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五章

作品:《夏日有时尽

    那是夏桉和他分开小半年后说的第一句话,她递给了他一杯漏气的可乐,说了一个和自己毫无关联的名字。


    颜祈一时之间难以接受如此大的信息量,陌生的夏桉有了一个新的名字,她变得爱笑活泼,还有了一个不知名路的奶奶,她在一家破冷饮店里打工,背着一个毫无品位的花布包能徒手打死一只很大的虫子,然后跟他说明天请他喝橘子汽水。


    颜祈感觉自己可能闯到了某个平行空间,他没办法接受这种事情的发生,脑海里像是走马灯一样反复播放着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夏桉走起路来一甩一甩的辫子,推过来的那杯掺了水的可乐,死在她手上的虫子,最后是她站在高高的山坡上回头叮嘱自己远去的样子。


    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颜祈,被他养大的夏桉正在离他越来越远。


    是半夜都要惊醒的程度,颜祈再也睡不着了,打开窗户望着那片幽深无垠的海域,推浪而至的潮汐声,给这片深夜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涌动的海面蒙上一层诡秘的面纱。


    天一亮,颜祈就在渡口边等船老板,这是他第三次上蓝月岛。


    船老板依旧一个人在船上喋喋不休,都是些什么休渔期开渔期的事情,说再过几天开渔期就要到了,到时候出海的人会更多,颜祈没有在意去听,误以为他是在暗示到时候要提高费用,他是不在乎那点小钱的,自然也没有看见船老板对他审视和思考的目光。


    颜祈到的很早,船老板下去的时候看了眼时间,热情地邀请他回家吃饭。


    颜祈吃不惯这里的东西,但毕竟相处了几天,他也不是什么没有人情味的冷血动物,很宽容地说:“我到时候要走会打你的电话。”


    附加的意思就是,没打电话之前船老板不必顶着烈日在这里等他。


    对于一个活了五十多年,整天和各种人打交道的老滑头来说,理解这种意思易如反掌,他满脸堆笑:“行,那你到时候联系我。”


    其实渡口不止他一条船,还有几条更破更老的渔船,不过上面通常都没有人,颜祈也更加看不上。


    颜祈按照路线往冷饮店走,路并不宽,事实上这岛里压根就没有马路,都是些什么磕磕绊绊的石子路,或者一些人为走出来的小路,四周荒草丛生,但都不高。


    长风可能对树有什么特殊感情,大中午的坐在一棵被伐的树桩上,手上拿着什么东西往嘴里塞。


    颜祈说过找到夏桉会感谢他的,更何况他现在有很多问题需要找一个岛上的人打听清楚,看起来傻乎乎的长风是最佳人选,这种人最容易套出话。


    长风见着他有点激动,追问道:“你找到珍珠姐姐了吗?”


    颜祈摸了摸自己的口袋,随手把腕上的那块表取下来塞到长风的手里,“给你了。”


    “这是什么?”长风没见过那么精美的机械表,很快把自己的问题给忘了,掂在手里头把玩。


    颜祈勾了勾嘴角,“这你都没见过,手表啊。”


    “给我的,礼物?”


    颜祈:“……随便你怎么想,反正给你了。”


    他觉得这块表的价值足够当作谢礼了,更何况是长风这种一直待着岛上的人,估计都认不得这个牌子。


    颜祈状似无意地开始闲聊,从一些很小的事情一路扯到夏桉是多久来到岛上的。


    长风举起表对着太阳,发现里面有一圈会发光的透明小石头,格外耀眼,没什么防备意识地说:“好久好久了。”


    颜祈很不满意这个答案:“好久是多久?”


    长风皱起脸,用力思考了会,“阿财叔他们不能出海抓鱼以后,珍珠姐姐才来的。”


    “不过大家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来的,珍珠姐姐自己也不知道。”


    某个念头从颜祈的心中一闪而过,答案就在眼前,他追问道:“什么叫她自己也不知道多久来的?”


    长风点点头,表情有点空洞:“对啊,因为珍珠姐姐什么都不记得了。”


    颜祈:“不记得了?为什么?”


    长风对那块表很快失去了兴趣,随手放在一旁,扯着挂在身上的小鱿鱼干继续说:“妈妈说,是因为珍珠姐姐生了一场很大的病,什么都忘记了。”


    “他们说这是……”长风苦恼地挠了挠后脑勺,一时之间想不起那个词。


    颜祈绷住嘴角,将答案脱口而出:“失忆。”


    “对,就是这个,阿财叔他们都说珍珠姐姐是失忆了。”长风眼里露出一点惊羡,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你好聪明啊,你也上过学吗?”


    不愿意承认的真相就这样曝晒在了海岛的烈日下,颜祈尽管早有准备,但脸还是一瞬间煞白。


    多的长风也答不出了,他的脑子好像记不下什么很多的信息。


    颜祈估计他没有上过学可能有点笨,很快从这边离开,会面了什么都不记得的夏桉。


    夏桉如约递给他一杯冒着气泡的橘子汽水,柑橘甜腻的色素香精味在空气弥漫,颜祈只尝了一小口,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


    珍珠端着杯子很小口的抿着,视线偷偷落在少年带着几分稚气,但无可挑剔的俊朗脸庞上,寻思这人不说话的时候,其实真的很赏心悦目。


    曲盛长的耿直,她不喜欢,她喜欢小北哥那样的聪明相。


    小北哥最近毕业了,在大公司找了一份很好的工作,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回来了,珍珠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面前的人。


    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看什么。


    她开口问:“那你明天还过来吗?”


    颜祈在她眼里又一次看到了自己,莫名有些急迫:“你想我来吗?”


    这让她怎么回答,珍珠神色有点不太自然:“我怎么知道,反正我是没有东西给你喝了。”


    “会来的。”颜祈的脑子转的很快,没有浪费他那张聪明脸蛋,现在夏桉失忆了,等于他和颜淙又回到了同一起跑线。


    尽管颜祈并没有真的这么认为,他打心底觉得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自己都是最先在夏桉身边的那一个,以前的所有一切都对他很不公平,他培养了夏桉那么久,结果把夏桉培养成了颜淙的未婚妻。


    现在不过是让一切又回到了原位。


    不过这也只是其中一个原因,颜祈还想弄明白夏桉是如何来到这里的,在这之前她又经历了什么才会失忆,还有船老板和老人为什么会说没见过夏桉,她口中那个取名字的奶奶又是谁。


    珍珠喝了半杯汽水,又问:“你也住岛上吗?我以前好像都没有见过你。”


    这些年岛上的年轻人陆陆续续搬了出去,蓝月岛多了很多空的房子,就好比她现在这个冷饮店,就是一场台风过后,两室的小平房只剩下了这一间。


    颜祈被勾起一些思绪,停顿一瞬才说:“没有,我住在附近一个小渔村里,你想去看看吗?”


    珍珠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口喝完了剩下的汽水,有点闷闷不乐:“以后再说吧。”


    临近下午的时候刮起了一点冷风,珍珠依旧准时锁好店门,背上自己的小挎包和颜祈说再见,随后朝小山坡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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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祈没有给船老板打去电话,而是谨慎地跟在她的后面,想知道她如今住在哪里,还有口中的奶奶究竟是谁。


    两人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大概走了十五分钟的样子,颜祈看到她走进了一间两层的小院,随后里面传出两个人对话的声响。


    颜祈被那外面一圈石墙挡住了视线,又不敢靠的太近怕被她们发现,环视了一圈,又回到刚刚那个最高的坡上,总算可以看到院子里的全景,只是没有一个人出来。


    等了好一会儿,颜祈的视线里出现一个齐耳花白短发的老妇人,她从一间屋子里面出来,走到院子的晾衣架前收起了衣服,随后夏桉也跑了出来,两个人说说笑笑,一个收一个接。


    夏衣轻薄,衣架被风吹的乱晃,颜祈换了好几个位置才终于看清楚老人的样子,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海风将颜祈的衬衫短袖吹的猎猎作响,心里充斥着被欺骗的愤怒,怪不得她能看着照片睁眼说瞎说,原来就是她把夏桉藏了起来,还让夏桉不能出岛,


    可还没等他想好应对的措施,小腿肚那里突然传来一阵温热,一下又一下,像有什么东西在舔舐他,颜祈此时正火上心头,对这种突如其来的打扰火冒三丈。


    “干什么,没看到我正——”


    ......


    树丛里,刚刚才停留在树梢准备栖息的海鸟被吓的盘旋惊翅,珍珠捧着一堆衣服正要进屋,却突然听到山坡处传来一声惊恐的尖叫,像是有人见到了什么恐怖惊骇之物,紧接着那人好像又叫了一声什么。


    积云低压,一声闷雷响在天边,刚刚还明朗的天瞬间黑云笼罩。


    珍珠没听清楚,隐约感觉最后是个安字。


    她下意识朝山坡的方向看去,空空如也,只闻见了几声犬吠,王淑华见她半天没进来又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怎么还不进来。”


    她抬头担忧地看了看堆积的厚云,“这鬼天气,真是说变就变。”


    珍珠心里无端有些慌张,紧了紧手里的衣服问:“奶奶,你刚刚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没有啊。”王淑华拉着她往屋子里走,“别看了,这马上就要下雨了,你爸他们怎么还不回,也不知道这雨大不大。”


    “奶奶。”珍珠脊背发僵,一时间愣在原地。


    王淑华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怪异,紧锁着眉头,“你爷爷他们也真是的,说了下雨天不要出海就是不听,结果又弄到现在还不回来,也不知道是在折腾谁。”


    “谁稀罕那点钱,我们一家人在一起不就好了,这个房子又不是住不下,要那么多无用的东西干什么?”


    她抚上珍珠的手背,压低声音劝告,“乖乖,你不要和他们一样倔脾气,看到下雨了就要记得回家,等下被淋湿了怎么办。”


    一声劈头闷雷猛地将珍珠扯过神来,她意识到王淑华又发病了,柔声回:“我知道了。”


    王淑华听到她这么说,松了口气,祖孙俩这才相互扶持着往家里走。


    远处,地上蓦然发出一道光亮,持续了很久才停。


    而后又是一道光亮,手机开始不停地震动着,但无人接听。


    天空最后一缕光亮也渐渐消散,蜘蛛网一样破碎的屏幕又亮了起来,硕大的雨点落在了上面,一滴,两滴,随后连成了串,树枝被疾风吹的四处摇晃,聚乱纷杂的雨水持续冲打着手机屏幕,在新来的来电响起前,彻底陷入了黑暗。


    不远处,只有那间小院,还有一束被风雨淋到模糊昏沉的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