梁泊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他只是不好当着谢老板的面发作——梁家能不能拿到谢家的投资，还得看这顿饭吃得合不合谢老板的意。


    许之桃摆摆手：“摸就不摸啦，挺好看。”


    谢老板的笑意并没有因为被拒绝而消减几分，眼神在梁泊身上一扫而过。


    “你先回去吧，我这边还要陪谢老板玩会。”梁泊对许之桃下了逐客令。


    许之桃很清楚，自己不过是被梁泊拉来陪着吃饭撑场子的，再晚点，梁泊会带合作大老板去洗脚按摩，都是些女孩子不一定方便去的地方。


    许之桃也觉得很神奇，自己竟然没有丝毫不满的地方。梁泊要去洗脚按摩那就去吧，这就意味着这一晚上梁泊都不会来打扰她。


    这让她心里浮起小小的庆幸。


    许之桃：“那我回家啦。”


    谢老板望过来：“你不送送她？”


    梁泊笑：“她骑车来的。”


    谢老板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


    许之桃的电瓶车快没电了，恐怕撑不到她骑回家。但许之桃一点也不想让梁泊知道，她赶紧附和：“嗯，我骑车来的，我自己骑回家就好了。”


    谢老板这才点点头。


    他点头的时候，下巴微微昂着，那股子桀骜的气场像是要呼之欲出，又被他刻意压下。


    天已经黑了下来，空气却还是热的。许之桃走出坤源雅居，晚风吹来，风也是热的，裹着许之桃。许之桃却不觉得热，她像一只终于得到释放的海鱼，从令她窒息的陆地钻入温暖的海洋。


    走到停车的地方，许之桃查看电量，估摸自己恐怕连这条街都拐不过去。


    那就走路回去吧，拦个车回家也行。


    许之桃摸出手机和耳机，准备找首喜欢的歌慢悠悠溜达回家。


    小星镇的夏夜是能看见星星的，不远处就是听月河，从小到大，许之桃最喜欢的就是沿着听月河附近的大堤散步，吹着河风，看着天上的星星。


    虽然夏夜的风也凉快不到哪里去，但终究是流动着的，和星星一起流动。


    可还没等许之桃找到歌，余光就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不远处的小卖部门口。


    小小的身躯，埋着头在玩地上的蚂蚁。


    不是李奕廷还能是谁？


    许之桃好奇地走过去：“李奕廷，你吃完饭啦？”


    李奕廷抬头望了她一眼，摇摇头。


    许之桃蹲下来：“怎么还不吃饭呢？你家里人呢？”


    李奕廷抬头朝着远处勾了勾下巴。


    许之桃回头，发现那个谢老板正朝着他们这边来。


    许之桃心头警铃大作：谢老板过来不就意味着梁泊会过来？梁泊过来肯定会说她的，说她没有听自己的话直接回家，说她成天心里就惦记着学生。


    然而，谢老板身后却什么人都没有。


    许之桃眼睁睁看着他在李奕廷身旁蹲下。


    “饿不饿？”


    李奕廷点点头。


    “不是说让你跟我一起去吃饭么。”


    李奕廷：“我才不跟你去喝酒呢！”


    小孩的语气里充满不屑，逗得许之桃也笑起来。


    许之桃打了个招呼：“谢老板。”


    “谢燃，燃烧的燃。”年轻人脱去西装外套，露出浅蓝的T恤，袖子被挽上来，小麦色的手臂，线条精壮分明。


    许之桃：“你不跟梁泊他们去洗脚吗？”


    谢燃乐了：“你不知道洗脚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呀。”


    谢燃抬眸深深看她一眼：“那你也同意？”


    许之桃耸耸肩：“我没什么不好同意的呀。”


    梁泊就算去洗脚城也不会做什么，或者说，许之桃甚至隐隐希望他能做点什么。这样至少自己就有机会站在道德高地上去指责他，或者说……


    结束这段关系。


    可梁泊不会，梁泊只会非常深情地跟她说，“我带客户去应酬，自己都不玩，你看我有多爱你”。


    连许妈妈都会说，你看梁泊多爱你啊，从来不在外面沾花惹草，哪个男人不偷腥啊，你有梁泊真是烧高香，自己闷着乐吧。


    说得好像，梁泊并不是自己洁身自好，而是为了许之桃去压抑自己作为男人本性似的。


    谢燃对许之桃的回答不置可否，他一把抱起李奕廷：“想吃什么？”


    许之桃好奇地问了一嘴：“您是李奕廷的？”


    谢燃：“小舅。”


    许之桃小小地“哦”了一声。


    本想跟谢燃提醒几句，记得早点来接孩子回家，别把孩子再饿着了，但如何都说不出口。


    还想问问他有没有一辆重型机车，又觉得这话太没有边界感。


    最后许之桃也只是点点头，对着李奕廷摆摆手：“那你们去吃饭吧，我回家啦。”


    谢燃的话音响在身后：“许老师不饿吗？你今晚都没吃多少。”


    许之桃：“我吃饱了呀，我吃了很多呢。”


    谢燃：“几条虾，两根秋葵，炒玉米粒，饭也只吃了一碗。”


    许之桃心下讶异。吃饭时他看着漫不经心的，倒是把自己吃了什么都暗暗记下来了。


    可是——他记这个干什么？


    许之桃一时哑口无言。


    谢燃揉揉李奕廷的头发：“你们明天上不上课？”


    李奕廷歪头躲开自己这个不怎么正经的小舅：“不上，明天放假。”


    明天恰好是画室一周一次的休息日。


    谢燃弯起眼对着许之桃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许老师，一起去吃夜宵，我请客。”


    李奕廷补了一句：“桃老师的车没电啦。”


    “那刚好，吃完夜宵我送你回去。”


    街灯已经亮起来，附近发廊的彩灯闪烁，映在谢燃的眉眼中，他的眼瞳也亮亮的，好像有一种魔力，将许之桃吸引其中。


    他用的是陈述句，祈使句，而非征求意见的疑问句。


    真没有边界感。许之桃暗暗想。


    可自己好像也并不讨厌。


    许之桃有点狼狈地移开视线。


    “不了，我得早点回家，晚了我家里人会担心的。”


    这却是实话，如果梁泊晚点打电话过来她不在家里，梁泊会生气。


    恰好就在这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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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彩灯转过来，将谢燃的眉眼罩在了阴影里，许之桃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看到他摸出一串钥匙。


    “我送你。”


    -


    梁泊的电话是许之桃到家刚刚洗完澡时打来的。


    声音嘈杂，许之桃听不太清，只隐约听清梁泊说要来找她。


    对此许之桃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


    没过几分钟，玄关传来开门的声音，随后是脱鞋换鞋，熟练的开柜门声音，脚步声一路蔓延去了洗手间，水声哗哗响起。


    许之桃窝在沙发里，抱着抱枕，在看晚间新闻。


    空调嗡嗡的声音让许之桃始终无法集中注意力，她脑子里总是忍不住浮现出谢燃那句“要不要摸摸看？”


    水声停了，梁泊踩着他惯用的那双男式凉拖出来，看了眼穿着睡衣睡裤的许之桃，微微皱了皱眉。


    其实许之桃知道，梁泊来找她，甚至不需要打这通电话，或者说，这通电话的意义只是想告诉她：如果家里有人，可以送客了，如果家里杂乱，可以先收拾一下了。


    如果套用完了，可以赶紧去买了。


    至于衣服，他会更喜欢许之桃穿自己买的裙子。


    但许之桃今天没有穿裙子。


    所以梁泊今天并没有很温柔，按得许之桃的手腕隐隐作痛。


    许之桃望着天花板的灯，三瓣花瓣形状的灯罩，已经有一片隐隐发黑。明明前不久才刚打扫过，怎么又落灰了呢？


    一直到后半夜，梁泊才放过许之桃，兀自拿起睡衣去洗澡了。


    许之桃抱着被子，突然觉得空调温度有点低。


    她爬起来找遥控器，却怎么都找不到。


    梁泊进来时，她还在满屋子找。


    梁泊随口：“你在找什么？”


    许之桃：“空调遥控器呢。”


    梁泊：“让你平时丢三落四，遥控器也找不到，你回来的时候怎么开的？”


    怎么开的？许之桃自己也不记得了。算了，冷就冷吧，穿件罩衣。


    梁泊在客厅坐下，点了根烟。


    烟燃到一半时，梁泊才开口：“今天谁送你回来的？”


    许之桃正在给自己倒茶，愣了一瞬，反问：“怎么了？”


    梁泊：“问你话呢你问我干什么。”


    “学生家长啊。我车没电了，刚好遇上，就送我回来了。”


    梁泊的目光在眼镜片后闪了闪，晦暗不明。


    “你以后少跟他来往。”


    许之桃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胆子：“他不是你客户吗？”


    梁泊眼一眯，把烟一掐，凑上来不管不顾地亲许之桃。


    “总之就是不许，听到没有？”


    空气里有酒味。


    许之桃很快就顾不上回答他了。


    但不知道怎么的，她总忍不住去想谢燃。


    想谢燃那一头不羁的金发，在风里被吹得张扬恣意。


    还有他那辆帅气逼人的重型机车。


    几个小时之前许之桃就是这样坐在谢燃的机车后座，搂住谢燃的腰，在小星镇的夏夜里撕破凝固的空气，疾驰而过。


    她甚至能闻到谢燃头盔里淡淡的烟味，和梁泊惯抽的那一款截然不同。


    许之桃高高仰起头。


    “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