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是深不见底的大海，陈峙眼睛紧盯崖壁边缘。李尚星挟持着李落河，只要稍微后退半步就会踩空掉下去。


    刚刚再浓烈的怒火此刻也被眼前这一幕砸灭、砸冷静了。


    陈峙不敢轻举妄动，怕自己随便一个行为就会激怒李尚星，惹得他直接带着李落河跳海。


    虽然看不见身后，但李落河知道他们就站在海崖边，有一点大动作就会失去平衡。他看着不远处克制着不上前的陈峙，稳住声线：“陈峙……”


    “落落。”陈峙下意识想上前。


    李尚星把李落河往自己怀中带了一下，出言警告：“别、动。”


    陈峙霎时止住。


    “你想干什么？”陈峙手攥成拳，手背青筋暴起，明显在控制情绪，“你要什么？可以商量，不要伤害落落。”


    “哦，好感人。”李尚星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可惜神情看起来并不触动。


    他视线在陈峙身上滚过一圈，沉吟半晌，声音平静：“我果然还是很讨厌你。”


    陈峙试图谈判：“好，你讨厌我。那我跟落落换，你挟持我，放了他，行吗？”


    “不行！”李落河比李尚星更快出声打断。


    他希望陈峙救他，但绝对不是用搭上命的方法：“陈峙，不行！别冲动。”


    李尚星不耐烦地啧了声，对陈峙的厌恶因为李落河行为转化成黏稠的嫉妒。


    他像圈领地一般搂紧李落河，十分不悦：“虽然没有打算让你们交换，但你们这样让我很不高兴啊。”


    李尚星笑了声，陈峙眼皮预感不好地猛跳一下。


    “所以我要做点高兴的事。”李尚星温柔地蹭了蹭李落河耳后，“哥，我很大度的，现在你有一分钟的时间跟他告别。”


    这时，一直跟在陈峙车后的两辆车也爬上了崖，里面坐的是陈峙父母和李落河父母。


    李尚星漫不经心地倒数着，淡淡朝那两辆车看了一眼，没什么特别反应。


    一个人看还是几个人看对他来说无所谓。


    倒数到三十的时候，那两辆车停下了。


    李落河手脚在死亡倒数的刺激下发凉，越是这种时候，他越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能和陈峙隔着几米远远对望。


    两双看似冷静的眼睛里都蕴藏着风暴。


    倒计时还在继续，陈峙不确定李尚星的话是真的假的，他也不敢赌这个真假。


    更糟糕的是，现在的情况下，他根本想不到有什么办法能把李落河救下来。


    陈峙的心在变小的数字中越悬越高，他几乎要忍不住直接上前强抢。


    “十三、十二、十一、十——”蓦地，李尚星的倒数停止了。


    他目光直直盯着一侧。


    陈峙一顿，似有所感地朝那个方向望去——


    两对父母刚下车，都被眼前的场景吓到，纷纷焦灼地停在车边，和陈峙一样不敢轻举妄动。


    路泱旁边还站着个人，脸色苍白，神情惊愕，难以置信地看着李尚星，半晌才抖着嘴唇：“哥……”


    正是得知消息一起来的李尚月。


    耳边忽然轻轻叹了一声，李落河心脏开始狂跳不止，意识到什么，脊背僵硬，下意识被热气呼得侧了下头。


    李尚星说：“我后悔了。”


    李落河紧绷出声：“李尚星，你……”


    “遗言还是减少到五十秒吧。”


    下一刻，眼前天旋地转，脚下忽然失去着陆面，失重感铺天盖地而来，李落河在坠崖的瞬间脑袋一片空白，什么都来不及想，瞳孔因为对死亡的感知而紧紧压缩成一个黑点。


    “哥——”


    “落河！”


    “陈峙！”


    伴随着一大一小的坠海声，在场所有人都被眼前突如其来的变故扼住咽喉，全部失声，好像刚刚的叫喊已经让他们用尽力气。


    前方空地只剩两辆车，地面残留着骤然加速的助跑痕迹。刚才还生龙活虎的三个人此刻都消失了，坠入浪花高溅的大海，生死未卜。


    -


    抢救室的灯一直亮着，颜色如同地狱的火焰，医护人员在抢救室里与死神赛跑，护士进出时，里面的对话从门缝中泄露零星。


    “血氧饱和度太低……”


    路泱失神地撑住墙壁，灵魂都被抽空，李绅强忍着悲痛握住她的肩，也担心她的身体：“会没事的，医生都在尽力抢救，你前段时间才晕过，不要太激动……”


    “路阿姨！”


    黎阑和尹济从外面跑进来，气都没喘匀就着急地询问：“李叔叔，怎么回事？落河怎么了？”


    早上刚醒还没来得及吃上早饭，他俩就被告知李落河和陈峙进了抢救室，生死不明。


    得知噩耗，两人匆匆忙忙赶到医院，在门口才碰上。


    路泱打不起精神回应，是李绅在回答：“坠海了……情况不太好，还在抢救。”


    “坠海？！”黎阑失声，意识到在医院又赶紧控制声音，“怎么会突然坠海？”


    尹济声音凝重：“听说陈峙也在抢救，他也是坠海？”


    李绅点头嗯了一声，这事太复杂，一时半刻说不清楚。


    现在李落河和陈峙两人还在抢救，不是问缘由的最好时刻。


    尹济没在这里看到陈峙父母，问道：“陈峙爸妈还不知道这事吗？”


    路泱强行打起精神回了一句：“见薇晕了一回，看着不太好，被远山带去输液了。”


    尹济应了声，不再多问其他的，和黎阑在抢救室外面陪着路泱他们，等待抢救消息。


    等待的每分每秒都异常煎熬。


    终于，抢救室的红灯灭了。


    路泱第一个抬头，激动地站起来。


    很快，抢救室的门打开，医护人员前后推着李落河和陈峙出来。


    两个人仍然昏迷着，面上带着呼吸机，被海水浸染的脸色苍白，不像是活人的颜色，只有胸腔轻微的起伏证明他们还有生命体征。


    几人想上前仔细看，被护士一把挡开：“不要挡路，患者需要进监护室！”


    黎阑和尹济赶紧把路泱和李绅拉住，怕耽误了医护工作。


    路泱无措地看着他们远去，下意识想跟到icu前面，但最后出来的医生叫住了她：“你们是家属吗？”


    “是，我是。”路泱赶紧点头。


    扯下口罩，医生翻着护士递来的记录，简单说明情况：“两名患者情况都不好，肺部有积水，体温和血氧饱和度低，有呼吸衰竭的症状。”


    路泱紧张：“那怎么办？”


    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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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抬手象征性安抚了一下：“我们做了抢救措施，已经度过了最关键的阶段。但现在还没有脱离危险，需要先给他们做ECMO治疗，后续根据治疗效果再调整方案。”


    医生在路泱和李绅之间看了看：“现在得了解一下患者的既往病史和过敏史，你们谁跟我过来一下。”


    “我去。”路泱立刻说，说罢她停了停，看向李绅，“小峙他……”


    李绅会意：“我叫远山过去。”


    医生带着路泱走后，尹济他们去了icu外面，得知在脱离危险前不能探视后，他们又只能去了住院部。


    陈见薇已经醒了，躺在病床上输液。


    得知陈峙转移到了icu，她顾不得还在输液就要去找医生，被陈远山拦下：“你先在这输液，我去看看。”


    陈远山问了位置后离开病房。


    直到现在，黎阑才找到时机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绅将李尚星绑架李落河，带着他跳海，陈峙又跟着李落河跳海的事情讲了一遍。


    他略去很多细节，但整件事仍然让人听着毛骨悚然。


    “我操！”黎阑用力骂了句，“李尚星他妈的疯了吗！”


    尹济也震惊不已：“白海崖那么高，落河和陈峙是怎么救起来的？”


    这或许是令人匪夷所思的整件事里唯一的幸运。


    当时海上正好有一辆打渔船从远海回来，船长很早就通过望远镜注意到崖边有两个人，看着要跳海的样子。他以为是有人想不开，要轻生。


    这船长热心，抱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想法，操作着打渔船往白海崖靠。结果船刚靠到中途，崖上的人突然往下跳，后面还跟着一个助跑跳的。


    船上赶紧叫来船上的朋友做好救人准备。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用渔网把人捞上来，船上有懂急救知识的人给李落河他们做了紧急措施，将堵在鼻腔咽部的水挤出来以免窒息，其他人则马不停蹄地拨了120。


    船刚靠岸，李落河和陈峙就被赶到的救护车拉走了。


    听完，尹济发觉不对，疑惑：“只有两个人？李尚星呢。”


    黎阑愣了下，也意识到刚刚从抢救室里被推出来的只有李落河和陈峙，却不见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李尚星。


    李绅道：“那个船长当时只把落河和小峙捞了上来，没见到李尚星。之后他要抢时间把落河他们送到医院，没有再继续打捞，现在还没消息。”


    溺水时间越长死亡概率越高，更别提还是在海里。这么久都还没有李尚星的消息，那结果或许只有凶多吉少。


    “要是活着，我不会放过他的！”一旁安静倾听的陈见薇忽然开口说了句。


    尹济和黎阑听得均是一怔。


    他们都知道陈见薇性格温婉，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她说这么狠的话，可见这件事是彻底触到了她的底线。


    尹济对黎阑使了个颜色，两个人都准备把这话题跳过去。


    这时，李绅的手机响起，他接起来喂了一声。


    病房太安静，四人都清晰地听见对面的声音。


    “你好，是李先生吗？我是海上搜救队的，我们刚刚在白海崖打捞上了最后一个人，但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你们尽快来把死者尸体带回去吧，请节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