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只看向罗乐。


    罗乐对此很是无语，刺杀她的又不是刑部尚书，贬他官做什么？


    但罗乐不会傻乎乎问出这么个问题，本来就是要她出气，现在人没抓到，她把疑问抛出来，实在太像拆台的了。


    故而她只接着定国公的话问道：“陛下，钟大人要是连个俸禄都没有，那也太可怜了！你贬官归贬官，好歹也得给人家留一口饭吃吧？”


    然而，皇帝还没说什么，齐丞相就挑剔罗乐道：“郡主，这是我大安内务，你插手可不太好吧？”


    罗乐趁着回齐丞相的话的功夫，将御书房里的大臣们统统打量了一番，确定里头没有一个玩家，才抬着下巴回齐丞相道：“丞相大人，所以你的意思是，让尚书大人去永州后饿死算了？”


    齐丞相：……


    “我看其他大人都没有质疑我的话，怎么丞相大人就这么不待见我呢？”罗乐振振有词道，“陛下，要不别贬尚书大人的官了，让他戴罪立功把刺杀我的人揪出来，也省得刑部尚书换来换去的……明明是陛下在心疼臣，结果臣受了惊吓不说，还要被丞相大人泼插手大安内务的脏水……”


    皇帝意味不明地看向齐丞相：“齐卿以为呢？”


    齐丞相是个滑不溜的老泥鳅了，这事儿本就不是刑部尚书的错，如今南诏郡主自己提出来不要罚人，他哪里会反驳？且听皇帝一开始的意思，就知道他没有贬人的打算，遂顺着皇帝的意思道：“官家，郡主不无道理，不如让钟大人戴罪立功，若还是不成事，再降职处理也不迟啊。”


    于是，调查刺杀之事便全权落在了刑部尚书的头上。


    待众人离开，罗乐单独被皇帝留在了御书房里，用研磨以作惩罚她私下去找重臣。


    罗乐正好有话问皇帝，对这惩罚对她来说不痛不痒。


    她对皇帝的处理颇为好奇：“您为何要兜那么一大圈子？要不是公公在一旁给我使眼神，我还以为您真要贬尚书大人的官呢。”


    “话多。”皇帝睨了她一眼，话里有话道，“朕倒是没想到，你那南诏使团里能人异士不少呵？”


    罗乐：……


    她先是一阵心虚，而后壮着胆子道：“臣第一次出远门，大伯不放心臣，特地花了好多天招募的人才，你瞧，要不是有她们在，今日你看见的只怕是我的尸首了。”


    知道罗乐并没有夸大其词，皇帝哼了一声，好在这些会武功的人不能再入宫，他便不再追究罗乐使团里那些人隐瞒功夫的事情。


    罗乐感受到危机解除，装可爱般迈着企鹅步趴到书桌前，“陛下，刚才尚书大人给您的那个荷包里装了什么呀？”


    “你好奇？”


    罗乐点头：“嗯，尚书大人说是机密，说什么都不肯给我瞧一眼呢。我不说，他也不说，谁能知道他给我看过呢？哎~怎么有人能呆成根木头似的？”


    皇帝气笑了，用笔杆狠狠敲了敲罗乐的脑袋：“先说人是王八，现在又说是木头，日后再让我听见你编排朝中重臣，别怪朕心狠罚你。”


    罗乐吃痛嗷了一声，丢下墨块可怜巴巴捂住脑袋：“那能怪我吗？谁让他不告诉我是谁刺杀我的？”


    “告诉你，然后让你去跟北蛮王子拼命？”


    罗乐瞪圆了眼：“您就看了一眼荷包吧？怎么知道是北蛮做的？”


    皇帝欣赏了一下罗乐那搞怪的表情，享受了一下罗乐端茶倒水的献殷勤，才大发慈悲给她指了一条路：“好奇？有空问问你未婚夫吧。”


    罗乐愣了愣，狐疑地打量皇帝：“您不会是为了让我跟他私下有共同话题，故意栽赃北蛮吧？”


    皇帝横眉一竖，一巴掌狠狠拍在罗乐胳膊上，声音颇为扭曲：“朕用得着这么做？”


    虽说罗乐并不觉得疼，但她还是露出了较为夸张的表情：“嘶……这可不好说，臣在京城多日，手下人都担忧您是不是不想放我回去了呢。”


    皇帝轻轻哼了一声：“是不太想。”


    罗乐：……


    她道：“您就算真想扣留我，也得等我先当上南诏王吧？万一我一直待在京城，我跟大哥又不在南诏，我大伯被枕边风吹得反悔了可怎么整？”


    “那就让你大哥带着使团的人一块儿回去。”


    罗乐添油加醋道：“您不知道，我那二堂哥小动作可多了，还有那木娘娘，整天想把我大伯母搞下台！要是您不放我回去，我大伯对大哥失望，又不管我了，把南诏留给二堂哥怎么办？要知道，我那二堂哥最不喜欢四书五经了，连官话都说不抻敨呢！”


    皇帝听了罗乐的话，沉默良久，问道：“你大伯有几个儿子？”


    罗乐：……


    无意间戳了皇帝的心，她老实回道：“四个，都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对上皇帝深邃的目光，罗乐只觉得汗毛起立，后背发凉，她忍不住屏住呼吸，就听皇帝问起阿愚的情况来：“我记得那是个聪明孩子，你娘是什么时候有的他的？”


    罗乐想起了沈国公的叮嘱，明明没有让阿愚进宫，为何皇帝还是记得他？！


    她不回答也不行，只能硬着头皮回道：“臣比他大六岁。”


    “大六岁？”皇帝乐呵了，“看他那个头，朕还以为只比你小一两岁。”


    罗乐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就听皇帝叹了口气道：“兰希也比兰敏小六岁。”


    皇帝膝下有三个嫡亲的公主，分别是和罗乐一样十七岁的兰敏，十一岁的兰希和七岁的兰英。


    更巧的是，三个公主的年龄与罗乐姐弟三人一模一样，其中差别——阿愚是个男孩，且罗乐姐弟三人的身体比这三位公主更为康健。


    这件事是罗乐从沈国公处知道的，故而在皇帝提起阿愚时，罗乐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儿，生怕他问起阿柔。


    大抵是女儿太多，皇帝对阿柔一点兴趣都没有，罗乐才稍稍松了口气。


    好不容易研完墨回到官驿，罗乐惊魂未定地抱住弟弟妹妹，想起在她离开前，皇帝那似有若无的叹息，就觉得浑身发凉。


    他说：“可惜你娘没个姐妹……”


    像是说她娘，可那语气犹如冰冷的蛇一般缠上了她的脚踝，罗乐甚至不敢去细想，如果她真和杨诚之在京城有了什么，万一……她的下场会是什么样！


    这种骇人的想法甚至让她无法去思考芯片的事情。


    阿柔像小大人一般拍拍罗乐的肩头：“阿姐别怕~阿柔会保护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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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错！”


    阿愚舞了一套拳，把姐姐和妹妹都抱在怀里：“阿姐，你别害怕，今后我们好好组织咱们的人手巡逻，昨晚的事一定不会再出现！”


    昨晚阿愚和阿柔在南双全的忽悠下早早休息了，今早知道罗乐遇刺，着急得不得了，可惜那会儿罗乐进宫了，她们也只能在官驿干着急。


    姐弟三人依偎了好一会儿，直到郭北望来敲门，才分开。


    郭北望道：“郡主，定国公府的杨小将军求见。”


    罗乐正好想问问杨诚之关于芯片的事情，让人把杨诚之进来，阿愚和阿柔两个又被她支开了。


    对此，阿柔很是不满：“说好的要我保护呢？”


    阿愚倒是很配合的离开了，还老练地对阿柔解释道：“姐夫有话对姐姐说，我们在不方便。”


    阿柔对阿愚的倒戈很是生气：“我还没认可他呢，你怎么就叫他姐夫了？！”


    倒是杨诚之，似乎对阿愚的称呼并不意外，对阿柔也很是宽容，到让罗乐忍不住审视起对方来，难道……


    不等她细想，杨诚之关切地问道：“可有受伤？”


    罗乐摇了摇头：“她们保护得很好，我并没有受伤。”


    尽管她很不想回想皇帝的语气，但芯片的事还是突破了内心的恐惧，她直截了当问杨诚之道：“刑部尚书给了陛下一个荷包，陛下说你知道是什么。”


    杨诚之眯眼：“你有兴趣？”


    罗乐点头：“那是什么？”


    她见杨诚之低头思索片刻后，从随身佩戴的荷包里倒出与罗乐的一模一样的芯片来。


    罗乐：！


    而杨诚之只是快速地扫了一眼她的神情，清了清嗓子。


    “你当知道我上战场一事。”


    沙场上刀剑无眼，马革裹尸之人比比皆是。


    短短一句话，罗乐大概明白了芯片来历：“这是从北蛮士兵的遗骸上取下的？”


    杨诚之将芯片小心翼翼放回荷包，点点头：“陛下知道的是。”


    这话实在是……


    罗乐试探道：“难不成，还有他不知道的？”


    杨诚之原本是垂着眼睛的，罗乐担心隔墙有耳，就压低了声音，靠他近了点，猝不及防对上了他炽热的眼眸。


    那眼神里包含了太多东西，有激动，有压抑，但最后都收归于翩翩公子的恪守礼节。


    灿若星河的眸子让罗乐看呆了。


    而杨诚之淡淡一笑，若无其事地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为罗乐倒了一杯茶，道：“郡主莫着急，来日方长。”


    明显有话要说，但又不能说。


    罗乐一颗心被他勾得痒痒的，试探道：“就一点点？杨公子？”


    说来这些天碍于身份，罗乐称呼杨诚之一直是杨小将军。


    忽然听见久违的称呼，杨诚之瞬间晃了神，若非他心智坚定，该说的，不该说的只怕都被面前的人套了去。


    杨诚之斟酌了许久，才缓缓道：“芯片，可以操控他人。”


    罗乐问：“陛下知道？”


    杨诚之阖眸，轻轻点了点头。


    得到这样的回答，罗乐的心不由自主地漏了一拍。