液输完没多久，路泱从昏迷中转醒，李落河赶紧按铃叫医生过来。


    医生进来详细地询问路泱的状态，确定她目前没有其他不适后，对李落河道：“人没事可以带回去了，但是鉴于有过晕倒的情况，建议平时控制好情绪，不要太激动或者心情大起大落，免得又出现脑供血不足导致晕倒的情况。”


    “好。”李落河记下了。


    医生：“行，那先这样。”


    医生离开，病房里就剩他们两个人，李落河只能转头，看着路泱。


    路泱没看李落河，目光停在床边没收的电脑上。


    晕倒后醒来，她平静不少：“u盘看完了？”


    李落河走过去将电脑合上，转身遮住：“嗯，妈……”


    路泱别过头，避开和李落河的对视。


    李落河手指僵住，半晌继续道：“妈，我——”


    病房门这时候被推开，李落河想说的话被进来的人强行中断。


    他看着李绅，怔了一瞬：“爸，你怎么现在过来了？”


    李绅深深看了李落河一眼，这一眼十分复杂，暗含说不出的怪异，但很快便消失。他走到床边，言简意赅道：“你妈晕倒，我不放心。”


    李绅来回看着路泱，关切询问：“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手背上的输液针已经被拔掉，路泱掀开被子下床，李绅担心她走不稳想扶，被她抬手挥开，“回去吧。”


    “好。”


    李落河快走两步打开门，说：“司机来了吗，我送你们回去。”


    这时路泱才终于正眼看他，语气略微强硬：“你也一起回去。”


    李落河嗯了声，拿出手机想给陈峙发消息让他先回家，就听见路泱继续道：“之后你就住在家里，别回公寓了。”


    路泱不想他跟陈峙见面。


    要发的消息停在输入框，李落河不想答应，也不敢再刺激路泱，半晌才点击发送抬头，尝试道：“周末可以，但工作日我要去公司，公寓比较方便……”


    路泱根本不吃他迂回那套，直接道：“家里有司机送你，你爸都可以，你怎么不行？”


    李落河嘴唇微抿，还想说什么，李绅忽然开口：“落河，听你妈的。”


    “……”李落河最终把话咽了回去。


    司机把三人送回老宅。


    到家后，路泱什么话都没跟李落河说，也没搭理李绅，直接回了卧室，李落河暂时也不敢上前问。


    已经九点多了，李落河心事重重地跟他爸道了句晚安就要回二楼。


    但李绅叫住了他：“落河。”


    李落河停下，看向他爸。


    李绅平时都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对任何事都不会有太大情绪波动，但此刻他的神情却有着沉重的意味：“跟我过来。”


    李绅转身离开客厅，去了一旁的露天阳台。李落河跟上去，将阳台连接客厅的门拉上。


    “我在医院遇见小峙，听他说了今天的事。”李绅认真地盯着自己的儿子，“但爸还是要问问你，是真的吗？”


    陈峙竟然已经告诉他爸了？怪不得李绅进病房看他的眼神那么怪。


    不过早晚他爸也会知道，只是谁来说的问题，李落河没想着隐瞒，点头承认：“是。我和陈峙在一起了。”


    李绅深叹口气，大概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此刻受到的冲击并不大。但到底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他手把上阳台的栏杆支撑自己，问：“你妈今天怎么知道的？”


    u盘就在身上，李落河拿出来给李绅看：“有人把这个寄给她了。”


    “什么东西？”李绅接过来。


    “录音和照片。”李落河说，“有人录了我和陈姨的对话，里面有关于我和陈峙的内容。”


    李绅被这句话的含义惊得瞪大眼：“陈……小峙他妈知道你们的事了？”


    李落河点了下头，犹豫着又补充：“陈姨和陈叔应该都知道了。”


    李绅刚刚还在愁怎么跟隔壁两口子说这事，没想到他反而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的，一时间说不出其他话。


    李落河紧张地问他：“爸，你……怎么看我们？”


    说实话，李落河内心其实是有些忐忑的。路泱的反应他已经看到了，如果李绅也一样强硬，他暂时就不知道还可以从什么地方着手了。


    李绅一时没接话，过了会才无可奈何地开口：“你要是问我接不接受，我现在也没法一口气到顶就认可了。”


    “我肯定跟你妈想法一样，希望你能正常结个婚生个孩子，安安稳稳地生活。”李绅顿了顿，“但是既然你不想，我也不能逼着你结。”


    他语重心长地道：“你和小峙的事太突然，我不能违心支持你，最多只能不阻挠……你妈这两年一直想早点看到你结婚，接受不了是正常的，你和她说的时候注意点，别像今天一样把人气成这样，听到没有？”


    这样说就是放任他们的意思了，李落河也没妄想李绅会直接支持他，现在的状态已经很好。


    他终于可以放松地笑一下：“我知道，谢谢爸。”


    “行了，进去看看你妈吧。”李绅挥挥手，“她肯定在房间一个人做思想斗争呢。”


    他也还需要自己冷静冷静接受现实。


    李落河应了声，离开阳台。


    卧室关着门，但灯光从门缝中泻出，看得出里面的人还没睡。李落河敲门，没径自得到路泱的回应，说了句“我进来了”便推开门。


    开门的瞬间，香烟的气味扑面而来，李落河不由得皱了下眉。


    路泱年轻的时候抽烟，还抽得很厉害，后来在李绅以影响健康为由督促着才戒掉，没想到今天忍不住又捡起来了。


    玻璃杯里攒了好几个烟头，路泱指间还夹着一支，她回头看见进来的是李落河，冷漠地又转回去，继续抽。


    李落河把桌上剩下的半盒烟收起来，提醒：“你才刚出院，别抽这么多。”


    抽完手上这支，路泱摁灭烟头，没再要新的。


    她抱臂靠在椅子上，半晌开口：“什么时候的事？”


    “挺久了。”


    “挺久是多久？”


    看路泱的架势是打算问到底，李落河打消含糊其辞的想法，回答：“我高考完那阵。”


    路泱嘴角不易察觉地抽动了一下。


    刚高考完……七年了。


    忽然想到什么，路泱认真疑惑：“他刚回国那阵子，你们不是还针锋相对？”


    这事要解释清楚就很麻烦了，李落河言简意赅地道：“他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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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分手了，后来和好的。”


    后来……路泱沉默一瞬，不想再问。


    恐怕也就是陈峙回国这几个月里的事。


    房间里陷入沉寂。


    没寂多久，路泱再次开口，声音多了强硬胁迫的意味：“跟他分手。”


    “……”


    李落河反问：“分手之后呢？”


    “结——”


    李落河很快接上自己的话：“妈，你说过不会再逼着我跟不喜欢的人结婚。”


    突然被自己以前的话扎了一刀，路泱压着的火忽然就压不住了，她霍然起身：“那你什么意思？喜欢陈峙？想跟他结婚不成？！”


    眼看路泱情绪再次激动，李落河怕她身体出问题，不敢再对着顶嘴。


    他替路泱顺气，看路泱呼吸起伏降到正常程度才开口：“妈，我现在已经改不了了。跟其他人结婚也只是伤害她们，难道要她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当一辈子同妻吗？”


    路泱一下子僵住。


    出柜的事情不能急，李落河不想第一天就跟路泱闹得太难看，他爸的态度已经是个好的开始了。


    于是李落河没说太多，嘱咐了句早点休息就离开。


    回到二楼，李落河给陈峙打去电话，很快接通。


    陈峙身上还穿着白天那套衣服，看起来回去后还没来得及洗漱。


    李落河先问：“你给我爸说了？”


    “说了。”陈峙承认，“李叔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李落河摇摇头。


    他看着视频里陈峙分明的脸，有些想他：“我妈让我待在老宅这边，平时跟我爸一起来去公司，回不了公寓了。”


    陈峙轻轻嗯了一声，这在他的预料之内。路泱比当初的陈远山好一些，没有在冲动之下直接把李落河关起来。


    “没事，工作日我去公司找你。”


    “好。”李落河答应下来，思索过后又泄气摇头，“算了，你来找我要是被我妈知道了，肯定更麻烦。”


    陈峙不想他为难，犹豫应了:“好。”


    李落河想起U盘里的录音，嘴唇微微抿着，坐姿端正地问：“我妈听了录音，陈姨和陈叔他们会不会很难做？”


    这是小事。陈峙冲他笑了下：“不会，他们有心理准备，不用担心这个。”


    那就好。李落河无声松口气，说起今天的事神色认真几分：“u盘的事和李尚星有关，但你不要贸然去找他，他不会承认的，等我妈态度缓和了点再说这件事。”


    陈峙眉心皱着，有些不愿意，但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出柜的事情，路泱和李绅最后都选择了瞒着李峻荣，怕老人家一时接受不了，气出什么病来。


    他们决定不说，李落河自然很配合。爷爷一大把年纪了，的确很难接受这刺激。


    周末两天看起来风平浪静。


    路泱没跟李落河单独说过话，也没有再提过他和陈峙的事，经常一个人在客厅里坐着出神。


    周一的时候，李落河吃过早餐，准备跟李绅一起去公司。路泱终于跟他说话了，但语调冷冷的：“晚上跟你爸一起回来，不要到处乱跑。”


    她加重了最后两个字。


    李落河明白路泱的意思，脚步轻微一滞，顺从地点了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