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第六十九章
作品:《夏日有时尽》 不过五点,外头的天光就已经褪散,夏桉站在阳台上,漫天白絮不断坠落,她望着楼下醒目的黑色身影想起那年在明珠园看到的那个雪人。
颜祈堆的很大,不仅给它戴了帽子,还围了一条很漂亮的红围巾,只可惜才融化就被推了。
阳台上的冷风刮过夏桉鬓角的碎发,屋外的风声远比想象中的剧烈,周围看不到一个外出的行人,有人却如松般伫立不动。
五点过五分,夏桉从阳台离开,屋内的暖气才刚刚供应回温,她把钥匙塞进口袋里,想起许安安喜欢吃的那些零食忘记买了。
夏桉从颜祈面前经过,绕到小区外面的便利店里,没发现许安安喜欢吃的那款软糖,连带着其他东西也不想买了,在收银台前看了看,随便买了样东西塞进口袋里。
先前来时踩雪的脚印已经淡了些,冷寂暮色下,颜祈的脸白到透明,透着一种被摧残的羸弱,不知道是不是在雪地里淋久了的原因。
漫长的几秒钟过去,夏桉收回视线把下巴埋进围巾里,抬起脚步继续往前走。
从能看到夏桉,颜祈的眼神就死死缠在她的身上,可他也只是原地不动的看着,没有任何想要打搅的意思。
夏桉走过他的身前,深吸一口气,终于停下来回头望过去。
只一眼,颜祈便乖顺地跟在后面,惶恐中悄然松了一口气。
屋子里的暖气打的高,颜祈跟在夏桉后面进门,自己从柜子里找出鞋换上,他在外面站的太久,骨头都僵麻了,坐在沙发上好一会儿四肢才逐渐缓和。
茶几上的感冒药已经降至合适温度,那是夏桉进来时给他泡的。
握在手心里的时候,颜祈觉得他又在为难夏桉。
怎么以前就能躲在暗处,现在又无法安分,非要站在她能看得见的地方去逼她。
明知道夏桉对他最是冷情,却还要用这些没用的手段妄图她会心软。
可是他已经没有办法了。
情感匮乏的颜祈再也找不出更好的方法,他的爱是那样笨拙,在夏桉面前拿不出手,却又总是无法劝服自己。
厨房里咕嘟咕嘟冒着水声,颜祈将杯中的药喝完走进厨房,温热的水流徐徐冲刷着他泛红的指尖,夏桉站在旁边沉默地看着,等他洗完杯子递过擦手的毛巾。
他擦的很慢,期间夏桉往锅里加了一次冷水,在等待沸腾的过程微微偏头问道:“吃这个可以吗?”
那是许琳上次给她包的饺子,说就算一日三餐再糊弄,也至少吃些热乎的。
颜祈受宠若惊地点点头,发觉夏桉并没有赶他走的意思,他努力想找话题,但又怕说多了露出马脚。
他的踌躇和无措是这样的显而易见,颜祈总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指尖用力抠在胀痛的关节上,或许他应该和上次一样跟夏桉道歉,然后接着保证不会让她为难,承诺这是最后一次。
“手被冻到了吗?”夏桉余光中扫到他的动作,偏头看去。
颜祈无力地握成一个空心的半拳往后缩,知道自己现在狼狈的样子并不好看,可他本来也不是夏桉喜欢的样子,突如其来的顿悟让他的心落入谷地。
对呀,他本来就没有什么让夏桉喜欢的点,那天早上在蓝月岛的有意准备现在想想简直可笑至极。
但接下来的一切如同做梦一般,夏桉拉过他的手,柔软的指腹在他的骨节上揉捏观察,而后接了一盆温水帮他把袖口挽好,握着他的手带领浸泡其中。
白皮饺子在锅中上下翻滚,厨房水汽充盈,他的舌根还泛着苦涩,可颜祈只闻见了夏桉身上那股熟悉的淡淡香气,像夏日凛冽山泉旁的兰草。
他的视线落在夏桉的手上,她的骨节线条很好看,匀称纤长,指尖泛着健康的红晕,手背上淡青脉络清晰可见。
人总是得寸进尺的,感受到一点暖意就想抓住不放。
可能是这一刻的温暖让他松懈到忘乎所以,像极了那个夏天他们在蓝月岛的生活,颜祈反手想要索求更多。
夏桉如有所料地先一步抽离,擦干手赶在饺子露馅之前关火。
“对不起。”颜祈醒神慌忙道歉。
伴随着道歉低下头的颜祈,给人委屈的错觉,夏桉对这句歉意并无任何表态,沉默地用漏勺舀出自己要吃的那一部分,剩下都给了颜祈,而后才淡淡道:“吃饭吧,等下再泡。”
气氛回到最初,刚刚的一切就像镜上短暂氤氲出的薄薄水雾,瞬息即逝。
窗外寂静,餐桌上少了许安安气氛沉闷。
颜祈自知有错,是他总在逾越一次次挑战夏桉的底线,他也很唾弃这样的自己,在夏桉身上总是表现得贪得无厌,却又无法控制。
于是在夏桉睡前把感冒药递给他的时候,他又小声说了一次对不起。
夏桉敛下眼睫到底还是没说什么,只是嘱咐道让他早点休息。
她作息规律,况且从小就和颜祈隔墙而居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影响夏桉。
意外地,夏桉这一晚的梦做长了些,但紊乱虚空的梦境还是让她再一次从午夜苏醒。
心率无序乱窜,她躺在床上深深呼吸,恍惚间在门口看到高瘦清隽的身影。
晦暗的房间只有窗外映射的微弱雪光,夏桉伸手打开灯看了眼手机,才凌晨四点,坐起来问道:“怎么了?”
颜祈低着头,声音沉闷不堪:“我做一个噩梦。”
但他又很快开始无措地往后退,似是想起了什么:“对不起,门不是我打开的,我醒来的时候它就这样。”
夏桉自然知道,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轻声说:“你过来。”
颜祈怔了怔,慢慢走进房间,站在床侧不敢看她。
“睡觉吧。”夏桉关上灯没有多说。
许久,她才感受到床榻另一侧的塌陷,颜祈和她隔的很远,几乎贴在床边。
夏桉惊醒的困倦重新涌了上来,过了许久,窗外开始透露一点微光,半梦半醒间,她睁开眼,意识还不太清醒。
颜祈似惊醒般开始往后退,可是夏桉已经抚上了他的眼角,忽然开口问:“怎么又哭了?”
“对不起。”颜祈下意识回答,那双浸红委屈的眼勾的人心尖发软。
夏桉平静地问:“你又做梦了?”
“嗯。”
“梦见什么了?”
“......我推了你。”
颜祈在说小时候那件事情。
他好像又变回了那个犯错的孩子,只是这一次不再倨傲和有恃无恐,他在害怕,在后悔,于是一次又一次在午夜回到那个夏日。
夏桉抹掉那些眼泪小声问:“为什么要把画全部买走,那些都不是为你画的?”
颜祈湿着眼眶,在这样近的距离里无处可藏那些被发现的窘迫,声音很低很低:“对不起......下次我会等他们先买的。”
他望向夏桉看不出情绪的淡然眉目,心口再一次传来悸痛,他的歉意并不值钱,轻飘飘的,毫无重量,每次的回答也总是漏洞百出。
夏桉轻不可闻地叹息了声,抚在他的脸侧有点疲倦:“颜祈,爱你会辛苦!”
“我知道。”心口的酸涩忽而翻涌,颜祈对这件事一直有清楚的认知,脸颊蹭过夏桉的手心,“但你的爱很好。”
他们就像磁极的南北面,颜祈的爱太差,所以注定要被很好的爱吸引。
他的声音哑到破碎,“你是不是又梦见我了?”
他已然尽数明白,夏桉之前在梦里叫他的名字根本就不是想他,而是让他离她远一点,他是她是梦里的凶兽,是她一切恐惧的源头。
他强忍着眼眶蓄起的泪,遮住夏桉的视线哽咽道:“别再做噩梦了。”
“别再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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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我了。”
“那你呢?”
“我很想你。”
他说:“一直都很想很想你。”
所以他的才不是什么噩梦,是日有所思,心之所向,是颜祈想用一切交换回到的过去。
“颜祈。”夏桉贴他脸侧的指腹浸湿,收回拉下他的手,感觉心里某处好像塌陷了一块。
“对不起,我......”他慌乱冷颤的厉害,知道这些话不该说出口,他有什么资格说这些话,伤害夏桉的是他,现在在这里说后悔的还是他。
怎么连道歉这种事他都做的这么糟糕。
他擦着夏桉的眼泪不知所措,可是翻来覆去却再也找不到更好的话,只能一遍遍颤声说:“对不起夏桉.......对不起......”
那些从来只属于夏桉的话,变成了颜祈的口头禅。
他们都知道这样的爱有错。
无数个对不起像细针一样刺中夏桉,她微微怔住,哪怕是五年前决定和颜淙订婚,她和颜祈的关系也从来没有这样置换得如此彻底。
颜祈被二十岁困住了。
他留在那个冬日变成了小时候的夏桉,他开始比任何人都担心她会生气,于是只能不停地道歉请求原谅,把所有的骄傲和不甘通通藏起来。
回旋镖还是落到了夏桉的手里。
夏桉自认为自己是个冷情心硬的人,可这一刻还是忍不住质问自己,颜祈带给她的真的只有伤害吗?
她总是在问颜祈要做什么,可是心里当真一点也不清楚?
被覆以管教借口背后的真心,夏桉其实自己都不敢承认。
可她还在问。
颜祈,你究竟要做什么?
她只想得到一个答案,想把那些遍体鳞伤的伤口还回去。
那颜祈的好,夏桉就要狠心当作看不见,她真的只要对颜祈一个人心硬?
所有人都没发现她在哭的夜晚,是颜祈拉上窗帘握住了她的手,陪她度过那段最漫长的时光,一无所有的夏桉得到了和颜祈一样的资源,即便光环褪去学校也没有一个人敢欺负她,是颜祈把浮萍一样的夏桉绑在身边,补缺了她成长期间需要的所有关注和庇护。
为什么和她订婚是颜淙,先在蓝月岛找到她的人却是颜祈?
她在明珠园逼问颜祈之前真的不知道答案?
其实知道的吧,在夏明诚举起棒球棍要砸下来之前,比在蓝月岛失忆更早,所以才会不断否认却又在许琳问起的时候直接回答出痛失所爱。
一直劝说自己论迹不论心的夏桉,能原谅王淑华他们把她当作一个替代品,欺骗她隐瞒她,接受颜淙对她只是合适的婚姻,为什么到了颜祈这里就不可以?
她说希望蓝月岛每一个人都幸福,颜祈就连条狗都不放过,那么怕狗的一个人,却给全岛的流浪狗建了一个收容所。
如果真的放下,那颗珍珠有无数次机会还给颜祈,余薇来的时候怎么不给,在蓝月岛见到也不说,掉了又要在浴室一直找,可是颜祈把项链还给她,她又说她不要了。
既然一开始就不想要,又为什么要和母亲的胸针放在一起,去追劫匪的时候,她只想起了那枚胸针?
她能记住颜祈所有的不好,却记不住项链一直戴在自己身上?
她总在思考公不公平,却对颜祈从来没有过半分怜悯。
她送出的礼物没有一件是真心的,除了所有的心硬和谎话,还有彻头彻尾的恨意和报复。
夏桉对待颜祈,确实从未公平。
她看着那些不受控制的眼泪,颜祈情绪依旧崩溃重复的话语,仿佛要把这五年积攒的所有道歉在今日全部说尽。
窗外的雪花没有目的地追逐飘散,发出凄厉的哀嚎。
夏桉在世界的喧嚣里吻了上去,第一次真心实意说出那句饱含歉意的话:“对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